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一身狼狽的回到了謝家大宅,沒有敢從正門走,走的是後門,剛要到院子裡,卻被身後人喊住了,她咬住下嘴脣,慢慢的轉過身來,低聲喊了一句:“孃親。”
“你這是去哪裡了?怎生如此狼狽?”趙姨娘一身牡丹色的裙衫,打扮的十分精緻,指甲上還塗着豆蔻,她站在謝柔的身後,面上無笑開口道。
謝柔不說話,捏緊了自己的雙手。
趙姨娘甩了甩手:“罷了罷了,隨你吧。”她轉過身去,問身後的丫鬟:“寶兒去了哪裡?”
“回姨娘,奶孃將他抱到前院和老爺們玩去了。”
趙姨娘眉色稍緩:“這些老爺們兒,就知道逗我家寶兒,快隨我去看看。”
“諾。”
倆個人朝着前院緩步移去,謝柔這才擡起頭看,看着她們的背影,某種陰沉,好半響她才輕哼一聲,轉過身去,進門的時候被丫鬟擋了一下,她甩手就是一巴掌:“下賤的東西!現在連你也來欺辱我了嗎?”
“奴婢不敢。”丫鬟趕緊跪在地上求饒,謝柔卻不肯,又揪着她的頭髮狠狠的扯了一下,才恨恨的走入院中。
…………
王謝兩家一起舉行的冬日狩獵,場面壯闊,光是帳篷便連綿好幾裡,更加不用提那些在北風中張揚的旗幟了。
“今日便不要大規模的舉行狩獵了,安排些人準備準備晚宴,這都晌午了,大家也快要到齊了……”王家家主王渙沿着營地朝前走,跟身邊的青年男子吩咐着,那男子一身白色的長袍,就算是這麼冷的天氣,依然穿着一雙木屐,踩在白雪地上,發出吱呀的聲音。
“孩兒知道了。”
“對了。”王渙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停下腳步:“第一山莊的莊主可曾答應前來?”
王朗微微低眉,不卑不亢:“莊主已經收下了請柬。”
王渙笑着點點頭:“那便好!”他繼續朝前走:“等莊主來了,你就負責招待他,可不能有一點怠慢,我們王家想要在這場風起雲涌間獨善其身,第一山莊的勢力還是不能小覷。”
“不過是個江湖組織,父親爲何如此上心?”略微青澀的青年開口詢問,表情甚是不解。
王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還小,不懂得其中的利害關係,第一山莊雖然是個江湖組織,但它的背後藏着更大的勢力,能夠在三個月不到的時間,便將江南的大部分商鋪都收歸旗下,還能不顯山露水,由此可以看出主人的不一般,我們雖然是世家大族,可是經年積累,家業早就……”
王渙說到這裡便不再說下去了,捏了捏那青年的肩膀:“再詳細的事情,你問你大哥吧,爲父還要去招待其他客人。”說完,他朝前走去。
王朗跟在了他的身後朝前走去,留下那青年一臉冷漠,撇嘴:“大哥,大哥,什麼事情都是大哥!爲什麼我就不行?!”
青年轉過身去瞧見幾個人正在朝他這邊看,頓時臉色陰沉下來,一言不發的朝一邊走去。
謝瑢上馬車前還在苦惱,要不要帶人皮面具,想了好久後,她纔拿了個半面的面具扣在臉上,只露出下半張臉,今日她沒有穿男裝,故意穿了一身火紅色的羅裙,在白雪地裡活生生開出一朵妖嬈的花。
“少主子,你今日這裝扮好似不是要去狩獵。”豆包坐在馬車一角,手中捏着一個豆沙包小口咬着,左手還端着一杯熱茶,樣子不要太愜意。
謝瑢照常拿出一本珍藏的小冊子,目不轉睛的盯着看,豆包喝光茶杯裡的水,便捏着豆沙包湊到她身邊去,謝瑢將小冊子往肚子上一壓,虎着臉:“不專心吃你的包子,湊我這邊作甚?”
“少主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豆包將豆沙包全部塞進嘴裡,用力的嚼着,果然所有的包子裡,豆沙包最好吃了。
“我本來就不是去狩獵的啊。”謝瑢翻了個白眼,脣上胭脂如血,她笑:“我今日可是去打仗的。”
“那少主子也不怕折了本,我可聽說了,今日前去的都是世家的狠角色,沒幾個省油的燈,主要的目的是讓王謝兩家聯姻。”
“這只是其中一個方面。”謝瑢將面具摘下,冷冰冰的帶在臉上不是很舒服,她瞥眼看豆包,伸出手在他腦門上使勁揉了兩下:“你小子以前可從來不感興趣這些,什麼時候開始關心這個了?”
豆包遮蓋住自己不太自然的臉色,耷拉的眸子稍微睜大點:“少主子這說的是什麼話?我以前也很關心啊。”
謝瑢沒有細想,只是也要了一個豆沙包開始吃,一邊給他細細的講世家之間的關係,豆包則是睜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眸光繾綣迷戀,半響又恢復了清明。
“行了行了,你知道這麼多也沒有用,跟你說明白了,這場狩獵的主角是你家少主子我,我要是不到場,王渙這個老傢伙的計劃就全部泡湯了。”謝瑢將小冊子塞回抽屜,靠回軟墊上,打了個哈欠:“也不知道還有多久纔到,真累人。”
豆包掀開簾子超外面看,天空又開始下小雪,一點一點的從空中墜落,飄散在窗戶邊上,他將簾子合上,開口道:“大概還有一炷香的時間,少主子不如先睡一會兒吧。”
“嗯,這樣也好。”她將毛毯裹在身上,閉上了眼睛,呼吸聲逐漸平靜起來,豆包拿着銀針撥弄了一下暖香,便坐在她的身邊,視線落在馬車簾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謝瑢一路都睡的很好,快要到的時候,馬車突然一個急停,她連人帶着毯子撞在馬車內壁,疼得她從夢中炸起來,氣呼呼的扯開毛毯就要往外衝,不料旁邊的豆包比她動作更快,抄起他的那張面具蓋在臉上便拉起簾子走了出去。
“怎麼回事?”豆包聲音出於變聲期,很沙啞。
車伕連忙回答:“是前面突然竄過去一個兔子……”
“兔子?”豆包疑惑的四周看過去,卻正巧看見了馬車邊上有一根短箭,他臉色一冷,擡頭看向遠方,果然看見一行人騎馬過來,爲首的一身鵝黃色的長裙,裹着白色的狐裘,意氣風發,是一個不認識的姑娘。
“你們是誰啊?可有看見我的兔子?”那少女朗聲問道。
豆包的臉躲在面具身後,有些憤然的開口:“你是何人?”
“咦?”少女楞了一下:“你這人好生奇怪,我沒有問你是誰,你倒先開口詢問我了,我只想知道我的兔子在哪裡,卻不想告訴你我是誰怎麼辦?”
好繞。
馬車內的謝瑢無奈的託着下巴,手指上盤旋着半張面具,她扣着面具上的花紋,想了想還是將面具帶在了臉上。
她如果想的沒錯的話,這少女應該是王家的二姑娘,王妍,性格潑辣刁鑽,好武技善戰。
“回來吧。”她輕輕的喊了一聲,豆包和王妍槓上,對她沒有什麼好處。
豆包將一肚子裡的想要拍在那少女臉上的話全部吞了回去,冷哼一聲彎腰走回馬車,可是王妍卻不依了。
“我的兔子呢?你還沒有告訴我兔子去了哪裡?!”
豆包一聽她糾纏,就要出去,被謝瑢拽了一下,他不高興的坐在了軟墊上,謝瑢則是對車伕開口:“我們走。”
車伕連忙拉着繮繩驅馬向前,王妍等人讓到了一邊,倒也沒有阻攔,隊伍中有公子哥奇怪:“王小姐爲何就這麼讓他們走了?爲何不然我們幫你好好出出氣呢?”
王妍聞言笑了。“你說這個時間點,到這裡的人會是誰?”
公子哥思考了一下:“難道也是參加狩獵的客人?”
“可能還不是一般的客人呢……”王妍呢喃了這一句話。
“王小姐說什麼?”旁邊的人沒有聽清楚,問了一句,王妍笑着搖了搖頭,騎馬朝着叢林沖去,後面的人見狀也連忙跟在了身後。
再說謝瑢他們這一行並沒有帶多少人,只是馬車後面跟了幾個隨從而已,當然這只是表面上,暗中的情況是,在謝瑢強烈要求下,四季樓能來的人基本上都來了,混在了各個世家隨從內。
當時的情況也是十分的複雜,我們的謝小郎一臉哭喪的坐在主位上,語重心長的說着自己的性命有多麼重要,這次狩獵有多麼危險,她對於四季樓的價值又是多麼多麼的不可限量,這纔將樓裡的那些個小祖宗基本上勸說過來了。
不然,她要如何怡然自得的穿着一身火紅色的衣服在雪地裡招搖過市?這不是人家的活靶子嗎?
這也不能怪她啊,她這兩年命裡犯太歲,做什麼倒黴什麼,還差點將命都丟了,死裡逃生之後要是還不尊重自己的小命,她簡直對不起驚蟄給她吃的那些名貴藥材!
“過一會兒呢,你就一言不發的跟在我的身邊,一定要高深莫測,最好能夠目中無人!”謝瑢吩咐着豆包,看見他臉上那黑漆漆的面具,笑了:“你這面具可真醜,黑乎乎的一片,不仔細看,連你的眼睛都找不着。”
豆包:“……”看不見面具上有洞嗎?
正想着,車外傳來一聲清朗的嗓音:“請問,這馬車內可是第一山莊的莊主?”
“聽見了嗎?外面站着的王朗,你還敢說本小郎不是主角嗎?”謝瑢連忙將自己的面具扶正,活動了一下腮幫子,才冷凝住脣角,豆包嫌棄的看了她一眼,率先躬身出去,下了馬車,幫她將簾子掀起來。
謝瑢一身火紅色的羅裙,裹着灰色的貂裘,從容淡定的鑽出簾子外,她站在馬車上,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這裡,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她懶散的伸出手朝着王朗遞過去,竟然是要王家的嫡子王朗扶她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