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然走到夜諺的面前,緩緩的在牀邊坐下,伸出手,一點一點的,一點一點的撫摸上夜諺棱角分明的臉,從眼眉,鼻子,到沒什麼血色的嘴脣。
溫熱的觸感讓西然眼睛痠疼痠疼,就是這個人啊,到底要她如何回報才行,到底要她如何回報才行。
羅一修臨走之前的話還回蕩在腦海裡,她不知道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也不知道所謂的這一段時間到底是多久,她更加不知道再一次見到二少爺會是如何,她不想去想這些,尤其是跟二少爺有關的,就是一絲一毫她也不允許自己去想。
現在,她所要想的,所要擔心的,只能是大少爺,西然握着夜諺的手不禁用力,是啊,大少爺爲了她已經做了太多,經受了太多,所以這一回,她不能再讓自己只是自私的想着二少爺,絕對不能,她要將跟二少爺有關的一切都掩埋起來,只要,所能想的,所能做的,只是好好的照顧大少爺,儘可能的讓大少爺好。
開心的,幸福的,但至少是不再寂寞,痛苦。
夜諺好像是感應到了西然的心意一樣,被握住的手動了一下,西然驀然震住,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看着夜諺。
夜諺的手指又動了動,西然小心的試探喊道:“大少爺?”
“大少爺?”
夜諺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向西然。
“大少爺,大少爺,你,你真的醒了,真的醒了”西然狂喜,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是連臉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該怎麼正確的來反應了。
夜諺的焦距慢慢的凝起來,但看着西然的目光卻變得奇怪起來。
“大少爺,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西然慌了,彎下腰,湊到夜諺的面前,緊張的問到。
瞬時之間,夜諺臉上的表情更加的奇怪了。
“大少爺,你快告訴我,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你”西然急的都要哭了,整個人恨不能都貼到夜諺的身上,好感受夜諺到底是哪裡不舒服。
夜諺的臉上詭異的透出紅暈來,西然用手摸夜諺的頭:“難道是發燒了”西然仔細的摸,但沒有沒出異樣,便湊過去,將自己的額頭抵着夜諺的額頭,霎那間,夜諺兩頰的紅更加的明顯了。
“沒有發燒啊”西然看着臉越來越紅的夜諺,更加的着急了。
夜諺將視線別開,不自然的說道:“然然,你的衣服”。
“啊?”西然低頭,看着她自己哧裸裸,空蕩蕩的上身,然後完全的石化了,再然後,一張臉驀的就紅了,絕對的鮮豔欲滴,能掐出血來。
“然然,我知道你看見我醒過來開心,但是,衣服還是要穿的”長時間不說話,夜諺的聲音透着沙啞,只是那語調更加的不自然。
“我,我,我……”西然結巴了半天也說不出別的字,然後猛的起身,就往外跑去,再也顧不上禮貌,從衣櫃裡找了一件衣服穿上。
西然看着自己面前的門,卻沒有勇氣去推,蒼天啊,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居然,居然……西然完全不敢再想下去,可是大少爺還在裡面等着她照顧的,瞬間,西然糾結了,此時此刻,她真的沒有這個勇氣進去,真的是太丟臉了。
忽然,房間裡傳出了低低的聲音,西然本能的衝了進去:“大少爺,你沒事吧?”
夜諺正在艱難的翻身,看見西然溫和的微笑:“我沒事”,俊美的臉上卻找不出絲毫的不自然。
西然上前幫夜諺在背後墊了枕頭之後,纔想起剛纔的事情,臉一下子就又紅了,就是連夜諺的臉也不敢看,夜諺一如既往的微笑:“然然,能給我倒些水嗎?”
“嗯”西然趕忙去給夜諺倒茶,她知道,這個人是在給她找臺階下,不讓她這麼的在意。
夜諺原本是想自己喝的,結果一擡手,就會觸及傷口,西然便讓他不要動,自己給他喂茶。喝完了茶,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總算是恢復了正常。
夜諺環視了一圈房子,看向落地窗外,外面就是一望無盡的海洋:“然然,這裡是哪裡?”
西然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在這裡了,不過羅醫生說,這裡是一個海島,整個島上就只有大少爺和我兩個人”。
“羅一修?”夜諺的眸子凝了起來,如果是這個人的話,他就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了。
“大少爺,怎麼了?”
夜諺搖頭:“沒什麼”頓了頓:“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讓我們離開?”
“羅醫生說,過一段時間,具體沒有說是什麼時候”西然具實回答。
夜諺點點頭,他知道羅一修之所以這麼做是爲了看戲,不過,對於他而言,他的然然纔是最重要的,更何況是這樣只有他跟然然兩個人的時光,那真的是想也不曾想過的。
突然,夜諺猛然看向洗染,一順不順的,西然被看的奇怪了:“那個,大少爺,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然然,你的眼睛?”夜諺看着西然透着光亮的眸子,閃動着亮光。
西然一愣,想起羅一修的話,更加記起了在醫院夜諺滿身是血的樣子,她知道,如果她說,她的眼睛之所以能恢復光明,是因爲她聽見槍聲,以爲這個人因爲自己就這樣被活生生的殺死了,所以,她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恢復了光明,那麼,這個人一定會很內疚的。
西然微笑:“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的眼睛就能看見了”。
夜諺伸出手,溫柔的撫摸上西然烏黑的眼睛,透着蒼白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然然能看見就好”。
西然重重的點頭,強忍着雙眼裡的痠痛,就是爲了她能看見,這個人竟然不惜將他自己的眼神經給她:“是啊,能再一次看見大少爺真好”。
可是,明明這個人爲她做了這麼多,爲了她付出了這麼多,她卻竟然連好好的對這個人說一聲謝謝都不能的。她知道的,這個人做的一切,從來都不是希望她知道,更加不希望她因爲這些事情而自責,她不想讓這個人再有一絲的爲難不舒服,所以,她只能裝作不知道。
西然看着夜諺深邃的眸子,但,這個人就是因爲她,就是因爲這樣卑微的女傭,這個人的眼睛很快就會看不見了,或許別人不能知道看不見的痛苦,可是,她親身經歷過,她明白,一個人處於黑暗中,什麼都不能看見的無奈,無助,痛苦,可,這個人是高貴的夜氏大少爺,是這個世界上最最驕傲的人,她無法想象,這個人若是真的看不見了,那到底該有多麼的痛苦。
夜諺的指腹從西然的眼睛溫柔的撫摸到西然額頭上的傷口,深淵的黑眸子裡滿是疼惜:“是不是很疼?”
西然輕輕的搖頭,身體湊近夜諺:“大少爺吹吹就不疼了”。
猶記當年剛進夜氏古堡的時候,她還是非常害怕二少爺的,總覺得會溫柔微笑的大少爺就是天上派下來給她的神仙哥哥,所以,受了委屈,受了一點小傷,她都要巴巴的跑到大少爺面前,含着晶瑩的淚花,要大少爺給她吹吹,每每這個時候,大少爺總會一臉微笑的抱起她,然後給她按按,吹吹的。
夜諺一愣,隨即含着笑,道:“好,我給然然吹吹,吹吹,就不疼了”一邊說着,夜諺輕輕的給西然吹,俊美的臉上是說不出的柔和,眸子裡的寵溺簡直就是要益出來了的。
西然一動不動,就那麼安靜的坐着,如果她對這個人小小的撒嬌,這個人就能開心,那麼,她不介意埋藏她這一顆早已經千穿百孔的心,作出孩子一樣的笑容,如果她呆在這個人的身邊,這個人就不再寂寞痛苦,那麼,她不會離開這個人半步,她願意以這個人爲牢,將自己徹底的囚禁。
只要,這個人好好的,只要這個人是……開心的。
古堡。
“你說什麼?”夜帝一字一字的吐出,周身都散發着濃郁的戾氣。
烈的目光從夜帝的身上收回,道:“屬下不知道西小姐的行蹤”。
砰,夜帝一拳狠狠的打在烈的臉上,猛烈的力道竟硬生生的讓烈踉蹌了幾步,隨即抓住烈的衣領:“不知道?你眼睜睜的看着羅一修將我的然兒帶走,你居然不阻止,現在竟然敢跟我說,你不知道”冰冷刺骨的聲音,好像要硬生生的將烈撕碎。
烈低下頭,平靜的再一次回答:“是屬下無能”。
夜帝一把將烈甩了出去:“給我去找,我要馬上,立刻見到我的然兒”。
“是”烈應到,轉身離開,只是在關上門的瞬間,他聽見了夜帝如同困獸一般的聲音,透着惶恐,害怕,甚至還有無助。
烈握着門把的手一下子愣在那裡,羅一修的話一直徘徊在他的腦海裡,他確定,現在的帝少是真的病了,只是,到底是什麼病能讓人變成這個樣子。
走廊上有一絲響動,烈警覺的擡頭,對上了一雙冰冷漆黑的眸子,烈的目光微微的凝起,走廊的對面,夜管家站在陰影處,看着烈,就跟蛇一樣。
夜氏的下人從來不會因爲同爲夜氏的下屬,而相互往來,認識,所以,嚴格上來說,雖然烈是爲夜帝做事的,他跟夜管家卻是不熟悉的,但,看見了,還是大概知道對方的身份的。
烈從來不是個熱情的人,收回視線,烈轉身,準備離開。
“你真的不知道西然去哪裡了嗎?”忽然,夜管家開口問到,冷漠的聲音穿透人心,就是連烈也不禁一滯。
烈並沒有轉身,道:“不知道”,說完,烈就要擡腳離開。
“等一下”夜管家再一次喊住烈,聲音裡竟透出複雜的情緒,烈停住,等待下面的話。
夜管家走到烈的面前,沉默了,似乎正在猶豫着什麼事情,好一會兒,夜管家擡起頭,看向烈,鄭重的說道:“請一定要把西然帶回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