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他是故意看到書架之上的紙條,好防備八荒塔困不住她,怕她出來對他發難,從而爲自己留一條退路的話,爲什麼他又要在她退無可退的時候,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沈曦和安風等人對拓跋烈衷心耿耿,雖然和蘇言也都有極深的交情,但是絕對不會爲了蘇言而欺騙拓跋烈。
可是,現在蘇言卻說,他有不在場的證據,可以找來沈曦等人爲他作證,這似乎又更加洗脫了他的嫌疑。
隱隱知道蘇言所說很有可能是真的,也許這一切他並不知情,然而……姬清心中總是覺得不舒坦。
就在她腦海之中思緒萬千的時候,一旁的拓跋烈冷然開口,“姬清說她只得到了一瓶解藥,爲了得到另外一半解藥纔不得不聽着神秘人的指示行事。而我之所以能清醒,應該是拿到了另外一瓶解藥。這解藥是誰送來的,送到誰手上的,當時是什麼情況?”
一針見血,拓跋烈問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姬清杏眸微眯。
是啊,她怎麼就將最關鍵的地方錯漏了?她可是爲了這瓶解藥差點送了命的,也許這裡面還有什麼關鍵呢?
聽到拓跋烈的問題,蘇言臉上的平靜終於變得凝重。
氣氛,猶如凝固的水銀。
蘇言沉默不言,拓跋烈和姬清的眸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明顯不容他退縮。
令人煎熬的氣氛中,一炷香時間過去。
蘇言苦笑一聲,終於開口,“那瓶解藥,是我從蘇綰手中拿到的。”
“蘇綰?”姬清驚聲出口,轉眼臉上就浮上怒色,“果然是她!”
就算蘇言是無辜的,蘇綰也絕對不會無辜!
想必,蘇言也是知道這一點,不然剛纔他不會刻意迴避這個問題,也不會在被拓跋烈問道這個問題的時候,良久的沉默。
既然已經開了口,蘇言便也沒有再繼續隱瞞的必要。
當初在書房之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事後從蘇綰的手中拿到解藥之後,他更是懷疑上了蘇綰。如今從姬清口中得知了當時詳細的過程,再聯想到姬清從蘇綰手中接過信件之後,看向他的那眼神……蘇言心中苦澀不已。
至少,那個時候,她是全然信任他的,甚至是依賴他的。
他將他知道的事情全盤托出,甚至將心中的猜測也一一說清,並沒有再隱瞞一分。
無數的線索,都指向了蘇綰。
按照時間推測,在姬清還沒有進入八荒塔之前,蘇綰便將解藥交給了蘇言,並且,還試圖在蘇言質問她的時候拖延時間。
在將解藥交給蘇言的時候,她還給蘇言出了一個難題。
先救拓跋烈,還是先救姬清,讓他在其中做出一個選擇。
蘇言在說道他最終選擇先救拓跋烈的時候,雖然將心中的考量說了出來,卻仍舊忍不住看向姬清,想要看看她是不是會對此氣憤或者不滿的表現。
然而,沒有。
姬清並沒有太在乎這件事。
見到姬清這樣平淡的反應,蘇言心中微微輕嘆一聲。
不在意,不在乎,便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也許,在她的心中,他先救拓跋烈也是應該的。因爲拓跋烈是她最在意的人,而他,不是。
如果反過來,是拓跋烈選擇了先救他而不是她,也許她纔會在心中介意吧?
有時候情之一字,就是如此的不可理喻。
因爲有了感情纔在乎,因爲沒有感情,所以能做到熟視無睹。
該死!
聽完蘇言說的這些,姬清心中的怒火猶如火山噴發,端着茶杯的手,幾乎要將茶杯捏碎!
雖然蘇綰並沒有留下什麼把柄,可是她之前卻曾經對她不利,不僅請動鬼殺那樣的高手想要殺她,甚至想要在殺死她之前玷污她!那個看似嬌弱,實則毒辣的女人,完全有對她出手的動機和能力!
證據……有時候,想要要殺一個人,非得要證據嗎?
姬清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俏臉生寒,“蘇綰那個小人,我今日一定要殺了她!”
她看向蘇言,十分誠心的說道,“蘇軍師,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稍微瞭解了一些,也知道我可能對你有誤會。我不公不允的誤會了你,又對你重重指責,我爲我對你的誤解道歉。”
話鋒一轉,“但若是你阻止我殺蘇綰,那我依舊不會善罷甘休。”
總之,任何事情牽扯上蘇綰,總是令人煩心又麻煩。
她已經忍無可忍,不想再忍了。
轉眸看向拓跋烈,姬清又說道,“上次你答應過我,那是最後一次,你可記得?”
“記得。”拓跋烈緩緩起身,走到姬清身邊站定,深邃的鳳眸看向蘇言,“蘇言,我們一起去找蘇綰。”
這也是一開始他們的打算。
若是蘇言有問題,先將蘇言制服,再去找蘇綰。若是蘇言沒有問題,那麼便三人一起去找蘇綰。蘇綰那邊,不能輕易的打草驚蛇。
蘇言也起身,清俊的面容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清雋的眸中帶着幾分看不出來的複雜神情。
姬清眸光從蘇言身上一掠而過,沒有多言朝着門外走去。
用最快的時間,三人趕到了蘇家現在的宅院門外,徑直翻牆入院,直直的進入蘇綰的小院之中。
“蘇綰,滾出來!”
小院之中安安靜靜,姬清忍不住脾氣,先喊出了聲。
燈火亮起,昏黃的燈光在黑夜之中看起來頗有幾分暖意。
悉悉索索過了一陣之後,一個瘦小的身影顫抖着將門打開了一條縫,見到站在院中的三人,特別是姬清氣勢洶洶的模樣之後,忍不住將脖子縮了回去,眼中也滿是驚恐。
“是誰?”姬清朝門口衝去,伸手將門踹開,裡面頓時傳來一聲驚呼。
藉着昏暗的燭光朝裡一看,姬清見到一個瘦小的婢女跌坐在地上,猶如一隻驚恐的小兔子,在她的目光之下瑟瑟發抖。她瘦得幾乎脫了形的臉猶如一朵失去水分的花兒,看上去十分的可憐,更顯得一雙眼睛離奇的大。
見到姬清朝她看去,她身子輕顫,帶着哭腔喃喃說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不像是求饒,倒像是本能。
姬清皺了皺眉頭,朝裡間看去。
輕輕的腳步聲傳來,一個聘聘婷婷的女子從裡間走出,燈光從她的背後透出,將她清麗柔婉的容貌照得朦朧而又柔美,看上去十分的溫婉動人。
這麼一個美好溫柔的女子,誰能知道是一條劇毒的蛇?
還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蘇綰。”姬清俏臉生寒,手中的木劍直直指向蘇綰的咽喉,“三番四次的想要害我,今日我取你性命,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沒有。”蘇綰輕輕搖頭,卻並沒有和姬清多說,反而看向坐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婢女,“小清,起來吧,地上涼。若是不聽話,我又該生氣了。”
“小姐,小姐,小清知錯了,小清知錯了……求小姐不要生小清的氣,求小姐原諒小清……”縮在地上的婢女這下連發抖也顧不上了,急急忙忙的跪在地上便嘭嘭磕着頭,彷彿若是遲疑一刻便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蘇綰掩脣一笑,“起來吧,我不怪你。”
說完,挑釁一般的看向姬清,眼中滿是得意。
她的臉上雖然有笑容,可是笑容卻並沒有到達眼底,在昏暗的燈光之下,只覺得這虛僞的笑意猶如淬了毒一般,叫人噁心難忍。
小清?
以爲取了一個和她差不多的名字,折磨這個可憐的婢女就等於將怒火發泄在她的身上嗎?
姬清眼中譏誚之色毫不掩飾。
沒膽子堂堂正正找上她,所以只敢在背後做這些偷偷摸摸的勾當。
鬼殺的刺殺,還有八荒塔之中的遭遇,的確差點讓她命都快沒了,如此惡毒又還算周密的算計,的確還算有點手段。可是折磨一個小小的婢女,姬清不僅不覺得生氣,反倒卻只覺得十分的可笑。
“姬小姐想要我的性命,總要讓我死個明明白白。”蘇綰說道。
“死前最後一點心願,我總要成全你。”收回木劍,姬清朝門口走去,“既然已經醒了,就出來吧。”
走到院落之中,燈火通明。
十多根臨時做成的火把散發着熱烈的火光,將小小的院落照得十分的通明,彷彿要將人心之中的陰暗也都照出來一般。
姬清走下臺階,一轉身,見到蘇綰也跟着走了出來。
她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衫,懷中抱着一個十分不起眼的鐵盒子,臉上的笑意依舊溫婉可人,似乎並不是深夜被逼着走出房門,而是出來會友敘舊一般。
姬清站在拓跋烈的身邊,蘇言也和他們站在一起,只有蘇綰一個人抱着鐵盒站在臺階之上,彷彿兩軍對戰,她十分的勢單力薄。
“幾位難得來我這小院一趟,不如進屋喝一杯粗茶?”蘇綰問道。
“廢話就不用說了,茶水也不用喝,誰知道里面有沒有被下毒?”姬清皺眉開口,“若是你敢作敢當的話,你便承認此次拓跋烈遇害之時,弄出解藥逼得我進入八荒塔的人,就是你!”
“蘇綰並沒有做過此事,又如何敢承認?”蘇綰輕柔搖頭,神情無奈,彷彿姬清只是在無理取鬧,而她被逼解釋。她看向拓跋烈和蘇言,“哥哥,拓跋哥哥,你們會相信蘇綰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