大好月色,姐妹如花各有千秋,可她二人周圍的氣氛,不知所以的,陡然間劍拔弩張起來。
不想摻合其中卻又感覺無法脫身的李嬌娥正想着主意。
離得老遠突然傳來聲音;“誰在高聲吟詩?聽不清楚呢?”
是李慶緒微醉的詢問語氣。
李蘅遠周身的霸道氣質這才收斂了些,道:“給大哥一個面子,記得不要惹我。”
李夢瑤還沒等說話,後面有人問道:“三小娘子真的會作詩?那便做來給大家瞧瞧嘛,這有好什麼害羞的。”
說話的人李蘅遠並不熟悉,他臉上帶着善意的笑,應該不是故意爲難,卻是被李夢瑤的話引起興趣的。
李蘅遠轉回頭,李夢瑤用挑釁的目光並溫柔的聲音說:“阿姐就試一試筆嘛。”
………………
董養浩的長案之側,隔着瓜果桌子,是另一張供人寫字的書案。
李蘅遠提着筆站在案前低着頭,她目光看得是案上的白卷紙。
身旁的嶽凌風問道:“會寫嗎?”
李蘅遠道:“我不學無術是真的,且不像你們,有一技之長,腦中一片空白是真不會。”可是衆人起鬨讓她寫,真不寫就小氣了。
另一側的夜寒軒不解這些人情世故,道:“那就別勉強了,我中原字認識的不少,但是寫成詩這本領屬下還沒學會,幫不上娘子的忙。”
嶽凌風提議:“不然作弊吧,我還是知道幾句詩句的,保管沒人能知道是誰寫的。”
他也未卜先知。
李蘅遠沉吟一下搖着頭道:“我李蘅遠就算輸也要輸得坦坦蕩蕩,怎能竊取他人詩詞,往盆裡多扇點灰也就算了,這個肯定不行。”
嶽凌風道:“那就沒辦法了,要不您就不會寫能怎麼樣?反正也不學無術,您也臉皮厚,咱不怕人笑話,不寫就不寫了嘛。”
夜寒軒十分認同的點着頭:“就是,一個詩詞哪裡就那麼神聖了,還能有告解重要?還能有驅鬼除害重要?就不寫了。”
在李夢瑤的小使計策下,現在四周的人都以爲她會寫詩。
李蘅遠放低了聲音:“其實我並不是爭強好勝,李夢瑤一向是個縮頭王八,今天卻一遍又一遍的激邀我寫詩,你們沒看她方纔的樣子嗎?我不寫她還會用別的方法,明顯她今天有陷阱要挖給我,是關於寫詩的,我不跳,也抓不到她小辮子,抓不到就不能收拾她,所以這詩不管寫得好寫不好,都得寫,寫完了看她到底耍什麼花招。”
夜寒軒和嶽凌風想起來了,他們來此處,就是爲了保護李蘅遠。
夜寒軒道:“我實在是幫不上忙。”
李蘅遠道:“那你便去吃喝,不要打擾我的思路。”
嶽凌風腦子裡跳不出那些名言警句,爲了避免侵犯聖賢的榮譽,他也覓食去了。
李蘅遠靜下來,想着蕭掩給的甜蜜和心酸,還真寫出了兩首打油詩。
檢查一番後滿意的點着頭,別人看了肯定要捧腹發笑,但這就是她的水平了。
脖子後突然有溫熱的氣,李蘅遠一轉身正好對上一雙粘滑如蛇信的水杏眼。
“阿姐真是好警覺啊,小妹還想跟阿姐開個玩笑,阿姐就發現了。”李夢瑤抱怨似的說道。
李蘅遠道:“所以你還是成不了我,我有自尊,別人不待見我,我絕對不會再靠近她,李嬌娥和羅詩夢何子聰都是例子,你臉皮怎麼能這麼厚呢?你真的是阿耶的孩子嗎?阿耶頂天立地的人物,你也不隨我們啊。”
李夢瑤不以爲意道:“臉皮厚不是得分跟誰嗎?你是我的阿姐啊。”
盈盈一笑,杏眼流連婉轉的意味惹人心動。
李蘅遠忍不住笑道:“不光臉皮厚,還會用媚術,我得跟你劃清界限,你這種德行早晚要敗壞門風,我可不能被你連累名聲,”
李夢瑤心中暗恨,你李蘅遠都讓男子住院子裡了,還有個屁名聲?
臉上卻依然是輕佻的笑,奪過李蘅遠手上的詩篇看了看,噗嗤一笑:“阿姐寫的可真好,牽牛牽牛亮晶晶,漢女漢女淚盈盈,中間隔着大銀河,三六五隻一日情,哈哈哈哈……”
李蘅遠沉下臉:“我樂意,還給我。”
李夢瑤好不容易止住笑道:“詩是好詩,就是字寫的不好,我幫阿姐拿去找崔文書,讓他幫你謄寫下來。”
李蘅遠佯裝要搶回來,李夢瑤已跑遠了。
看着那身形伶俐如兔的背影,李蘅遠笑的別有深意道:“看你能耍出什麼花樣。”
正中間的長案忽地爆發出一聲叫好聲,接着四周的少年便都涌過去。
董養浩走向李蘅遠:“去看看,應該是太白兄寫出詩句了。”
李蘅遠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這太白兄除了蜀道難之外的才情。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嘀金井闌,微霜悽悽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飛苦,夢?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繾綣激烈的句子不知被誰唸了出來,周圍一陣掌聲。
董養浩詢問似的看着李蘅遠。
李蘅遠心道,倒是好詩但是這情詩跟哎呦我擦,蜀道太高了豪情就差遠了。
見李蘅遠沒出聲,董養浩又把視線轉過去。
這時人羣中拿到原稿的開始往自己的案前走,去謄抄背誦。
漸漸的中間的地方就散開了。
太白兄那醉意歪歪的身影顯現出來,正對着李蘅遠。
“三小娘子。”他打招呼。
李蘅遠見太白姿態如凌波,雖是酒鬼,卻不見猥瑣,而且還能寫出那麼好的詩,倒是對他刮目相看了。
頷首道:“先生好才情。”
這太白已有三十歲,雖然是李慶緒的忘年交,但李蘅遠不能失了尊重,別的稱呼又都不合適,讀書人唯有先生二字正好匹配。
太白問道:“娘子可會作詩?”
李蘅遠道:“才疏學淺,唸詩字還認不全呢。”
太白哈哈大笑道:“人都說李國公的掌上明珠驕縱任性,看人鼻孔朝天,真是瞎說瞎說,明明就是個謙謙佳人,在下不才,送娘子詩詞一首以做禮物可好。”
想到方纔嶽凌風對這位仁兄的評價,董養浩眉心輕攏,突然有些排斥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