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丁靈,是那麼的熟悉,我能看到那雙讓我從古陸歸來之後,就一直隱痛的眼睛。她的樣子,她的表情,她的動作,甚至連臉上幾個不易覺察的雀斑,都和死去的丁靈,一模一樣。
這種驚人的相似讓我一時間無法自拔,丁靈嘻嘻笑着,拽了拽我,說:“歐巴,看不出來,你好認生哦。”
丁靈拽着我進了包間,我是最後一個到的,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斷的掃視着這些人。
我能看得出,他們望向我的目光,純粹就是看到一個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人時的目光。我又看了看丁靈,我很瞭解死去的丁靈,我知道,就算別人可以僞裝自己的表情,但丁靈絕對僞裝不了。
這些人,包括丁靈在內,都覺得,我是一個陌生人。
人一到齊,開始陸續上菜,菜都是高富帥點的,那叫一個素。我們沒有馬上動筷子,赫連說了說現在的大概情況。關於追蹤噩夢源頭的事,我已經在羣裡說過了,此刻我們要商量的,就是該不該組團到古陸去。
“你們的意見呢?”赫連問我們。
高富帥和丁靈看上去沒什麼主見,隔壁老王說去的時間太長,會耽誤他的生意。看來看去,赫連最後把目光望向了我。
這道目光,讓我的心裡打了個哆嗦,看着他,我就像看見了赫連龍城。這一瞬間,我甚至開始恍惚了,我覺得,赫連龍城墜入深淵之後,是否沒有死?他悄悄的爬了上來,然後悄悄的回到了陽城?
“方懷,你說呢?”
“我去。”我定了定神,雖然我心裡有懷疑,但至少在這個時候不能失態,我的決定不會更改的,古陸,我必須要去。
“我們之所以聚集在一起,就是因爲被那個噩夢弄的沒有任何辦法。”赫連移開目光,慢慢說:“我覺得,這件事如果不徹底解決,後果,會更加嚴重。我表態,我願意去。”
赫連和以前的赫連一樣,話不多,但有種讓人折服的氣質。高富帥和丁靈本身就沒啥主見,看到我跟赫連前後表態,他們遲疑了一下,也都表示聽從大多數人的決定。我們四個達成一致,隔壁老王也沒辦法了,勉強點頭。
我們開始吃飯,一邊吃,一邊商討了些細節。高富帥說自己以前是驢友,有經驗,我們要長途跋涉,就必須置辦不少裝備。
“購買裝備物資的錢,大家均攤。”
“大叔……”丁靈可憐兮兮的跟赫連說:“A費可以按揭麼?我是月光族……”
我完全混亂了,心裡有一種自己說不出來的感覺,不知道爲什麼,或許,是上一次古陸之行留下的陰影太深了,我一看到丁靈,就會想起那條消失在黑暗中的脆弱無力的身影。
飯差不多吃完了,我們也大概商量妥當,赫連起身到外面,可能是要去洗手間。抓住這個機會,我趕緊跟了出去。包間旁邊的拐角沒有人,我就在這兒攔住了赫連。
“你認識我嗎?”我盯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人說謊的時候可以僞裝自己的表情,但眼神卻很難僞裝,透過眼睛,能夠看到一個人的內心世界。
“不認識。”赫連搖了搖頭,距離這麼近,我能夠清楚的看到他臉上和眼睛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
“我曾經有個朋友,他叫龍城,在一個地方出事了。”我不動聲色,繼續說着:“他失足掉進了一片看不見底的深淵裡,我記得他臨死前望向我的表情。”
我在努力的想要觸動眼前的赫連,如果他在僞裝,那麼我相信古陸之行,同樣會給他留下陰影。
“我沒有那種經歷,可能,我也沒有你那樣的感受。”赫連很平靜的回答我,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我放棄了,儘管我還是那麼的懷疑,可我找不到任何破綻。
這個赫連,好像真的就是一個第一次跟我見面的人。
我轉身回到包間,繼續試探高富帥和丁靈,這兩個沒心沒肺的人自然也沒有那麼深的城府,可我真的試探不出什麼。
“我過去有個朋友,在鹿港花園住着,和你長的很像。”我跟丁靈說:“她也有一雙大眼睛。”
“鹿港花園?”丁靈砸了咂嘴:“牛X!住那兒的貌似都是有錢人,土豪歐巴,求抱大腿。”
我徹底放棄了。
我們在聚會結束時,約定了大概出發的時間。赫連來找我商量,我沒有多說什麼,去古陸需要什麼裝備,我心裡很清楚。
我一邊朝白領家走,一邊給彪子打了電話。彪子說,藏爺這一年裡幾乎不露面了,就算金凱內部的人,也不知道藏爺的行蹤。
“好吧。”我無奈的對彪子說:“再幫我個忙,讓你地頭上的兄弟幫忙搞點東西,送到里門去。”
“你想幹嘛?”彪子雖然有點粗魯,但也不是傻子,裝備,里門,這些都是很刺眼的字眼:“你不會真的又要去那個鬼地方吧?”
“給別人幫忙的,你就別問了,讓人去辦吧。”
我步行了很久,才坐上車,朝白領家開。剛剛打開房門,我的電話響了,是一個很陌生的號碼。
“喂?”
“我是小雨的父親。”電話對面的人一開口,我就激靈了一下,我沒想到,溫道南會打來電話,這個人的氣場和本事,都太強了,讓我莫名的緊張。
我拿着電話,一下子就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今天,我再對你提出最後一次告誡。”溫道南說話不溫不火,但是從他的語氣裡,我能聽得出一絲嚴厲:“如果你想死,那就繼續到古陸去。”
“溫老頭!這是我的朋友,你能不能對他客氣點!”
說到這兒的時候,我隱約能聽見白領在旁邊煩躁的喊,想要阻止溫道南對我的警告,她可能覺得溫道南的語氣不客氣。溫道南很疼白領,但這一次,他沒有因爲白領的阻止就終止自己的話。
“如果古陸是一潭水,那水深的足以把你淹死一百次。”溫道南繼續說:“我沒有權力阻止你去做什麼,但不要把小雨牽連進去。”
溫道南前後兩次告誡,讓我感覺,他肯定知道一些關於古陸的事,但我和他不熟,又是在這種情況下通話,我想問,卻不知道他是不是肯回答。
“古陸,有人在掌控?”我鼓起勇氣,飛快的問道:“是什麼人?”
“是……”溫道南遲疑了一下,說:“是一羣不是人的人。”
說完這句話,溫道南掛了電話。他打電話的動機,可能是不想讓白領參與這件事。接了這個電話,我的心反倒平靜了一些,我本來就不願意白領攪合進來。
白領估計是被溫道南軟磨硬泡的軟禁了起來,接下來兩天,赫連跟我聯繫,把細節又敲定了一下。彪子地頭上的兄弟動作很快,這邊接到彪子的通知就開始準備,東西正朝里門那邊運送,估計等我們到里門時,一切都會就緒。
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處理完,我們這個羣裡的幾個成員,就約定了具體的出發日期。
我知道去古陸需要充沛的體力,所以臨出發的前一天,我顧不上那個噩夢是不是還會再來,必須得好好睡一覺。
我真的不知道去古陸會否是命運的安排,沒有決定之前,羣裡的人天天做噩夢,導致成夜成夜的不敢睡覺,在臨出發前,噩夢突然就消失了。我們聊到晚上十點左右,羣裡的人先後睡去。我也放下手機,躺在牀上。
睡意來的很快,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眠很安靜,我沒有做夢。但被噩夢前後糾纏了兩次,心裡可能已經產生了一種潛意識,即便沒有噩夢,也睡的不是那麼踏實。
我恍恍惚惚的醒了兩次,喝了點水繼續睡。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睡夢中第三次醒了過來。
這一次不是我自己醒的,因爲我在朦朧的睡眠裡好像嗅到了一股煙味。我不抽菸,對煙味很敏感,當週圍的煙味濃到一定程度時,就把我給薰醒了。
醒來的一瞬間,我模糊的視線一下子在牀和牆壁之間的角落裡,看到了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影子一動不動的蹲在地上,有一點一閃一滅的光,伴隨着陣陣飄動的白煙。
“誰!”我一下子徹底驚醒,深更半夜突然醒來,發現自己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蹲着一個人,那種感覺相當恐怖,讓人無比的緊張。我幾乎是撐着牀就坐起來,腦袋被牀頭重重撞了一下,鑽心的疼。
這一陣疼痛無疑在告訴我,眼前的這團黑影子,不是夢。
腦袋上的劇痛把神經刺激的瞬間清醒,緊跟着,視線也適應了昏暗的環境。我看到那團蹲在地上的影子,其實是一個人,嘴裡叼着一支菸,正在默默的抽。
“我叫大藏。”這個人拿着煙,站起身,對我說:“聽說,你一直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