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往後靠在書架上,雙手插在褲兜裡,臉躲進書架的陰影裡,看不清他的表情。
“羅明夕,”我輕呼他的名字,“對不起,剛剛是我太沖動了,說了不該說的話,請你原諒我。還有,謝謝你那天救了我,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是還是謝謝你。”
我朝他走了一步,他依舊是靜靜的靠在那裡,沒有說話。
我看着他,有些尷尬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片刻,羅明夕從褲兜中拿出雙手,將西裝外套脫下,扔到沙發上,接着左手慢慢的開始解右手袖子的扣子。
他這是要幹什麼?
我不解的看了看沙發背上的外套,然後看着他解袖子的雙手。怎麼不說話突然開始脫衣服了?
他解開袖釦,將袖子輕輕捲了上去,擡起手臂伸向我。我這纔看到,羅明夕原本白皙的胳膊上,居然全部都是深紅色的傷痕,看起來就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這是?”我上前一把抓住羅明夕的手腕,將他的胳膊拉到眼前仔細的看着。深紅色的傷痕微微凸起,在凸起的兩側,佈滿了血絲,就像蜘蛛結的網一樣,就連旁邊一些沒有受傷的皮膚,也發着被灼傷的暗紅色,和正常的皮膚相差很大。“這是怎麼回事?”
我緊張的擡起頭看着羅明夕,這纔看清躲在陰影裡的他的雙眼,透着淡淡的憂傷。就這一眼,讓我的整個心都瞬間一緊,已經不知道是難過還是擔心了,
“羅明夕,這是怎麼弄得?這是爲了救我…?”
“這是‘一切’的反噬。”羅明夕輕聲說。
“‘一切’?就是你的那把雙刃劍?”我反問。
羅明夕點點頭,
“‘一切’是用我靈魂的一角幻化而成的靈器。平時使用‘一切’,是可以用來切割別人靈魂的,並不會傷害到我。但是,”他一頓,“那天攻擊你的所謂邪靈神父,並不是什麼遊戲裡的角色,而是暗藏在遊戲空間裡的地獄狂徒。雖然我還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盯上你的,但是,可能也是爲了你的靈魂而來的。地獄狂徒是圖奈德的手下,單純用‘一切’是無法傷害他們的靈魂的。如果沒有辦法破壞他的靈魂,就不可能戰勝他,從他的手裡解救你。況且,平日裡就算是和地獄狂徒作戰,我們也是幾名地獄暗使同時出擊,用靈器共同發力擊退地獄狂徒。可是那天,只有我一個人可以進入到遊戲裡,網絡部沒有足夠的時間製作讓所有暗使都進入遊戲的通道,我只可以想辦法自己救你。所以,我只能將地獄之火注入到‘一切’裡面,試着用燃燒着地獄之火的‘一切’殺死地獄狂徒,這是當時唯一可行的辦法了。但是,”羅明夕停了一下,低頭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將地獄之火注入到‘一切’裡面,就相當於是將地獄之火注入我的靈魂。靈魂是受不了地獄之火的灼燒的,如果時間再長一點,我的靈魂也會像地獄狂徒那樣被火焰包圍,最後化成灰燼。還好我及時將地獄之火收回封印,但是手臂上還是留下了灼燒後的傷痕,而這個傷痕是永遠沒有辦法抹去的。”
我難以置信的看着羅明夕手臂上難看的傷痕,他居然爲了救我,把自己傷的這麼重?我輕輕觸了一下凸起的傷疤,羅明夕的手臂往後一縮,
“這麼疼嗎?”我心疼的看着他,他沒有回答我,只是默默地收回手,將袖子放下,扣好袖釦。
這太讓我難以相信了。雖然我一直覺得羅明夕對我是比別人好了一些,但是我根本不敢承認,總覺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但是,他居然爲了救我讓自己受傷,我的心裡實在是太震驚了,而且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現在的心情,就覺得又對不起他,又感謝他,又有一點甜甜的感覺。
“對不起,羅明夕,我真的不知道那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有些語無倫次的和他解釋,“如果知道這些,我絕對不會說出剛剛那些沒良心的話的。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錯,你明明救了我,我還不識好人心的責怪你,誤會你,請你原諒我,不要生氣,不要不高興,好嗎?”
鼻子突然有點發酸,我眼圈紅紅的望着羅明夕,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讓他開心,“我想好了,我發誓我這次真的想好了,”我舉起右手在耳邊發誓,“我願意和你簽訂靈魂契約。你爲了救我默默地承受了這麼多,甚至傷到了自己的靈魂,我更應該將自己的靈魂補償給你了。我們簽訂契約吧。”
羅明夕看着我,沉默了好一陣才緩緩的開口,
“你這次是真的願意籤契約了嗎?不要一次又一次的騙我。”
“我願意。”我覺得此刻從我嘴裡說出的“我願意”三個字,甚至比在結婚殿堂說這三個字更加的堅定。
羅明夕走到桌子前,拿起被我揉的皺皺巴巴的契約書,翻看到最後一頁看了看,和我說,“簽字的地方都被你摸得看不清了,簽了也是無效的。”
“啊?那怎麼辦?”我有點着急湊過去一看,果然被我的汗水弄得都有點毛糙了,“還有新的一份契約書嗎?”
“我這裡目前就這一份。”羅明夕搖搖頭。
“那,那再打印一份行不行?”
“這個是從圖奈耶大人那裡領來的,怎麼可能自己打印。”羅明夕無耐的看了我一眼,將已經不能用的契約書撕碎扔到垃圾桶裡。
“那怎麼辦?”我交叉着雙手焦急的問他,“我真的是真心實意想要籤契約了,我一定要今天和你籤成!”
“真的嗎?”羅明夕揚了揚眉,慢慢走向我,“你真的確定?”
“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你再問我多少次,我都是這個答案了!”我肯定的點點頭,堅定的看着他。
“那好,”他加快了腳步,走到我面前,我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後背撞到了身後的書架上。
“呃,你幹嘛?”雖然心裡確信要和他籤契約了,但是我還是有點緊張的看着離我只有幾釐米遠的羅明夕問。
“不在契約書上簽字也可以,”他突然俯下身,臉靠近我的臉,在我的耳邊輕聲說,“就用你嘴上的口紅來蓋章好了。”
話音剛落,他的嘴脣就覆到了我的嘴脣上,溫熱的感覺瞬間襲來閃電一般傳遍了全身。我睜大了眼睛一動不敢動的看着眼前近的放大到模糊的羅明夕,腦子裡一片空白。從我們倆的脣間,漸漸涌現一絲金黃色的光芒,接着光芒越來越亮,照耀着整個秘密書房。我被刺眼的光芒晃得緊緊閉上了雙眼,羅明夕的氣息在脣齒間慢慢放大,洗衣液的香氣淡淡的圍繞在我的身邊,他擡起一隻手,溫柔的扶住我的側臉。披在肩上的長髮輕輕飄起,我彷彿陷入了一個柔軟的棉被裡面,什麼都沒辦法想,也不想再去想。
身後的書架上,放着一個和我牀頭櫃上一模一樣的生時時鐘,此時此刻,時鐘上所有的數字一跳,清晰的顯示着
30:00:00:00。
生時的倒數第三十天,我的初吻,成了契約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