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鬧了,我們住在一起,我照顧你,這樣不好嗎?”
陶麥閉眼,不好,不好,她不要粉飾太平,不要海市蜃樓,“不好!”
握在門把上的小手緩緩用力,林啓輝見她如此,慢慢的鬆開她,一隻手摁住她開門的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要走,也是我走,你散步累了,歇着吧。”
他的聲音棉絮一樣掠過陶麥的心尖,耳邊還縈繞着他的氣息,他已經開門走了出去,陶麥看着門板,眼圈兒發紅,身子沿着門板漸漸滑下,她的頭靠在門板上,樓梯間有着沉穩的腳步聲,依稀還有他醇厚的嗓音,似是在和某位大媽說話,而後,耳邊只剩寂靜丫。
陶麥無法忍受地站起來,扶着牆壁衝到廚房裡,那裡有個窗口可以看到下面,她的目光逡巡着林啓輝必經的地方,可遲遲不見他出現,當她的表情連同心茫茫然的疼痛時,耳畔忽地又響起了熟悉的聲音,“麥子…….”
陶麥心裡一震,徐徐回頭,林啓輝就站在她的身後,目光深邃深奧地看着她。看着她趴在窗口癡癡凝望,林啓輝欣慰的想笑,可心裡又莫名的酸楚,他忍不住疾步走過去緊緊抱住了她,陶麥有些犯傻,他怎麼又回來了,怎麼又回來了?
“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明明不想我走。”他的聲音莫名的沙啞,低低緩緩的,帶着微酸嫋嫋的韻味,侵蝕着陶麥的神智。
陶麥推他,掐他,“你不是走了嗎,爲什麼又回來,爲什麼?爲什麼?媲”
任她再怎麼折磨他,林啓輝只巍然不動,“我不走了,不走。”
陶麥推脫不得,眼淚滴在他的胸前,苦意和痛意瀰漫開來。
又過了十日。
這十日裡,林啓輝始終不離陶麥左右,石頭白天上班,早上和晚上一有機會就到陶麥家,可每每林啓輝都在,而且擺出一副他是陶麥丈夫的嘴臉,他想與麥子單獨說一句體己話都沒有機會,對於林啓輝的憤怒越來越濃,越來越烈。
這一天,是七月下旬,外面多雲,有大風。陶麥正在屋內睡下午覺,林啓輝端坐於沙發內辦公,整個房間都是靜謐的。
房門卻忽地輕輕響了三聲,林啓輝擡腕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不是石頭來的時間,他疑惑地起身去開門,當看清門外是誰時,臉上閃過驚詫,他的手仍扶着門,門外的蘇柔遙看着他,輕聲問:“啓輝哥,不準備讓我們進去嗎?”
門外站着的,除了蘇柔遙還有祁蓮。
林啓輝靜了幾秒讓進了她們,蘇柔遙當先走進去,一眼就看到茶几上擺着啓輝哥的筆記本,邊上放着一摞文件,這些天,他就是在這麼狹小的地方委屈自己的?
“坐吧。”林啓輝伸手合上電腦,又轉身去倒了兩杯茶給蘇柔遙和祁蓮,儼然是這個家的主人。
蘇柔遙自從進門,她的目光便膠着在林啓輝身上,而祁蓮則忙着打量這間房子,不大,卻佈置的很溫馨,也很乾淨,感覺很舒適。
林啓輝也端着一杯茶喝着,小客廳裡坐着三個人,誰也不說話,氣氛莫名的低迷,祁蓮忽然站起來道:“我出去轉轉,遙遙姐,我在外面等你。”
蘇柔遙點了點頭,祁蓮開門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蘇柔遙看向林啓輝,臉上顯出憂戚之色,“啓輝哥,這些天,你怎麼一直不回京都,連電話也不打一個?”
林啓輝握杯子的手微微收緊,他避開蘇柔遙水汪汪的眼神,“陶麥傷的嚴重,我有責任照顧她。”
蘇柔遙眼神霎時一黯,聲音柔了下來,“可是啓輝哥不是馬上要和陶姐姐離婚了嗎?你們住在一起,會不會…….會不會不太好?”
她說的很慢,卻無比的清晰直透人心,林啓輝只覺自己的太陽穴一突一突的,疼痛地跳着,可他明白,有些話是不得不說了。
長久的沉默之後,他揚聲,一樣的低柔,“遙遙,我決定不和她離婚了,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他吐的極爲艱澀,可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蘇柔遙手中的茶杯忽地跌落到自己的腳邊,她震驚地望着對面的林啓輝,不敢相信,“啓輝哥,你…….你…….”
她站起了身,渾身顫抖,滿眼的難以置信和受傷,難怪,難怪將近一個月見不到他,難怪他對陶麥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其實,她早就感覺到了吧,只是她自己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啓輝哥,我爸爸的保外就醫申請通過了,他已經出獄一個星期了,他整天都在問我你怎麼還不去看他,他還說要爲我們舉行婚禮?林媽媽還說要抱孫子,你怎麼可以改變主意?怎麼可以?”
蘇柔遙抖着嗓音,哀哀的說着,林啓輝無言以對,許久之後還是那三個字,“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蘇柔遙聲音微微提高,已然滿臉淚水。
林啓輝也站了起來,他站至蘇柔遙面前,沉聲承諾:“我知道我對不起你,遙遙,我可以補償你,除了要我和陶麥離婚,其他的,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應你。”
蘇柔遙的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透明的水滴滑過她美麗的臉龐,淚光朦朧中對着林啓輝搖頭,耳邊忽地響起輕微的開門聲,是臥室的開門聲,蘇柔遙眨掉了眼中的淚滴,哀切的說:“如果我說,我也懷孕了呢。”
林啓輝高大的身軀劇烈一震,他的視線轉向臥室,臥室門已經開了一條縫,門邊可以看見一隻瑩白的手。
陶麥的震驚不比林啓輝小,她呆站着好一會兒才緩緩地打開門一步一步地走了出來,下意識的,她不想在蘇柔遙面前拄柺棍,因此,一步一步走的極爲疼痛和艱難。
她走了出來,嘴角似乎抿着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看看蘇柔遙又看看林啓輝,而後啓口,“千里尋夫,很感人。”
她的聲音竟出奇的冷靜,甚至帶着一股子冷冽,她臉上帶笑地看向林啓輝,字字如刀地說話,“恭喜林先生喜當爹。”
林啓輝臉色慘白,腳下也不知怎的,無端端的一個踉蹌讓他差點跌倒,陶麥看着他這副模樣,呵呵一笑,“看把林先生高興的,連站都站不穩了。”
林啓輝心內絞痛,他伸手,似乎想去觸摸陶麥冷漠的臉,可手伸在半空,目光接觸到她眼底的譏嘲和冷漠,一股撕心裂肺的疼撞擊着心口,讓他硬生生僵住。
陶麥側了側身子,做出請客出門的姿勢,“你們還是走吧,這裡不歡迎你們。”
林啓輝僵站着,心裡的冷痛一陣強過一陣,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遙遙懷孕了?不,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啓輝哥……”蘇柔遙扶住身子搖搖欲墜的林啓輝,一臉擔憂。
林啓輝的目光艱難的移到蘇柔遙臉上,他的喉結痛苦的上下滾動,暗啞的問:“你…….你真的懷孕了?”
蘇柔遙漂亮的脣角一抿,卻是瞥向陶麥,不開口回答。
陶麥忽地尖叫,忍無可忍地揮着手,“你們走,你們給我走,我討厭你們,討厭你們。”她發瘋似的去推他們,腿上鑽入骨髓的痛也抵不上心尖上的一絲一毫。
林啓輝被蘇柔遙拉着,被陶麥推着,就那樣身不由己地出了陶麥的家,陶麥砰地關上門,身子趴在門板上哀痛欲絕。她就說嘛,海市蜃樓不能要,粉飾太平不能要,瞧,她多聰明,早就猜到了,早就猜到了呵~
門外,林啓輝猶自不能反應,蘇柔遙強拉着他,“啓輝哥,回京都吧,他們都在等你。”
祁蓮也過來勸,不大的樓梯口,站着三個人,林啓輝還未走,石頭卻突然從樓下爬了上來,他一眼看到樓梯間的三個人,臉色一變,跑過去拍陶麥家的門,“麥子,麥子,他們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裡面的陶麥始終沒有任何迴應,也不開門,石頭見此光景,心裡大致明白過來,轉頭,惡狠狠地瞪着幾人,“你們欺人太甚,從京都到這裡,真是厚顏無恥。”
祁蓮聽石頭如此說,立刻跳上前,“你不要胡說,誰欺負她了,林大哥本來喜歡的就是遙遙姐,在這裡照顧她不過是可憐她一個人傷成這樣,她現在好的差不多了,林大哥應該回去了。”
石頭巴不得林啓輝立刻滾,聽祁蓮這樣說,便道:“那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滾。”
蘇柔遙挽林啓輝的手緊了緊,想不到這個人口氣這麼惡劣,她看向林啓輝,啓輝哥斷然受不了這樣的侮辱,可他仿似沒聽見周遭的一切聲音,臉色灰白,眼神空茫。
蘇柔遙心裡一緊,看了一眼石頭,拉着林啓輝往樓下走,祁蓮跟着他們跑到樓下,卻又忽然跑了回來,看見石頭仍然在敲門,“石磊,你太過分了,居然那樣說林大哥。”
石頭瞪向祁蓮,“關你什麼事!”
祁蓮咬脣,想說林大哥是她朋友,可看着石頭冷硬的臉卻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