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樓帶着我從旁邊爬下小山崖的底部,他輕輕的打了個呼哨,可能是給望風的人打招呼。帳篷在這兒肯定不是紮了一天兩天了,這支隊伍至少已經在古陸活動了一段時間。
帳篷裡不能點燈,只供人休息和堆放物資,溫小樓帶着我走到一個帳篷跟前,說:“去吧,這人就在裡面。”
我掀開了帳篷,鼻子一聞,就聞到一股我很熟悉的,淡淡的香味。
“誰?”
帳篷裡的人可能正在呆呆的出神,一直等我走進來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是我。”我聽出了她的聲音,可能是這大半年時間裡,我所處的,是窮山惡水,我所看到的人,都是陌生而帶着敵意的古陸人,何況還有半年的沉默,孤寂,孤獨,當我聽到她的聲音時,很多很多往事,一下子出現在腦海。
那一瞬間,我的眼圈幾乎要紅了。
“是你嗎……”她顯然也能聽出我的聲音,但是恍惚間,她好像有些難以置信,畢竟我在古陸失蹤了半年,她可能想不到,我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唰……
一道手電光打亮了,光線照在我臉上。
“方懷!”打亮了手電的白領一下子就撲了過來,緊緊的抱着我,她在笑,開心的笑着,但笑着笑着,眼裡的眼淚就忍不住開始滴落:“我一直在找你,在找你,方懷……”
我也伸出手,抱着她。人和人的感情,有時候非常的微妙,可能天天在一起時,自己察覺不出什麼,但是隻有在某種特定的環境下,纔會徹底激發出內心最真的情感,會讓自己恍然大悟。
原來這個人,在自己心裡的位置,是那麼的重要。
她哭了很久,眼淚把我的胳膊都打溼了一片。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好好的,很結實的回來了。”我拍拍她,示意她別再哭泣。
“你真的很討厭!”白領的眼睛都哭紅了,她皺着眉頭,說:“你總是不聲不響的就走,一走就沒消息,你討厭死了!”
我看着白領,跟她分別的日子,比跟溫小樓分別的日子還要長,她也瘦了。白領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跑到古陸來,我猜想,她必然是因爲要找我,纔來的古陸。
儘管,現在的溫小雨,已經不是八年前的溫小雨了,但是她不知道,而且她的父親依然給她最深的關心和愛護,溫道南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白領在溫家,急好像一個公主。就是爲了找我,她千里迢迢跑到這個曾經改變了她一生的地方,在崇山峻嶺中不停的找。她的臉上都是被藤條和荊棘刮傷的痕跡,她肯定吃了不少苦。
跟着,我也明白了,這支隊伍,肯定不是溫小樓的人,如果溫小樓帶着這麼多人,他不會一個人跑到離這兒那麼遠的地方,孤身作戰。這是白領帶的人,很可能也是溫道南的人脈,畢竟,溫道南拿白領是當親生女兒看待的。溫小樓跟溫道南不和,至今都不願意相認。
白領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好像一閉眼,我就會從她面前消失。對於她來說,一直過着舒適而自由的生活,但是來到古陸,她承受了太多原本不該承受的苦楚,從她的臉上,我能看到她的壓力。
我的心,疼了一下。這種心疼,跟憐憫丁靈的心疼是不一樣的。我說不清楚,但我自己知道,肯定不一樣。
白領有很多話想跟我說,但是分開了這麼久,彼此好像一下子不適應了,沒有過去那種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感覺。
我們呆了有十幾分鍾,溫小樓就在帳篷外頭問道:“你倆說完了沒?”
“說完了,你進來吧。”白領把眼睛裡殘存的一點淚痕抹掉,然後拉着我在帳篷裡坐下。
溫小樓拿了塊壓縮餅乾,一邊吃着,一邊斜眼瞥了瞥我,他跟溫道南不和,但是他還是明事理的,老一輩的恩怨,和白領沒有任何關係,所以溫小樓對白領沒有不融洽,彼此年齡也差的不是太多,看樣子還是能說的來的。
“如果你們膩完了,那咱們就談談正事。”溫小樓把餅乾全塞進嘴裡,喝了口水,咂咂嘴,說:“這個地方,咱們不能一直呆着,不是人呆的地方,而且危險。”
“如果能走,我早就走了,也不用等到今天。”我問他:“你有什麼計劃,說說看。”
“計劃也談不上,但是你想要什麼,我想要什麼,咱們心裡都有數。”溫小樓摸着下巴頦,朝古陸深淵那個方向指了指:“那個洞,咱們想要的,都在那個洞裡。”
“是啊。”我點點頭,溫小樓想要蟲子,我想知道古陸的終極秘密,而我們所需要的,都要去那個洞裡找,但那個洞是進不去的。
“我們這樣在外面呆一年,甚至十年,看似吃了很多苦,做了很多事,但沒有任何實際意義,所以,我們要做的,還是得想辦法進那個洞。”
“那個洞,不是不能進嗎,進去會有危險。”白領有點不同意溫小樓的提議。
“是進不去,可是我們的路就兩條,要麼,走,要麼,進。”溫小樓想了想,說:“辦法都是人想的,方懷,你覺得呢?我們現在把別的事情都列到考慮之外,只想辦法進那個洞就好了。”
“如果有辦法能進那個洞的話,我很願意試試。”我搖了搖頭:“但是,有辦法嗎?”
“有。”溫小樓說:“我琢磨這個事情,不是一天兩天了。”
溫小樓在這期間,肯定想辦法又從古陸人身上弄到了一些隱秘,他的脾氣,我知道,沒有把握的事情絕對不幹,而且預計的成功率至少要達到百分之七十,他纔會動手。
“什麼辦法?”我急忙就問,我太想進那個洞了,只要能有一點辦法,我肯定會進。
“說來有點話長,你耐心一點聽。”
溫小樓果然又得到了一些線索,那些線索來自古陸祭司的記憶。現在距離神時代已經很久遠,那個時代的東西,很少有能留存到今天的,一部分被遺棄了,還有一部分毀滅於古陸的內戰中。但是有一樣東西,從神時代完整的保存到了今天。
“一隻黑色的圓筒。”溫小樓琢磨了一下,伸手對我比劃着:“我沒有親眼見過,大概有這麼長吧。”
說到這兒的時候,我頓時就知道他說的,應該就是我手裡的黑色圓筒。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白領,我得到那支黑色圓筒的時候,就通過她找溫道南看了看,白領父女是知道這個圓筒的。可是聽溫小樓的意思,他顯然不知道圓筒在我的手裡。
“這支圓筒,是進那個洞的唯一的鑰匙。”溫小樓繼續說:“只要找到這支圓筒,那麼就可以安全的走進那個洞。”
我心裡忍不住激動了一下,對於這支圓筒的秘密,我一直都沒能摸清楚。現在想一想,或許,真的是這樣。圓筒不知道被誰藏在了那隻白猿的腹腔裡,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那更安全的保險櫃了,不僅安全,而且任何人都想不到。古陸人可能也一直在尋找這支圓筒,只不過他們找不到。
拿到圓筒,就可以進那個洞!難怪,當時溫道南家裡的老古陸人看到黑色圓筒的時候,反應會那麼大,而且從來不跟外界接觸的古陸人收到消息之後,千里迢迢的潛伏到陽城,想要奪回那支圓筒。
他們肯定想拿到圓筒,拿到圓筒,就能走進那個洞,去挖掘古陸神留下的秘密。
“所以,我們得找到那個圓筒。”溫小樓撓撓頭,說:“可能會有點困難,但是不管怎麼說,盡力而爲吧,那可能也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差點就脫口而出,告訴溫小樓,圓筒在我這兒。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隱隱有些奇怪,溫小樓不認溫道南這個父親,但溫道南始終是認溫小樓這個兒子的,這麼重要的事,溫道南明知道圓筒在我這兒,他能不告訴溫小樓?即便他們之間有障礙,不溝通,白領呢?白領起碼會跟溫小樓說明白的。
想到這裡,我硬生生就把要說的話給嚥了回去。
“小鬼,明天開始,咱們就把主要精力放在那個圓筒上吧。”溫小樓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偷懶睡個早覺,晚安晚安。”
溫小樓走了,我坐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對白領說:“咱們出去走走吧。”
我拉着白領的手,離開帳篷,小山谷的景色不算好,不過置身在這一片茂密的綠色中,總會讓人感覺心情舒暢,我們慢慢的走,一直走到小山谷的另一邊。
“還記得咱們以前一塊跑到古陸來冒險,又回陽城,那時候我什麼都不懂,傻呵呵的。”我伸手摸摸白領的臉,笑着說:“每天胡思亂想,腦子裡裝的都不知道是什麼。”
“是挺傻。”白領也笑了:“傻的可愛。”
“我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的人,不過,我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則,無論從友情,還是愛情上,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故意的去傷害你。”我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望着白領:“你說,是不是?”
“方懷?”白領看到我的臉色變了,有點不知所措:“你怎麼了?”
“告訴我。”我放下手,目光猛然犀利起來,一字一頓的問她:“你,是什麼時候被古陸人抓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