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好一會纔回過神來,緊盯着喬姨的後腦勺看,整整一年半的時間。她從來都沒打算把這些事情告訴我,哪怕是我再怎麼追問她,再怎麼跟她鬧,她也一直都閉口不言。現在卻突然說要把這些事情告訴我,說實話當時我心裡面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的。
喬姨見我愣了半天,稍微嘆了口氣,說:“其實這些事情你爸本來是不想讓我說的。因爲他真的在意你這個兒子,他不想把你也牽扯進來,但是你現在對你爸的誤會越來越深,我真的擔心有一天你們父子會反目成仇,所以我還是決定把這些事情告訴你,當然我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統統都告訴你,畢竟有些事你知道的太多,對你也沒什麼好處,更何況你爸一直瞞着你,就是不想把你也牽扯進來,我不可能違揹他的意思,而且我也打心眼裡不想把你牽扯進來,所有的責任我和你爸兩個人背就可以了。”
喬姨說的很上心,一字一句都流露着真情實意,或許曾經真的是我誤會她了,可是這也不能怪我,我一直都有強調,我不是一個蠻不講理的人,如果他們願意告訴我真相,我會理解的,而且喬姨這段時間確實對我很好,就像她那晚說的,她希望我可以把她當親媽看,她希望可以彌補我媽的空缺。
我沒有說話,靜心的聆聽着,喬姨又接着說:“關於你媽的事,暫且我還不能告訴你,我所能告訴你的,只有從你爺爺去世以後的事情,這事還得從你陶叔進監獄開始說起,你陶叔進監獄後,他們三兄弟的家業就開始風雨飄搖,逐漸開始破碎,樹倒猢猻散的道理,想必我不說你也能懂,其實散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從頭再來,可是你爸他們以前在外面闖蕩的時候,得罪過很多人,尤其是林城,他們一直都虎視眈眈的盯着你爸。
你三叔很早之前就已經退隱了,你陶叔進去以後,你爸孤掌難鳴,那段時間你爸幾乎每天都會遇到仇家,日子過的提心吊膽,剛好那時候你爺爺又去世,讓你爸把你接過來,可是這顯然不切實際,一旦你過來,就會成爲這些人的目標,所以你爸不想讓你過來,就怕你會遇到個什麼三長兩短,但是這是你爺爺臨終的囑託,你爸作爲兒子不可能不答應,所以後來還是接你過來了。
但是剛把你接過來,你就被人盯上了,所以你爸和我商量過,還是打算把你送回老家去,反正那時候左右已經完成你爺爺臨終前的囑託,再把你送回去也不算是不孝,但是這話你爸說不出口,畢竟他是你親爸,讓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老家受苦,他也不忍心,所以只好由我這個‘惡毒’的後媽出手……”
喬姨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哽住了,我也不是沒心沒肺的人,自然看得出來她心中的酸楚,她明明可以不用這樣對我的,但是她沒有辦法,爲了保護我,只能裝出一副兇惡的嘴臉。
“喬姨……對不起……”我誠懇的說道。
喬姨微微笑着搖了搖頭,說:“這不怪你,說到底還是我的錯,當年要不是我,你媽也不會瘋,更不會走丟,你恨我也是應該的,在你來到這個家以後……”
喬姨話還沒說話,我直接打斷了她,迫不及待的問她:“你們當年爲什麼要那麼對我媽?你老實告訴我,當年你們這麼做,到底是有意爲之,還是出於無奈?”
喬姨突然沉默了,一言不發,氣氛瞬間就僵硬了,喬晗在一旁挺尷尬的,拉着我的手,說:“小皓,你讓我媽繼續說,該告訴你的,她肯定都會告訴你的。”
我猶豫了一下,默默地點了點頭,也是,她要是不想說,就算我逼她,她也不會說,要不然她也不會寧願裝作一個惡毒的女人,也不願意把這些事情告訴我。
沉默許久後,喬姨纔開始接着說,她這時候說話的聲音有些輕微的沙啞:“在你來這個家以後,我一直都想方設法的逼着你離開,但是誰知道你那麼能忍,後來你在你三叔的網吧被人盯上了,當天晚上你三叔就給你爸打電話了,那時候他們就已經開始準備對你動手,所以我不得不狠心,咬着牙想盡一切辦法逼你走,第二天剛好你又和晗兒鬧矛盾了,正好給了我這麼一個機會,終於給你趕走了,但是真要把你趕走了,我又不忍心,畢竟是我愧對你和你媽,後來我又揹着你爸,讓晗兒把你找回來,我是不是很可笑?”
從後視鏡裡,我看到喬姨笑的很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這個問題,雖然說自從我來到這個家以後,她一直都是爲我好,但是我媽的事,她還是沒給我解釋清楚,而且她一直都說那是她的錯,如果真是她的錯,我又該怎麼抉擇,原諒還是不原諒她,我很矛盾,畢竟她現在對我真的很好,可是我媽的仇我又不能不報。
“再後來你在學校又出了事,說實話當時我真的很想把你趕回老家去,這樣不僅可以保護你,還會省去很多麻煩,關鍵是你在學校整天和那些家庭背景雄厚的人打交道,甚至是起衝突,我和你爸都擔心有一天你會走上他的老路,這是我們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你爸這些年雖然也風光過,可是背後流了多少血,被多少人陰過,總是在大起大落,患得患失中度過,這些你恐怕永遠都無法想象,每次我看到他負傷而歸,你知道我心裡面有多難受嗎?”喬姨越說越難以言語,感覺她都快要哭了。
我看她說的這麼難受,小聲的說了一句:“喬姨,我都知道了,你要是難受就別說了,等什麼時候想說了再說吧。”
喬姨固執的搖了搖頭,說:“還有一些事情我必須告訴你,你幾次遇險,你爸都是徹夜未免,到處尋找你的下落,雖然他從來不說,但是他卻一直在做,有的時候說的不一定靠譜,但是做的確實實實在在的,你能懂嗎?”
“……”
喬姨這麼一說,我突然有些羞愧,可是我也沒辦法,我一想到我媽,我心裡面就只有恨,沒有愛,很多人沒經歷過這種痛苦,他們永遠都不會明白,當一個人從小就活在仇恨中,而那個仇人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那是怎樣一種煎熬與折磨。
車一直開到天亮,纔來到一處熟悉的鄉村小路,這裡離我老家已經沒有多遠,再次回來,心裡面有着說不出來的感覺,喜憂參半吧。
車一直開到村頭,喬姨把車停了,突然回過頭跟我說:“小皓,你先跟我下車,我有話要跟你單獨談談。”
我疑惑的看着她,她面色嚴肅,率先開門下車,估計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跟我交代,於是我也緊跟着她下車了,等我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有些爲難的看着我,幹咧着嘴,結果半天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好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下意識的回過頭看了一眼喬晗,以爲她是想跟我說喬晗,估計她是不放心把喬晗交給我,想讓我勸喬晗跟她一起回去,但是結果卻是我多心了,喬晗之所以會跟着我,並不是因爲她自己的一廂情願,而是喬姨也有這個意思,她怕我一個人在老家孤單,所以就讓喬晗陪着我,要不然就憑喬晗一個人的意向,喬姨怎麼可能會答應。
“喬姨,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能理解的。”我看着喬姨微微笑了笑說。
喬姨猶豫了一會,開口說:“在你來這個家短短不到一年半的時間,已經幾次遇險,這足以說明你並不適合繼續在這座城市待下去,如果你繼續留在這座城市,可能會相當危險,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你就不要再回去了,當然,我也沒非要強迫你的意思,只是爲你的安全着想,但是如果你執意要回去,我也不會阻攔你,相反,我會更加用心的去呵護你的周全,但是我和你爸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你爸現在處境艱難,左右逢敵,我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保護好你,而且你現在又把楊家的寶貝兒子打傷了,所以……”
喬姨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是我也明白她的意思,她還是希望我可以留在老家,我考慮了許久,腦袋裡亂哄哄的,其實喬姨說的沒錯,我現在確實不應該回去,回去不僅是對我自己的生命不負責任,更是給他們徒添累贅,但是我捨不得陶純,丁嘉,朱君還有馬老六,尤其是然姐。
喬姨見我一直沉默不語,又接着說:“你不要誤會,我和你爸並不是怕事,只是現在我和你爸都分身乏術,擔心沒這個能力去保護好你,畢竟現在的情況確實不太樂觀,當然如果你真的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和你爸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擋在你前面,可是你得明白,如果我和你爸都倒下了,你還能倖免於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