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她而卑微,爲她而放棄。
康森公司的員工都在議論紛紛,他們的執行總裁可是破天荒地遲到了一個小時來上班。
即便是睡了一夜,王昭的頭還是昏沉沉的。他洗漱好,穿上西服,便起身來到公司。他走到自己的辦公室裡,埋頭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
“蹬,蹬,瞪。”
聽到有人敲門,王昭沒有擡頭,說道:“請進。”
青梅穿着一身職業西服,化着素淡的妝。她不化妝的時候,樣子也是很漂亮的,像一朵出清水的芙蓉。只見她懷裡抱着一疊文件,頭壓得很低,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因爲尷尬,臉上有一絲紅暈。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王昭面前,將一疊文件擺在桌子上,說道:“王總,這是您昨天要的文件。”
王昭沒有看她,只是“嗯”了一聲。
青梅把手中的信擺在桌子上,說道:“王總,這是我的辭職信。”
王昭還是沒有擡頭,眼睛盯着桌子上的信,說道:“理由?”
青梅的頭埋得更低了,她一直子在悔恨昨晚說的話。一陣沉默,她接着說道:“因爲一些私人問題,我覺得沒有辦法再面對王總了,請王總准許。”
王昭將身旁在桌子下的椅子拉了出來,擡頭看了青梅一眼,他知道,青梅的本心是善良的,所以從來沒有責備過她。他對她說道:“坐在這裡。”
青梅坐下了。王昭繼續說道:“對不起,你可以原諒我嗎?”
青梅微微一愣:“原諒什麼?”
“這三年來我一直很愚鈍,我不應該沒有覺察到你對我的心意,纔會讓你越陷越深。三年來,我看着自己一手培養的康森公司規模越來越大,我真的很滿足。還記得你來到這個公司的時候,它還是一個很小很不起眼的公司。謝謝你自從做秘書以來那麼努力與認真地工作。”
“王總,謝謝。”青梅眼睛微微有些酸。
“你和我一起並肩戰鬥了三年,大概也瞭解了這三年我是怎麼度過的。我每天很忙,很累,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金錢,名譽越來越多,我的內心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那就是我的生活並不幸福。越加繁榮的外表便越加襯托出我空虛的內在。現在我才明白過來,不幸的根源在於我從來都沒有跟隨自己的內心。我已經決定了,給自己一個新的生活。三天後,我會召開股東大會,選出新一屆的執行董事,至於我,我會離開這個公司,僅僅作爲股東而不插手公司的運營。在我離開之後,你可以再決定自己的去留。”
青梅詫異地站起身來,她雖然覺得惋惜,但也明白王昭那種固執的性格。只問道:“你真的已經決定好了?”
“嗯。”王昭回答。
“那你離開之後打算做些什麼呢?”
“去還債。”王昭說道。
青梅也不敢再細問下去,但她的心裡卻格外守望清楚,這些年,王昭哪裡欠了債?如果有,便是情債。她明白,自己已經做了太多的錯事,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
夜已深,康森公司裡的員工早早便下了班。王昭埋頭在文件堆裡,他仔細地看着交接的文件。不覺已經十一點了。他擡起頭,捏了捏睛明穴。眼睛裡明顯有幾絲紅色的血絲。他簡單收拾了一下桌子,便關上燈,走到樓下,準備鎖門。他鎖好門,轉身,正打算着開車回家。三個穿黑衣服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一個掏出一把手槍,抵在他的胸口。王昭明白自己在劫難逃,所以就故作鎮定。其中一個個頭比較高的黑衣男子發話:“王先生,我們老闆想見你,你和我們走一趟吧。”
他被脅迫地帶上了一輛車。因爲頭上被套了一個黑色的麻袋,他什麼也看不到。手被繩子綁在背後。他在心裡暗自算着,近來並沒有與什麼人結怨,如果有,便是同行的福家藥業。當初爲了爭奪市場的份額,兩個企業拼得你死我活。因爲康森藥業的營銷策劃方案更勝一籌,結果就是優勝劣汰,福家藥業從此一蹶不振,瀕臨破產。可是商業上從來都是公平競爭,這種因經營不善而倒閉的例子早已屢見不鮮,爲何他們還要報復他王昭呢?他越想越亂,因爲眼睛被布蒙着,什麼都看不見,他也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
車子緩緩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了。他被拉扯着前進。走了不一會,他便隱隱感覺到火光。他被強制按在椅子上,手上的繩子被解開了,頭上的袋子也被猛地一下拿掉。因爲長時間的黑暗,忽然接觸亮光讓他明顯覺得不適應。他張開眼,微弱的視線,只能看到自己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一個人。慢慢聚焦,他看清了那個人的側臉,他覺得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對面的人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
他緩緩說道:“王總,不好意思,本來想恭恭敬敬地請你到我這裡談談的,可是又怕你沒有時間。所以就這樣把你請來了。”
“有什麼事情,請直說。”王昭說道。
“你好像不太記得我,我給你提個醒,那天我和東子一起去你的公司拜訪你,我叫莫望心。”
“是你?”王昭忽然想起,他還派人調查過他。身資過百億的香格里拉飯店的老總,因爲是家族企業,他年紀輕輕便繼承了父親的位子。可是這位新少做事成熟老練,將香格里拉經營的如日蒸天。剛開始他還詫異,東子怎麼會認識到這麼有背景的風雲人物。通過打聽,他和東子一直以兄妹相稱。那時王昭才知道,自己是誤會東子了。不過這樣的人綁架自己做什麼?王昭心裡滿是疑惑。
莫望心沒有管王昭吃驚的表情,而是繼續說道:“這次請王總來這裡,是因爲有一事相求。我瞭解你和東子的關係,我希望你能夠離開東子,越遠越好。因爲她已經經受不起你的出現了。只要你答應不再出現在東子的面前,條件你隨便出。我聽說貴公司正在策劃一個方案,貸款方面銀行卻遲遲沒有批下來。如果你答應這個要求,並遵守承諾,我可以助貴公司一臂之力,並且和貴公司簽訂合作合同,成爲長久的戰略伙伴。王總,你看怎麼樣?”
“東子,她怎麼樣了?”王昭皺着眉頭,他知道,是他讓她傷心的。
“自從她的父親死後,她一直都很不正常。她整天整夜地把自己關在自己的屋子裡,也不許別人走進去。她一直都是一個很重感情又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女生。在她的心裡,一直以爲是自己遲些帶來了藥纔會讓父親去世的。因爲固執,便自我懲罰。從我認識她到現在,這樣狼狽的模樣,我只見過她兩次。你可能怎麼也想不到我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她說自己爲了忘記你,便隻身一人來到長白山。路上遭遇了搶劫,還受了傷。我見她的時候,她已經奄奄一息地躺在雪地裡。如果我沒有遇見她,她很可能會被山裡的野獸叼走,或者凍死。她早已經爲你打上了性命,這一次,你又見死不救地害了她的父親,爲什麼你每次出現都會給她帶來不幸,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出現就是一個錯誤。離開她吧,離開的越遠越好。別再給她帶來傷害了。我雖然不是她的親哥,但是我早已把她當做了我的親妹妹。如果你還愛她,就答應了我的要求,你覺得呢?”
“莫總,謝謝你的坦誠,可是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再過三天,我就不再是康森公司的老總了。我想通了,這個世界上的金錢和名譽對我來說已經不再是那麼重要了。我想去找東子,我想補償這些年對她的虧欠,這是我現在唯一的心願。那次你們來公司見我,秘書告訴了你們我家的地址,但是那晚我在外地出差,根本沒有在家。我有個習慣,便是晚上要開着燈睡覺,所以把燈設成了自動的。不管有沒有人在家,它都會在六點亮起。我想這就是誤會的起因,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但是事實確實是如此。我不會那麼狠心,特別是對於東子。在見了你們之後,我便派人調查了東子身邊是誰生病了,第二天我便派人把藥送到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所以,我沒有見死不救。”
“那你的意思是,不答應我的要求啦?”莫望心被他說得沒有了耐心。他右手的無名指有規律地敲打着桌面。氣氛緊張的一觸即發。
“我相信,我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能給東子帶來幸福的人。你不能否認東子心裡還有我,你也不能否認她的執着。請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帶着東子走出她頹廢的現狀,我會讓她忘記悲傷的記憶。請相信我。”
“王昭,你想清楚了,你如果不答應這個要求,我保證,你會失去你現在的所有。”莫望心的話裡分明帶着威脅。
“爲了她,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什麼金錢,什麼權利,我都不要,我只要和她在一起便好。我不要再在醉酒時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不要再受一次次思念的煎熬。我們兩個都是那麼固執的人,都是願意爲愛放棄一切的人。”
莫望心的嘴角上揚,他擺了一個手勢,兩名黑衣男子走過來,他們一把將王昭按在桌子上,讓他動彈不得。
“讓他伸出手。”莫望心一聲令下,一個黑衣人便把王昭的左手按在桌子上。莫望心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把可摺疊的水果刀。那把水果刀在爐火的照耀下,發出凌厲的冷光。
“王昭,我知道你曾經派人調查過我,我想你也會很疑惑,像我這麼年輕的新少,怎麼可能服衆。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的位子是用血和刀拼出來的。現在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答不答應,如果你還是那麼倔,我就剁掉你的第一根手指,你還不答應,就第二根。剁到你答應爲止。”
“如果十根手指都剁完了,我還是不答應呢。”王昭硬撐着。
“那我就答應你的要求,不過那時東子還會不會喜歡一個殘廢呢?誰知道呢?”莫望心故意刺激他。
“好,你說話可要算話,我說了我的立場,就不會變。我是不會離開東子的。”王昭閉上眼,他咬緊了牙,說道:“好了,你剁吧!”
他能感受到冰涼的刀鋒貼在小拇指肚上,讓他不禁感到一絲寒意。但是他還是咬着牙,告訴自己,不要害怕。
過了大約兩分鐘,那把刀遲遲沒有落下。
他睜開眼,便看到莫望心坐會了對面的位子上。手上的刀,是身旁的黑衣人舉着的。
“本來我是懷疑的,現在我信了。”莫望心緩緩地答道。他眼睛盯着爐火,和初見時候的坐姿一樣,只能看到一個側臉。不知怎麼地,王昭卻能看出莫望心的一絲落寞。那種落寞,像他最思念東子時的模樣。就像是整個世界都昏沉沉地睡去,只留下他自己一個人一樣。
“你走吧,我答應你的請求。我會幫你解釋你和東子之間的誤會。不過,你也要記住今天在這裡說過的每一句話。別忘了,你還欠我十根手指。我隨時可以要回去。”莫望心說完,便又比劃了一個手勢。王昭只感到自己的後腦被重重的一擊,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