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會沉沉地睡去,唯有愛會永不止息。
東子坐在窗前,小心翼翼地拆開手掌裡的信封。信的署名是白羽,他寫的字仍是那麼鐫刻清秀,就像他的樣子,一個喜歡穿白色襯衫的男生。信封裡,是白色的紙,上面寫着一行簡短的話語:“這裡的櫻花開了,聽說日本的櫻花最有靈性,見到它的人就可以見到喜歡的人呢。我遇見了一個像你的女孩,她叫櫻儀。她像你一樣,有虔誠的靈魂和善良的心。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就要在下個月訂婚了。東子,你一定要幸福。有時候放下比記起,會更灑脫,更容易得到幸福些。我給你寄了幾瓣櫻花,願你在看到它的時候,也能遇到對的人。”她抽出信封裡的信紙,便看到幾篇櫻花瓣被仔細地包裹起來。她微微一笑,彷彿能從枯皺的花紋紋路里,看到白羽如今的生活,即便再不濟,也總比她好。她不敢愛,不能愛。愛對於她的生活太過奢侈。她已經爲愛失去了太多的東西。以前她以爲,愛情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但是現在她卻明白,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比愛情更美好的東西。物極必反,她以前可以爲愛放棄一切,可是現在她只剩下傷心與失望,從堅信到徹底的懷疑。與其說她不能原諒王昭,倒不如說她不能原諒自己。她恨自己那麼多年之後,對於王昭仍然抱有那麼多的幻想,以爲他真的會爲自己捨棄一切,也恨自己不能挽留父親的生命。她可以原諒任何人,唯獨不能原諒自己。於是,她便懲罰自己,無愛,也沒有盼望。
自從東子一蹶不振,莫望心便很少來看她。因爲他怕東子爲了他強顏歡笑,那樣反倒不好,他知道東子最需要的是安靜。
大約下午三點左右,東子的電話鈴響了,是莫望心打來的。他越約東子去世紀遊樂場玩,東子本來不想去,她知道自己去了就會板着一副臉,十分掃興;但是她又明白是莫望心的一番苦心,她只好答應了。莫望心很反常地沒有去她家接她去遊樂場,而是約在遊樂場門口見面。東子打車過去。她到了遊樂場門口,便在那裡站了一會兒,她並沒有看見莫望心,她給他打電話,她打了三個電話,可是語音提示都是關機。正當她疑惑着,她感到有人從背後抱着她,把她嚇了一跳。她掄起手中的揹包,朝背後那個人打去。她只聽見“啊”的一聲,那人便應聲倒地。她看了那個人一眼。發現他竟然是王昭。
“這麼多年沒見,想不到你還是那麼野蠻,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王昭抱怨道。
“誰叫你背後耍流氓,活該。”東子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東子起身要走,王昭拉住她。
“你想幹嘛?”
“東子,莫望心不會來了,今天是我求他幫我把你約出來的。我想見你,你可以陪我到這個遊樂場玩嗎?以前你總是說我很摳門,因爲我連帶你到遊樂場的門票都付不起,現在我有能力了,我真的很想和你去一次遊樂場,不論你是否原諒我,這都是我的一個心願,我答應過你的一個承諾,不然,我會內疚一輩子的。”
“你不用內疚,以前是年少不懂事,纔會嚮往着這一瞬即逝的虛假的幸福。現在我已經看透了,所以你不要內疚,也不要再來找我,以前的事情我都已經忘記了,我希望你也能忘記。”東子的臉上寫着全是決絕。
王昭仍然不死心,他追着說道:“我忘不了!我做不到你那麼絕情!”
“絕情的是你,不是我。但凡你有一絲的憐憫,我們也不會走到這樣的地步。”
“可是如果說我爲了你把康森公司都放棄了呢?我現在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你說什麼,你爲什麼要那麼做,那不是你一手培養起來的公司嗎?”東子問道。
“我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太多,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牢牢抓緊你的手,不讓你再次從我的身邊離開。我說過,我會一直等下去,等到你原諒我的那一天。當你原諒我的時候,我會陪着你一起蓋一建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我知道你怕孤獨,我會每天都陪着你身邊,直到你老了,再也沒有人看得上你,你還是我心中唯一的珍貴。你說這樣好不好?”
“別說了,你不要再說了。”東子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人海里,人聲嘈雜。
一個打扮的很可愛的小女孩提着籃子,走到王昭的面前,說道:“叔叔,買束花吧。”
王昭從錢包裡掏出十塊,買了一束淡藍色的勿忘我。
他走到東子面前把花遞給她,說道:“我不會輕易忘記你,因爲我不願意忘記我們在一起過的點點滴滴。在我王昭的一生中,遇見一個人就夠了,我的心裡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
東子望着王昭,他說的話語她曾經連想都不敢想,只是一種奢望。此刻她多想擁他在懷中,告訴他其實她一直沒有忘記他,像個小孩一樣在他懷裡撒嬌,告訴他這些年她所受的苦痛,她的辛酸。而她,只能望着王昭,望着她的大叔,一步也不敢逾越。如果和他再次在一起,那麼當初她分手的初衷豈不是要改變?她還是一個不乾淨的女孩。何況她的父親因爲他的見死不救而亡,她如果和他在一起就意味着背叛她的父親。但是她還是動搖了,她愛他,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即使是多麼的荒唐。
她緩緩地放下緊捂着耳朵的雙手,說道:“好吧,我答應你去遊樂場,但是你不要多想,我們兩個之間還是沒有可能的。我還是希望你放下執念。”
王昭走在前面,東子跟在他的後面,就像是當初在中學時的一樣。東子也沒有發覺,和王昭在一起她總是會不自覺地放下自己的防備,聽從他的安排。
王昭走到旋轉木馬前,興奮地朝着東子說道:“我們來坐旋轉木馬吧。”
不知何時起,兩個人的角色開始調換了,以前兩個人在一起,東子總是最不成熟,最貪玩的一個。可能是有王昭寵的緣故,她總是在他面前像是個孩子。可是現在,東子已經變了,她沉默又冷淡,王昭想讓她開心,只好假裝出很孩子氣的模樣。
王昭挑了一個小木馬,東子沒有說話,挑了在王昭後面的一個小木馬。
歌聲響起,木馬轉動。旋轉臺上有很多的燈火,星光璀璨,溢彩流光。像是一個離別世界已久的童話世界。
東子伏在小小的馬背上,她流了下長長的淚。
她輕聲嘆道:“以前和父親坐過一次旋轉木馬,那時我在馬背上,父親在臺中間的空地上坐着,那時候,真是很開心啊。”
王昭沒有說話,兩個人沉默着。
如果旋轉木馬一直轉下去該有多好,東子禁不住想。
音樂停止,在木馬背上的孩子們都下去了。王昭起身,走到東子身邊,他說道:“走吧,一切都會過去的。”他牽着東子的手,東子也沒有再反對。
王昭拉着東子,走到摩天輪下,他對東子說:“聽說這個摩天輪是亞洲最高的摩天輪,坐在上面,就可以看到整座城市。我們去看看好不好?”東子默許了。
他們兩個坐了一間廂子,不過是相對而坐。
廂子緩緩上升,窗戶外面的景色也慢慢變得開闊起來。
他們的廂子上升到最高點的時候,王昭朝着窗戶外喊道:“東子,我愛你,東子,我愛你。”
他的聲音很大,一直重複地喊着。東子紅了臉,她衝到王昭的那邊座位,用手捂住他的嘴,說道:“不許喊。”
王昭順勢把她攬在懷裡,壞笑着說:“怎麼了?我又沒說假話。”
東子想掙脫開。
廂子忽然停止了移動,它吊在了半空,一動不動。
他們兩個正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聽見遊樂場的播音喇叭的通知:“在摩天輪上的乘客,你們好,本次摩天輪出現故障,現工人正在極力維修,望大家耐心等待。在廂中的遊客,請不要隨意晃動,以免造成事故的發生。”
東子看了附近的廂子,裡面的人很多都是情侶,在不停地抱怨着。東子聽了廣播,也不敢亂動。她望着王昭說:“現在怎麼辦啊?”
“等唄。”王昭說道。
她坐累了,便靠到王昭的肩上,睡着了。夢裡,她彷彿回到了從前,那時候她還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生,那時她喜歡到處旅遊,每次和王昭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她總會不自覺地依戀他。旅程中要數坐車的時候最無聊,她都會不小心睡着。王昭的肩膀便成了她的枕頭,她枕住他的肩,睡得很安穩。王昭一動不動的,即使肩膀痠痛也不會動。因爲他疼愛她。
“醒醒,醒醒。”
東子揉了揉眼,便看到超大的王昭的臉。她嚇了一跳。她愣了半天,從廂子中走出來。發現天已經黑了。
她問王昭幾點了,王昭活動了一下肩膀,又看了看手錶:“八點半了。”
“咕咕咕。”東子的肚子忽然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他們兩個已經被困在摩天輪上整整四個小時。
“餓了?”王昭問道。
東子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他們走在大街上,街兩邊的小吃攤很多,都散發着誘人的香氣。東子用鼻子聞了聞,心裡暗自說道:“真香啊。”
她走到一家賣炒拉條的小吃攤,對王昭說道:“不然我們就在這裡吃吧。”
王昭看了看那裡的桌椅很簡陋,在街邊擺着的。做飯也沒有廚房,只有一個小推車。他心疼地說道:“這裡的東西不乾淨,我們到有店面的地方去吧。”
“那怎麼了,我以前剛畢業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爲了省錢,就天天在這裡吃。”東子說完,便意識到自己有些話不應該說,便不再說下去。
“你那幾年就是這樣過的?”王昭的臉色突然很難看。
他拉着東子的手,向前走的很快。
東子連着問他怎麼了,他都不肯說話,只是一股勁地向前走着。東子終於生氣了,她甩開他的手,站在原地。王昭轉過身來,捧住她的臉,吻她。又放開。
東子這時纔看到王昭眼角有很多的**。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王昭流淚。
“答應我,照顧好自己,好不好?”他的聲音是顫抖的,東子那一刻才明白,她在王昭的心裡是那麼地重。他不允許自己受一點委屈,哪怕是他不在的時候也不行。
東子抱住他,頭貼在他的胸膛上,她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她說道:“傻大叔,你怎麼那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