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五點,座談會才磨磨蹭蹭地結束了。剛準備走出屋子的那一剎那,東子呆着了,雨如傾盆之水,從朦朧的天際一傾而下。參加座談會的學生,有的身披雨衣,直接衝向了雨幕,有的安靜地坐在廳內,等待雨勢再變小一些。東子想起臨走時袁永信送到那把傘,不過是在白羽那裡的。白羽看出了她的想法,只是淡淡道:“再等一會吧,等雨小些再走也不遲。”
東子看了看那雨幕,吶吶說:“也好。”禮堂的門被敞開着,但遮窗的幕布仍沒有被掀起。所以禮堂裡,有些晦暗不明的。從外面穿梭來到人,鞋底都溼了,踏過地板,留下些許水痕。白羽仍坐在東子的旁邊。東子默默地翻動着筆記,也不說話,也不擡頭看他。雨水,落得那樣急那樣密,擊打着地面上的水流。陣陣驚雷,在遠方隱隱滾動着。白羽望着那些落在地上的雨,嘆道:“雷雨陣陣,盼君常留此。”一陣極涼爽的風吹過,東子的臉頰微紅,假裝沒有聽到,畢竟,窗外面下着那麼大的雨,水流聲那麼大,倘若漏掉這一兩句話,也是情有可原的。空氣裡含着潮溼的水汽,涼意襲人。
白羽站起身來,他踱着步,走到門前。東子看着他的身影,在這晦暗不明的大廳裡,似乎有那麼一絲單薄。風,攜着雨,打溼了他前額的發。他的眼睛裡,是比風雨更冷的壓抑。他的嘴脣微顫着,聲音卻像落地的玉一樣空靈,在大廳裡迴響。“東子,這晦暗不明的天色,這空流無根水的天際,你向來是才思敏捷,善於揣測人心的,難道你比明白嗎?我的世界一直都在下雨?”
“揣測人心,只揣測該揣測的,不揣測不該揣測的。”東子只是嘆道,“倘若揣測多了,便是在自尋煩惱了。”
一陣風從遠方出來,吹落了門楣上一串的水珠,細落地打在白羽的肩上。
“你如不敢揣測,不過因爲不敢面對,你既然已經知曉,爲什麼還選擇逃避?你的世界也一直在下雨吧?困死自己,不該是你的結局,執於過去與不可得的美好,不過是你的一絲執念吧?”
“你對於我,不是執念嗎?”東子反問道。
白羽想不出什麼話來,他只能任憑眼中的壓抑,化成一絲絲灰燼。
他們兩個,就像是一面鏡子的兩端的人影,明明那麼懂彼此,卻無法觸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雨勢卻不見轉小。時間一點點流逝,已經是六點一刻了。東子有些着急了,開往A市的末班車是七點,她對白羽說:“要不我們走吧,我怕再耽誤就坐不上末班車了。”
白羽應了聲“行。”他撐開那把淡藍色的雨傘,對東子道:“走吧。”
雨下的很大,儘管白羽把傘下大部分的空間都留給了東子,自己溼了半個身子,東子的後背還是被打溼了。風攜着雨,直往傘裡鑽,不一會,兩個人的身上便沒有一塊是乾的了。東子跳出了傘,她站在雨裡說:“既然已經被打溼了,就不怕再淋雨了。你打傘吧。”
白羽將手掌中的立得直直的傘柄慢慢放平。他的傘從他的手中滑落。終於,無根的雨水從天空一傾而下,打在他的身上。兩行細細的水流從他的眼窩凹陷處留下,像極了兩行清澈的肆意的眼淚。
東子站在雨中,笑的那麼開心,這是這幾天以來,他第一次看到她笑的那麼開心。他攬她入懷,東子愣了愣,沒有反抗。她能感覺到,彼此隔着衣服的潮溼的體溫。雨下的那麼大,四周全是雨聲,但她卻能聽到白羽的心跳聲。東子仰着頭,和白羽四目相對。她還記得自己上小學的時候,又安靜又古怪,喜歡在下雨天不打傘,一個人在雨裡面穿梭。哪怕被父母打了幾次,自己因這發燒過幾次,她還是改不了。她喜歡這樣的自由。
當她擡頭看見白羽被雨打溼的狼狽的臉,又思索了自己也好不到哪裡,不禁失聲笑了起來。白羽一臉疑惑:“你笑什麼?”
東子說:“沒什麼,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