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柳老太爺?”北堂越突地問道。
剛纔他也看了一眼,見到了柳老太爺的容貌。
柳老太爺是柳家的家主,他自然是熟悉的,幾乎是一見到那張側臉便認了出來。
只是……柳老太爺不是已經死了嗎?
已經死去了的人,爲什麼又出現在了柳府的地底密室之中?
北堂越覺得自己很有可能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聽到北堂越的問話,姬清一記眼刀丟過去,聲音清冷之中透着幾絲寒意,“不該問的東西別問,想活命就快點離開這裡。”
話音一落,她扭頭便朝着遠處走去,彷彿身後有着洪水猛獸在追逐她一般。事實上,背後的確也是有洪水猛獸,甚至比洪水猛獸還要可怕得多。
今日見到的東西,着實太超出她的預想了。
柳老太爺還活着,他和湖底女屍定然脫不了關係……
還有,柳老太爺和北堂軒很可能也有關係,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能通過湖底女屍聯繫起來……難道北堂軒之所以會煉製傀儡,就是師承柳老太爺不成?
柳老太爺前世到底活了多久?是一直留在柳府之中嗎?可是,爲什麼她十歲之後的記憶之中,卻並沒有荒院的存在呢?
她想起來了,前世荒院的這個位置被改成了一片竹林,完全想不到這裡曾經是一個荒蕪的院子……
姬清越是想着,便越是覺得有些心驚。
這些事情兜兜轉轉的,竟然如此的錯綜複雜,千頭萬緒。
一鼓作氣的衝到荒院的院門處,姬清這才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跟上來的北堂越,“你回去吧,以後……嗯,以後不要過來找我了。”
“爲什麼?”北堂越眼中笑意點點,聲音沒心沒肺的,竟然十分開心,“因爲我發現柳家的秘密,你怕我被殺人滅口嗎?你放心,以我的身份,他們……”
“不是!”姬清不等北堂越說完,便飛快的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想讓你過來找我,只是想要過得清淨一點罷了。如今我也快八歲了,你也十歲了,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你總是懂的。我可不能一直這樣和你見面……”
說起這些話,姬清只覺得十分的彆扭。
一個八歲的小女孩,也許還並不在意男女大妨吧……
只是,除了這個理由,她不知道還要再用什麼其他的理由來阻止北堂越。
“男女授受不親?”北堂越眼睛一亮,“這麼說,你將我當成男人了?”
姬清,“……”
什麼男人,他分明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少年而已。
和北堂越說這些,姬清完全有一種雞同鴨講的感覺。
北堂越雖然是有十歲,可是卻比她高了一兩個頭不止,對於同齡的少年來說,他現在這個身高可以說十分的高大了。
姬清仰着臉看向北堂越,少年墨黑瀲灩的桃花眸凝視着她,眼中那細碎的微光,簡直叫人忍不住心神沉醉,更是不忍心說出什麼傷他心的話。
只是……她一想到北堂軒說過的,說她和北堂越曾經互相許下終生,便又覺得十分的荒謬,忍不住的就想要和他保持距離。
“總之,以後你別來找我了。”姬清飛快的說道。
說完這一句話,她再也不看北堂越是什麼反應,便拉開了荒院的大門,朝着外面走去。
北堂越站在門裡,見到門外那一道急匆匆遠去的身影,稍微怔了一怔,臉上揚開一個精緻魅惑的笑容。
不讓他來找她?
腿長在他的身上,她才管不着。
前幾日明明還拉着他的衣袖喊他越哥哥,現在又這麼急着撇清楚關係……似乎,有些太晚了點……
姬清一路上注意着左右,小心的回到院中。
她先是回了自己的屋子,在牀上躺了一陣,這才從容的起身,裝作剛剛起身的樣子稍微收拾了一下,打開了屋子的門朝着柳菲的房間走去。
“咚咚咚……”姬清叩響了柳菲的房門。
“進來。”柔和的聲音響起,是柳菲的音色。
聽到這熟悉的,平靜的聲音,姬清心中的擔憂稍稍退去,卻仍舊十分的掛心。
在姐姐失貞之後,長達一月半的時間,她都沒有陪在姐姐的身邊,也不知道她不在幻境之中的時候,這個世界原本的柳清會不會安慰姐姐。
她希望會,因爲她不想姐姐這次又是一個人在默默的承受着這件事。
“姐姐……”走進屋中,姬清一眼便見到柳菲坐在窗前的繡架前,手中拿着一根細細的繡花針,正在繡着什麼。
她姿容安靜柔美,日光從窗棱之中灑落她的身上,讓她看起來極爲的嫺靜淡雅。
若是不那麼苦難坎坷,長大之後定然是一個宜室宜家的女子。
這麼好的姐姐,命運卻那麼的坎坷。
姬清禁不住眼眶一熱。
“清兒,快過來。”柳菲朝着她招了招手,臉上帶着柔和的笑意,“過來看看這個花樣可好看?你要是喜歡的話,這花樣可以給你做衣裳的滾邊。”
姬清走到柳菲的身邊,見到她面前的繡架上繃着一塊桃粉色的錦緞,上面繡着兩隻可愛的小鳥兒,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姐姐,我很喜歡。”姬清在柳菲的身邊蹲下,手放在她的膝蓋上,一雙黑亮清澈的眼睛擔憂的看着柳菲,似乎想要從柳菲的神情之中看出什麼來。
“你喜歡還這樣子?似乎不是很開心?”柳菲伸手摸了摸姬清的腦袋,柔聲問道,“清兒可是有了心事,不如和姐姐說說?”
“姐姐,我們離開柳家吧。”對上柳菲的視線,姬清認真說道。
“你怎麼又說胡話?”柳菲搖了搖頭,面容嚴肅起來,“清兒,我記得曾經和你說過,我們離開了柳家不過是兩個孤女。你若是得不了修煉資源,這絕世的天資便會被埋沒,姐姐絕對不能看着你耽誤自己。”
“可是我不開心……我在這裡不開心!”姬清從地上站起身來,“姐姐,我情願將這一身天資埋沒,我也希望我們兩個能過得平平安安,幸福安穩。”
留在柳家,似乎是她們兩人現在唯一的選擇,在夾縫之中生存,總比兩個幼女去不知人情冷暖的世上生活要好。
可是,柳家就真的比外面要好嗎?
也許就算成爲兩個小乞兒,過着上頓不知下頓的生活,也比在柳家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要好。
事實證明也的確是如此,前世她和姐姐都並沒有什麼好結果,她在重傷之際被柳家送給了北堂軒,又被北堂軒奪走了靈根,而姐姐卻被柳管家那個禽獸給足足玷污了七年,最後死在她的面前……
那樣的慘痛經歷猶如凌遲,甚至連死都死得不痛快。
這個幻境,她覺得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一般,告訴她過去發生了什麼,也可以讓她有能力改變一些事情……既然她能改變,她當然不能重蹈覆轍。就算這個幻境只是虛假的,並不能挽回什麼,她也無法眼睜睜看着姐姐再一次落得那樣的下場。
失貞算什麼?
當她被拓跋烈給佔了清白之身的時候,她也想過死,可是她卻終究活了下來。
柳管家是一個禽獸,當然不能和拓跋烈相比,這件事也許會在姐姐心上造成一道傷口,可是,她卻不能看着這道傷口越來越大,越來越潰爛。
“你不開心就和姐姐說。”柳菲握住了姬清的手,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和年齡不相稱的灰敗絕望,“但是,以後不要再說什麼離開柳家的話了。你想想,就算姐姐答應跟着你離開,柳家會放走你,會放走我嗎?”
她也很想離開,她何嘗不知道這裡是一處魔窟?
但是,妹妹才八歲,她也才十三歲,兩個人在柳家之外根本找不到棲身的地方。她的身子已經不乾淨了,既然如此,她情願用這不乾淨的身子爲妹妹爭取到長大的時間。
等到妹妹長大了,擁有能力了,她也就可以解脫了。
“我們悄悄的走不行嗎?”姬清見到柳菲不肯離開,心中焦急之下,說話也變得沒有那麼斟酌起來,“姐姐,你覺得是我的修煉資源重要,還是我們活得平平安安更重要?你難道不知道你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我也願意爲你犧牲付出嗎?你難道不知道我希望你過得平安幸福,能嫁人生子,過着富足快樂的日子嗎?”
“清兒……”柳菲震驚的從椅子上站起身,“你,你記起來了?你知道,知道姐姐……”
她眼中滿是驚慌還有恐懼,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手中捏着的那根繡花針扎入了她的指尖,沁出了殷紅的血珠,她都渾然未覺。
“你不是想不起來那件事了嗎?”柳菲再度問道。
因爲妹妹忘記了那天發生的事情,所以她才能這麼自如的面對她。
可若是她想起來了……
“我想起來了,我現在想起來了!姐姐,我不是想要戳痛你的傷口,但是你要知道,我們留在柳家對你來說太殘忍,我不想看你這麼爲我犧牲……”
“夠了!”柳菲一聲低喊,失神的搖了搖頭,“既然你已經想起來了,那你更應該知道,我已經毀了,我不可能再看着你被毀掉!”
兩個人,總要保全一個!
“姐姐!你爲什麼覺得柳家一定可以讓我過得很好?你知不知道,只有你過得好,我才能過地開心!如果你過得不好,如果我的所有幸福都是犧牲你的幸福換來的,這還有什麼意義?難道這輩子你還要像上輩子一樣,被柳管家玷污七年也不敢說,到最後死在我的面前嗎?”
說道最後,姬清已經近乎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