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明夕將小晴搬到泰力的戰車上,操控按鈕,讓泰力先將小晴帶回普斯瑞斯搶救。安丘野的屍體,也被一併帶走。
看着他們安全返回,羅明夕抱着我,坐到阿英的戰車後座上。
“羅先生…要送譚小姐回去嗎?”
阿英的聲音從車內響起,羅明夕沒有說話,低頭將左手的戒指脫下,右手緩緩的從身體心臟部位,抽出幾絲幽藍色的光芒。
“羅先生…!!”
阿英彷彿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突然開口大叫一聲。
“噓…”
羅明夕低頭笑笑,看着手中捏着的靈魂碎片,
“…沒想到…我還是會…”
他將靈魂碎片揉入眼睛戒指中,瞳孔處暗紫色的水晶像是被激活了一般,突然釋放出火紅色的光芒,羅明夕將光芒聚攏爲一束,對準我身上不停淌血的血窟窿。
片刻,斷裂的骨頭開始緩慢連接,一片片的骨頭碎屑貼回到原處,血管重新對接,血液開始流淌,被打穿的肌肉漸漸新生,羅明夕舉着戒指的手微抖,頭上不停地滴下汗水。
片刻,他的手指像是捏合不住一般,無力一鬆,戒指落到座椅下,光芒隱去。
我身上的兩處傷口,看起來已經癒合了,只留下了兩個暗紫色的螺旋符號。
“…呃…”
我朦朧的睜開眼睛,感覺到自己身上略微有些痠痛,正躺在戰車的後座上。
我動了動頭,這才發現好像是枕在羅明夕的腿上,臉一紅,想要坐起身。
羅明夕輕輕撫了撫我的肩膀,示意我躺好不要亂動,沒有說話。
他怎麼了嗎?
我擡起手按了按有些發緊的太陽穴,模模糊糊的回想起剛剛小晴和羅明夕好像在和安丘野對戰。
結果呢?
已經結束了嗎?
肚子的位置些微發涼,我擡手一摸,咦?衣服怎麼破了兩個大洞?!
怎麼回事?!我被襲擊了嗎?
我一慌,這個位置,豈不是要走光啊!
趕緊想要坐起來看看自己是怎麼回事,羅明夕喘着氣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不要動,你身上的傷口剛剛癒合…動作太大還是會裂開…”他頓了頓,“…我不會看的…”
臉更紅了…
好吧…
我悄悄將擡起的手,攤開手指擋在兩個大洞上,心裡不由得奇怪,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了?
怎麼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好像安丘野突然看向我之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我…不會又被控制了吧?
心裡一驚,腦子裡閃過一道模糊的畫面,好像是羅明夕靠在巖壁上看着我…
這是怎麼回事?
我擔憂的仰起頭,正好可以看到羅明夕的下巴。他斜靠在車窗上,閉着眼睛,臉色異常的蒼白,胸口不規則的起伏着。
“…羅明夕?”我低聲喚了他的名字,他睫毛抖了抖,沒有迴應。
看來是剛剛戰鬥的時候精疲力竭了吧…
也是,今天這一天,從早上開始,羅明夕基本上就沒有停止的在和敵人做對抗。再強悍的身體,也經不住這樣連續的發動身體裡的能力。
我不由的回想起剛剛渾身散發紫色光芒的安丘野。
印象裡,好像那些地獄狂徒在攻擊的時候,都會使用紫色的火光。可是安丘野明明是地獄暗使,應該是使用地獄之火的啊…爲什麼也會出現那些紫色的火呢?
我想問羅明夕,但是又不忍心打擾他休息。
這樣躺在他身上的親密動作,讓我心裡也有點波濤洶涌。羅明夕沒有嫌棄我,反而同意我靠着他休息,這樣真好…算不算我們之間的關係,更親近了一些呢?
我擡起手臂,咦?奇怪!
身上的傷口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我驚奇的“噌”的坐起身來,看着自己衣服上的兩個大洞,露出的腹部皮膚,除了上面有兩個紫色的印記,明明早上還粗糙凸起的傷口,居然不見了!
“安丘野死了…”羅明夕突然開口。
“啊?!”他的話說的沒頭沒腦,我一時有些懵圈。
“剛剛…安丘野死了…”羅明夕疲憊的睜開眼睛,“所以…你身上的傷口也消失了…”
“什麼意思?…”我奇怪的搖搖頭,“我的傷口,不是被那日的地獄狂徒鞭傷的嗎?怎麼和安丘野又有了關係?”
羅明夕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你身上的錵,纔是導致傷口經久不愈的原因。而操縱變異的錵的人,正是安丘野。…他的靈值已經被‘瀾’所吸收耗盡,所以,也就沒有再控制你身上變異的錵的能量。自然…”他擡手指了一下我恢復如初的皮膚,“就都消失了。”
“瀾?”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這是地獄暗使的秘藥。可以進入身體吸盡靈魂的靈值,斷損筋脈…”羅明夕喘了口氣,接着說,“你剛剛…發生了錵最後的變異…安丘野的操縱佔據了你的思維。所以…”
“怪不得我什麼都記不清了!”我接過羅明夕的話,焦慮的問他,“那麼….我有沒有無意間傷了你們?…被安丘野?”
想起水恩說的那第三個變異的患者,變成那樣恐怖的模樣,毫無原則失去自制的想要撕咬眼前的護理師。據說那時還是羅明夕和暗組同時出手,才殺死了狂躁的變異者。如果剛剛我也是這樣…那羅明夕…?
我趕緊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的身體,這才注意到,他黑色的西裝很多地方都被刺破了,刺破的位置全是傷口,裡面淺灰色的襯衣已經被染紅了。傷口到現在還在流血,仍然沒有凝固…
“羅明夕,你!”沒想到他竟然傷的這麼厲害,剛剛躺在他身上,都沒有察覺,心裡突然一陣刺痛,“這傷口,不會是我…?”
“譚潤子…”羅明夕看着我的眼睛,眼皮有些發沉的樣子,目光之中少了往日的神色,他語氣柔柔的輕聲開口,
“謝謝你…剛剛救了我…”
….嗯?
救了他?
我瞪大眼睛看着羅明夕,“…我救了你?”
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我什麼能力都沒有,怎麼可能救得了他呢?
羅明夕那麼厲害,又怎麼可能需要我的出手相助。
而且我不是意識被安丘野控制了嗎?
“你是在…安慰我嗎?”我以爲羅明夕是怕我擔心他所受的傷是被我所致而產生自責的心理,趕緊解釋,“如果這真的是我身體裡錵的變異所造成的,請你告訴我。等回去普斯瑞斯,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幫你看護這些傷口!…我不想對不起你…”
羅明夕搖搖頭,
“不…你確實是救了我,將安丘野對我最致命的襲擊,打在了自己身上…說實話,我很驚訝…你居然會這麼做…”
羅明夕坐直身子,身形靠近我說,
“紫氣霧魘的力量,並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那是地獄狂徒的裂梟所產生的能量。…不過大概是因爲有了菩提守靈的保護…”
他看着我手腕上安靜躺着的黑色手鍊,
“這種直接攻擊靈魂的招數纔沒有得逞…”
羅明夕說着,握住我的手向自己的方向輕輕一拉,將完全沒聽明白他的意思的我溫和的摟到懷裡,
“謝謝你,譚潤子。”
那聲音輕柔的讓我心臟一顫。
我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做出這個動作,整個人木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耳邊,可以聽到他胸腔中傳來的心跳聲。他的呼吸吹在我的頭頂,一瞬間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難道是在恍惚之中拯救了全世界嗎?居然可以得到羅明夕的擁抱?!
可是他所說的什麼紫氣霧魘,到底是什麼鬼?
我悄悄摸摸自己衣服上的窟窿,難道這個大洞是我自己打出來的嗎?
真是好想趕緊想起來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羅明夕突然這麼溫柔的對我,而且還謝謝我救了他,這種事情,完全應該被我寫在人生的回憶錄裡面,好好紀念紀念!
我順從的靠在羅明夕的胸前,心裡雖然有些糾結,但是又覺得,他對我沒那麼冷淡已經很好了。
按在座位上的手指,無意間觸到一抹粘膩。水晶般的座椅上原來已經滴上不少羅明夕的血。
“你的傷口!”我回過神來,想要掙脫開他的雙手起身看看,“水恩他們都來不了這裡…不回去普斯瑞斯趕緊處理一下嗎?還在流血啊…”
“噓…”羅明夕抱着我的雙臂稍稍用了些力,我怔在他懷中,聽到他顯得有些縹緲的聲音,“先不要動…就這樣呆一會兒….一會兒就好........譚潤子......我真的好累….”
我心裡緊繃的神經,突然一鬆,一種莫名其妙的心痛感讓全身都覺得沉沉的。
“….可是…”我擔心的摸摸他手臂上上的傷,“…也不能放任傷口繼續這樣下去啊…我們回去普斯瑞斯,讓水恩他們看看,好不好?”
感覺到羅明夕支在我頭頂的下巴搖了搖,
“……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就必須要到地道的盡頭看看…我擔心…這裡很有可能會通向地獄狂徒的某個據點…不知道安丘野他們的進度如何……如果不趕快處理,事情可能會越變越嚴重……我不能放任普斯瑞斯受到威脅………”
“那你自己呢?”我忍不住有些生氣,又是爲了普斯瑞斯。
難道爲了普斯瑞斯,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放棄嗎?!
“你要這樣滿身傷口的去面對地獄狂徒嗎?…你這樣根本保護不了普斯瑞斯的!”
“…我一會兒會簡單處理一下的……”他嘆了口氣,“可是現在好累…….好想睡覺………”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羅明夕,眼睛裡的神采模糊暗淡,語氣虛弱無力。
他彎下身子,將頭埋到我的脖頸間,柔軟的頭髮蹭的我的臉頰有些微微發癢,熟悉的洗衣液的香氣,淡淡的傳來。
我側目看着他露出來的蒼白側臉,心裡越發的難過。
唉...
我輕輕嘆了口氣....好好休息會兒吧,羅明夕…
真的不知道,你還能撐多久。這樣虛弱的你,還要爲了普斯如斯繼續前進嗎?
就僅憑一個人的力量,你又能做多少?
阿英適時的將車身的熒光調暗,保持在既能清楚的看清車外的情況,又不易被敵人察覺的亮度。
很快,羅明夕的呼吸就由急促變得平穩起來。
看來他是真的很累,竟然這麼快就睡過去了。
環住我的雙手慢慢垂下落在我身邊,我猶豫了一下,反手抱住此刻安靜的像個小嬰兒的羅明夕,對着他的耳朵輕聲說,“也謝謝你,羅明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