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
中部時間晚上九點鐘，看完最近一場《雨人》，北美著名影評人羅傑·艾伯特同好友吉恩·西斯科爾一起從影院內出來。從1975年開始，羅傑·艾伯特和吉恩·西斯科爾就一起在芝加哥當地電視臺上主持影評脫口秀節目《西斯科爾和艾伯特》。
想起最近圈子裡的暗流涌動，羅傑·艾伯特臉上帶着些許苦笑，問好友道：“吉恩，我們怎麼辦？”
吉恩·西斯科爾表情也有些猶豫。
前些日子，暗中就有一些人試圖狙擊《死亡詩社》，只是這股勢力的態度並不是太堅決，《死亡詩社》本身的質量也無可置疑，再加上丹妮莉絲娛樂的強勢公關，點映一週下來，《死亡詩社》依舊積累了非常堅挺的口碑。
但這次，C總裁邁克爾·奧維茨親自把電話打了過來，開口就詢問他們有沒有興趣在自己的電視節目上做一期羅伯特·雷德福的專訪，話題是明年一月份的聖丹斯電影節。
羅伯特·雷德福這樣的大明星如果能夠做客《西斯科爾和艾伯特》，兩人自然求之不得。
然後，奧維茨就提起了《雨人》。
大家都是聰明人。
邁克爾·奧維茨在電話中雖然沒有明確某些事情，他也不太可能明白地說出我希望你們能給《雨人》差評之類的話授人以柄，但羅傑·艾伯特和吉恩·西斯科爾卻如何會不明白。
然而，通過剛剛的觀影，兩人都意識到《雨人》絕對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優秀影片，遠不是這段時間一些媒體渲染的那麼差勁。
羅傑·艾伯特和吉恩·西斯科爾現在都有些進退兩難的感覺。
邁克爾·奧維茨在電話中雖然只許諾了好處，但他們卻不認爲如果無視了對方的意願，兩人就僅僅只會丟掉一個採訪雷德福的機會那麼簡單。
隨着最近幾年C積累越來越多的一線巨星，這家人才代理公司在好萊塢的影響力甚至已經超出了七大的任何一家。
如果兩人據實給予《雨人》正面評價，那麼，他們兩個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很可能會失去很多第一時間參加C旗下明星參演影片的試映機會。
但是，如果罔顧事實地給予《雨人》差評，一旦影片的整體影評風向趨向正面，兩人的公信力就會受到打擊。影評人是要靠口碑吃飯的，而且同樣不缺少競爭對手，這樣明顯的顛倒是非肯定會迎來競爭對手的攻訐。
兩人邊走邊討論着，最後乾脆找了一家咖啡廳，仔細斟酌一番，羅傑·艾伯特終於做出決定，暫緩《雨人》影評的發表。如果接下來這部影片的口碑一邊倒好評，他也不可能逆勢而爲。如果反響平平，雖然他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但到時候也可以做個‘順水人情’。
很多時候，人們的行爲模式總是會有着驚人的相似性。
羅傑·艾伯特做出暫緩發表《雨人》影評的決定時，北美各地，很多遭遇C打點的媒體都非常聰明地打起了同樣的主意，各家既不想與C對立，同樣也不想得罪丹妮莉絲娛樂。
於是，週六一大早，北美很多主流報紙上都出現了對《雨人》閉口不談的情形。
馬里布。
西蒙早起之後就看到了《雨人》的首日票房數據。
210萬美元。
雖然是初步估算，但詳細數字應該差距不大。
只是，這個數字還不到當初《驚聲尖叫》首日的一半。《驚聲尖叫》的檔期相對來說還是有些冷清的，但當時依舊拿到了450萬美元的首日票房，《雨人》的首日卻只有210萬美元。
雖然這部影片前期遭受了大量的非議，但丹妮莉絲娛樂卻也投入了足夠的營銷資源。
西蒙此前估算，《雨人》的首日票房至少應該在250萬美元左右，這樣纔可以確保影片首周票房不低於1000萬美元。這個年代，一部影片首周票房低於1000萬美元，起點太低，後續票房也就不可能有太大作爲。
現在，首日票房210萬美元，《雨人》的首周很可能只有800萬美元左右。
800萬美元的開局，即使西蒙對《雨人》再有信心，他也不認爲這部電影還能夠取得原時空中超過1.7億美元的北美票房。
到底還是失敗了嗎？
早餐之後照例趕到公司，因爲工作日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蝙蝠俠》上面，西蒙要趁着週末的機會盡可能地處理一些公司事務。
坐在辦公室裡，伯班克那邊也很快將《雨人》的媒體反饋報告和很多主流媒體今天集體啞火的消息傳了過來。西蒙打發走最近這些天殷勤地在他面前晃悠的女秘書蘇珊·蘭迪斯，這才翻開那份媒體反饋報告。
珍妮弗推門進來時，西蒙剛剛把報告看完。
雖然諸如《綜藝》、《好萊塢報道者》這些報紙竟然都沒有在第一時間發表影評，但在有着超過兩千家報紙的北美，《雨人》消息自然不可能被完全封殺起來。
總體而言，《雨人》的媒體評價比此前的《死亡詩社》還要強一些，與丹妮莉絲娛樂關係交好的《洛杉磯時報》盛讚這部電影是‘一部感人至深的溫情傑作’。
放下文件，西蒙注意到珍妮弗小心翼翼地把一疊劇本放在他面前的模樣，放鬆了表情調侃道：“這麼小心幹嗎？擔心我會突然變身把你吃掉？”
珍妮弗把那疊劇本朝西蒙推了推，挨在辦公桌對面認真地望着西蒙道：“我昨晚去電影院看了《雨人》，周圍的觀衆都很喜歡。”
西蒙沒有接珍妮弗的這個話題，注意到女助理還放在劇本上的白皙小手，伸手過去想要按在上面，珍妮弗卻連忙逃開，臉色微紅地望着那隻落空的大手，道：“這樣不好。”
西蒙把手掌翻轉過來掌心向上，笑着道：“我馬上就要損失一大筆錢了啊，快安慰我一下。”
“應該沒那麼多。”珍妮弗這麼說着，猶豫了一小下，卻還是伸手過來，小手在西蒙大手上拍了拍。原本還以爲會被西蒙順勢捉住揉捏一番，男人並沒有這麼做，她就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望着自己剛剛送來的這一疊劇本道：“《火箭專家》這個項目，你好像早就否決了，還有其他幾個劇本，都是被你淘汰掉的。現在又要這些資料做什麼？”
西蒙收回手，道：“送人。”
珍妮弗疑惑：“送人，誰啊？”
“誰想要就送給誰，”西蒙也沒有太過隱瞞，道：“或許我有點多疑，但，試試看就知道了。”
珍妮弗明白過來，道：“你的意思是，商業間諜？”
西蒙點點頭，道：“好了，你不要理會這些事情，專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
珍妮弗聽西蒙這麼說，知道他只是不想自己接觸這些商業上的陰暗面，並沒有不信任她的意思，道：“我可以幫你。”
“當然，”西蒙篤定道：“但有些事情並不需要你來做，現在，乖乖回自己辦公室去。”
這種哄小女孩一樣的語氣讓珍妮弗心裡有些甜甜的，又有些不滿，聽話地轉身向外走時還是忍不住道：“我可不是小女孩。”
西蒙等珍妮弗離開，將那一疊劇本拿過來，挑揀一番，選出了兩部。
一部是西蒙去年打算當‘沙子’拿下來的《火箭專家》，另外一部是模仿《壯志凌雲》的軍事題材影片《火鳥出擊》。
記憶中，這兩部影片都屬於高預算的失敗之作。
原版《火箭專家》由迪斯尼出品，總計燒掉了超過6000萬美元的製作和宣發預算，北美票房卻只有四千多萬美元，雖然不算絕對的失敗，但這樣一個佔據了大量資金和最優質檔期的項目票房沒有達到預期，對於迪斯尼來說絕對是一個重創。
另外的一部《火鳥出擊》講述阿帕奇直升機戰隊的故事，西蒙只是因爲這部影片想要延續《壯志凌雲》的輝煌纔想起來，雖然不記得影片的詳細預算和票房數字，但這個項目票房失敗的結果他卻是記得一清二楚。
如果真有人在往自己身邊耍手段，這兩個項目送出去，一旦全部失敗，至少也能讓一家大電影公司撤換幾個高層。
西蒙很認真地在兩份劇本上添加了一番誤導性的批註，半個小時後，艾米敲門進來，西蒙就隨手把兩份劇本收起來放在腳邊的文件櫃裡，然後和艾米一起離開公司總部。
經過這段時間的運作，丹妮莉絲娛樂已經順利拿到了馬里布的那處山腰地塊，西蒙和艾米今天約好親自過去查看一番。
兩人來到停車場，艾米並沒有開自己的車，而是坐上了西蒙的那輛路虎。
待車子發動，不可避免地聊了幾句《雨人》，或許是覺得這個項目已經註定失敗，艾米並沒有談論太多，就很快轉移話題道：“昨天已經是合約的最後截止日期，獵戶座並沒有把《低俗小說》的分成款項打給我們。”
出於避稅之類的考慮，西蒙與獵戶座在《低俗小說》上的合作完全走丹妮莉絲娛樂的公司渠道，並非與他個人的合作。
根據當初的合約，獵戶座需要在《低俗小說》下檔一個月內結算丹妮莉絲娛樂應得的分成。《低俗小說》是11月17日下檔，昨天是12月16日，又是工作日的最後一天，正常情況下，獵戶座肯定是要在這一天之前將10%的票房分成支付給丹妮莉絲娛樂。
從《羅拉快跑》開始，隨後的《死神來了》、《當哈利遇上莎莉》等幾個項目，顯然是爲了以後良好的合作關係考慮，幾家電影公司都還沒有拖欠過應該支付丹妮莉絲娛樂的分成款。
西蒙非常清楚好萊塢電影公司習慣性拖欠獨力製片商分成的現狀，大電影公司有時候甚至會故意用這種手段卡獨力製片商的脖子，只是沒想到自家公司會突然面臨這種情況。
不過，他也沒有感到意外。
算上昨天和《雨人》同期上映的一部《偷心大少》，獵戶座今年一共發行了17部電影。
根據早上看到的數據，《偷心大少》的首日票房只有120萬美元，這顯然又是一部失敗之作。在此之前，除了《低俗小說》，其他影片中票房最好的也只是凱文·科斯特納主演的棒球明星傳記片《百萬金臂》，北美票房5088萬美元。
而且，獵戶座今年所有項目中北美票房超過2000萬美元的影片也只有5部。
根據最近幾年飛速上漲的平均電影製作費用，北美票房超過2000萬美元，獵戶座才能通過後續的全渠道運營確保收回全部成本，2000萬美元以下，即使能夠回本，也需要相當長的運營時間。
綜合計算下來，獵戶座今年全部17部影片，能夠確保回本的只有5部，另外12部電影短期內基本上都是虧損的，
履行完《低俗小說》的合約，丹妮莉絲娛樂以後和獵戶座合作的機率堪稱渺茫，全年大部分項目虧損，這個時候，獵戶座也只能選擇拖欠丹妮莉絲娛樂分成款避免公司遭遇現金流短缺困境。
這麼想着，西蒙問艾米道：“麥克·梅多瓦給你打電話了嗎？”
艾米點點頭，道：“他說獵戶座現在拿不出這筆錢，希望我們能夠延緩一個月時間。”
西蒙笑了下，既然開始拖欠，一個月後，丹妮莉絲娛樂應該還是拿不到：“其他項目的分成都沒問題吧？”
“沒有，福克斯已經結算了《本能》的票房分成，一共3229萬美元，各大電視網方面月底之前也基本上會結清應付賬款。”
西蒙想了想，道：“你繼續盯着吧，獵戶座延遲幾個月沒問題，大家都清楚他們的情況，但如果一直惡意拖欠下去，我們就提起訴訟。”
忙碌中，週末兩天飛快過去。
《雨人》首日210萬美元，預計首周票房只有800萬美元，即使按照20%的單週跌幅，這部影片的北美票房可能也只有三千多萬美元。相對於四千萬美元的總投入，丹妮莉絲娛樂的虧損似乎已經成爲定局。
然而，隨後兩天，《雨人》的單日票房一直呈現出逆市上揚的狀態。
週六250萬美元之後，讓所有人意外的是，本該相對於週六票房下滑的週日，《雨人》單日票房甚至出現了逆跌，再收260萬美元。
當首週末的精確數據統計出爐，很多人驚訝地發現，只是首週末三天時間，《雨人》的票房就已經達到728萬美元，這已經接近媒體普遍首周七天800萬美元的票房預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