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傳送陣面前,蘇言清雋的黑眸中終於有了一絲波瀾。
巨大的傳送陣複雜精密,若是想要將其中的玄妙研究透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嚴珂重傷在天帝城中休養,無法爲他提供任何的幫助。現在精通陣法的人只剩下他一個,什麼都需要他一個人扛着,然而他卻並不打算後退,只打算迎難而上。
若是他的猜測真有可能變成現實的話,研究陣法便是必須做的事情。
蘇言做事向來習慣胸有成竹之後再對人言說,這一次也是如此。他打算有了一絲眉目之後便儘快將此事告訴拓跋烈和北堂越,別說魔族之地,就算是地獄他們三個也必定是要闖的!
可讓蘇言沒有料到的是,就在他全心研究傳送陣的時候,傳送陣不知道被觸動了什麼開關,竟然陡然射出一陣耀眼的光芒,將他給籠罩其中。
刺目的金芒籠罩在他的身側,蘇言眉頭一擰便想要往外衝,可是一股神秘的力道卻將他緊緊控制在金芒之中,讓他無法脫離金芒的範圍。
過不了片刻,隨着金芒的漸漸消散,原本站立在傳送陣上的蘇言也不見了蹤影。
……
“如何?”
“你要的九幽草我已經帶過來了,足足九株,一株也沒有少你的。”
“很好,給我。”
“我說,既然九幽草已經到手了的話,那位體內的蠱蟲便能徹底被控制好,這兩天便會醒來了。怎麼樣,盼了足足一年終於等到這一刻,你是不是特別開心?”一個面容清秀的青衣少年看向一身青衫、冷漠清俊的男人,眼中滿是戲謔的神色。
蘇言看了少年一眼,清雋的黑眸中浮現一絲溫柔神色,淡淡點頭,“我是很開心。”
少年,“……”
聽到蘇言如此爽快的承認,原本還想要調笑一番的少年頓時啞火了。
老老實實地將手中木盒交到蘇言的手中,少年又開口說道,“這一次送來的九幽草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購的,花了比預想要多上一些的代價。不過你交給我賣的陣法玉簡也賣出了高價,所以……大概就是差不多兩相抵消了。你要付給我報酬我已經拿了,你不用再另外付給我。”
“好。”蘇言點頭。
“你真的這麼信任我,就不擔心我私吞了好處?”少年好奇地看向蘇言。
兩年前他偶遇了蘇言,陰差陽錯便成爲了蘇言的跑腿夥計。不過這對他也極爲有好處,起碼這兩年他家裡的生活條件可是改善了不少,母親和妹妹都能過上好日子了。
而他需要爲蘇言做的,只是替他做一些雜事,比如賣掉他刻畫的陣法玉簡,又爲他收購一些藥草而已。
一開始他還對蘇言心存懷疑,可當他有一次無意知道蘇言所做這一切只是因爲照顧他中了蠱毒而一直昏迷不醒的妻子之後,他便徹底打消了疑慮,對蘇言也放心的親近了起來。
不過就算他變得親近極了,他也發現蘇言並沒有因爲他的改變而更加熱絡,仍然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
“不擔心。”蘇言搖頭。
“你很信任我?”少年又追問道。
“當然。”蘇言看向少年,淡淡開口說道,“用人不疑。”
少年,“……”
他的臉一下變紅,似乎突然就侷促起來,很明顯蘇言這麼坦率表明信任讓他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那個,今……今天我就先走了。”少年揮了揮手,善意地笑道,“蘇大哥,希望您妻子能早點醒過來,到時候……到時候我讓我娘給做上一些好吃的來,給嫂子好好補一補身子。”
“多謝了。”蘇言淡笑。
關上院門,蘇言抓着木盒的手卻漸漸的收攏。
九幽草,終於找到了!
兩年了。
他找到姬清已經有兩年的時間,等這一刻也足足等了兩年時間!
兩年之前他無意觸發了傳送陣,從神魔戰場的入口處被傳送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來,經歷過初始的茫然無措之後,他便迅速冷靜了下來。
他一心想要找到姬清的下落,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之後幾乎第一時間便開始刻畫陣法尋找姬清的下落。功夫不負有心人,花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他終於在一處山坳之中找到昏迷不醒的姬清。
當他找到她的時候,她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爛地不成樣子。
染血的鵝黃色衣衫似乎被猛獸給啃咬撕裂過,幾乎衣不蔽體,好在姬清的煉體修爲已經極高,那些猛獸並不能傷到她的身體,所以對她並沒有造成多少傷害。
找到姬清之後,他便帶着姬清隨意找了一處村莊住下,打算一邊爲姬清調理身體一邊尋找回去的辦法。
在這兩年之中,無意認識的當年才十五歲的少年孟石,無疑幫了他不少的忙。
拿着九幽草,蘇言匆匆進入了房間之中。
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他都在房中寸步未出,爲着控制姬清身體之中的蠱毒做最後的努力。
直到月上中天,蘇言才一臉倦色的走出房間,手中端着一碗被熬得粘稠的褐色藥汁朝着另外一間房走去。雖然疲憊,可他的眼中卻有着抑制不住的欣喜。
等了兩年的時間,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刻,怎麼能不開心?
饒是蘇言這麼冷靜自持的人,這一刻也忍不住腳步輕快起來,就連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夜色如墨。
推開房門,蘇言屈指一彈將屋角的蠟燭點上,屋子裡頓時灑滿了昏黃的燈光。
房間裡的佈置十分簡單,沒有多少傢俱,但是房中那一張雕花木牀卻佈置得極爲舒服,一看便知道費了許多的心思,只爲躺在牀上的人能休息得更好一些。
亮堂的燈光之中,能清楚看到牀上躺着一個烏髮雪肌、身段玲瓏的女子。
穿着一身月白色中衣女子安安靜靜地躺着,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平緩,像是安靜睡過去一般的恬靜。
她雙眸輕輕閉着,長而捲翹的睫毛收斂住了眼中的神色,在燭光之下於臉上打下一層淺影,讓她看上去有一種不真實的美麗。
蘇言的目光遠遠落在女子眉目如畫的精緻眉眼上,看了一眼便捨不得收回目光,恨不得立刻就加快腳步走到她的身邊,在她的牀邊一直坐着,坐到天荒地老纔好。
多少次在牀邊默默度過白天黑夜,蘇言一想到自己的沉迷放縱便忍不住苦笑。
也許並不是她中了蠱,而是他中了蠱。
多半還是無藥可解的那一種。
唯一讓蘇言心中無愧的,是他這兩年來一直恪守着底線,並沒有對姬清做出逾越的事情。
端着手中盛滿藥汁的瓷碗走到牀邊,蘇言清雋的黑眸看着在姬清嬌美俏麗的臉龐上留戀着,眼中是幾乎快要溢出來的溫柔。
經過這一次之後,她體內的蠱蟲雖然不能徹底除去,但是卻能控制起來,她也能甦醒了。
他很不捨得現在這樣能肆無忌憚陪伴在她身邊的日子,但是卻不願意用損害姬清的身體來換取。所以就算再怎麼不捨,他也不會讓她因爲他的私心而一直沉睡着。
取出一直隨身帶着的棕黃色布包,蘇言修長的手中從攤開的棕黃色布包中取出一根長長的銀針。
將手中的纖細的銀針在黑褐色的黏稠藥汁之中沾了沾,長長的銀針頓時吸收了一部分藥力變得漆黑無比,而碗中盛放着的藥汁明顯少了一部分。
將這一根銀針精準的插入姬清的身體之內,蘇言靜靜地觀察着她的反應,發現姬清並沒有什麼不適之後,他這才又如法炮製將第二個跟銀針插入姬清身體穴道之中。
一根又一根的銀針插入姬清的身體,碗中的藥汁也一滴不剩。
神情凝重地看着姬清,蘇言取出一枚陣法玉簡捏碎,一道瑩白色的光芒頓時從玉簡陣法之中竄出,很快便將姬清籠罩在一片盈盈白芒之中。
“嗡嗡嗡……”
在白芒之中,姬清身上的銀針輕輕顫動,發出一聲聲清鳴。
這種清鳴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當所有的白芒都通過銀針緩緩進入到姬清的身體內後,因爲浸泡了藥汁而變得漆黑無比的銀針又重新恢復了銀白的顏色。
將銀針一一取出,蘇言終於吐出長長的一口氣。
向來冷靜淡然、胸有成竹的男人,此刻竟然有一絲患得患失,若是看不到姬清醒過來的模樣便有種心裡的巨石還沒有移開的感覺。
因爲心中牽掛,做完一切的蘇言並沒有離開,而是猶如之前許多個夜晚一般,坐在姬清的牀邊,就這麼靠着牀尾的圍欄這麼靜靜的看着她。
溫和而清淡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因爲也許是最後一個晚上的放肆,蘇言看得分外的認真而貪戀,不捨得閉眼,甚至不捨得眨一下眼睛。
然而再怎麼不願意閉上眼睛,從中午便一直辛苦到幾乎黎明,蘇言耗費的心力太多,最後還是撐不過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睡得並不安穩的蘇言突地感覺有人在扯他的衣袖,還似乎有人在看着他。
他一睜開眼睛,頓時對上了一雙清澈而黑亮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