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五年農曆十二月十五日,寒風呼嘯,雪落漫天,本是年關時節,卻是一片肅穆與清冷。
五千軍士還有三十位由太醫與民間的名醫大夫組成的救災隊伍層層疊疊護衛者一車一車的糧食、藥品、帳篷,以及食鹽與炭灰。隊伍前面,鳳皓夜與身着男裝的舞一夜浩然而立。
刺骨的北風颳過,幾片雪花在鳳皓軒的睫毛上輕柔一點,飄落。“夜,皇兄等你回來,照顧好自己。”鳳皓軒幫鳳皓夜整理好衣襟後關切的說着。
“放心吧皇兄。這個年不能陪皇兄與母后過了,你們一定要想我啊。”
“會的!”
鳳皓軒重重的拍了拍鳳皓夜的兩臂後又踱步走到舞一夜面前。
男裝的舞一夜讓鳳皓軒似乎又看到了花傾國,那玲瓏纖長的身形,還有那在冰冷的冬季依然明媚如春風的眼眸。
不自覺的擡手撫平了被風颳得有些凌亂的髮絲,還有秀髮上沾染的幾朵調皮的雪花。“此去路途遙遠、路況艱險,你要注意安全,不要輕易冒險,量力而爲即可,知道嗎?”
認真的鳳皓軒眼裡透着關切,溫柔、深邃,亦如兩年前一般吸引着他望向鳳皓軒眼裡最深處。
舞一夜回頭看了一眼小茜,他突然覺得,或許他真的沒有看清楚。
鳳皓軒既然懷疑他是花傾國,又怎麼會如此溫柔的關心他,他一直以爲鳳皓軒是厭惡花傾國的。這種認爲一天一天在他的心底紮根得越來越深,他甚至不敢去想鳳皓軒或許並不討厭他。
“皇上放心,我會在照顧好自己的情況下盡我所能。”
“那就好。謝謝,如此付出的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
“皇兄差不多該出發了。”
此刻的鳳皓軒與舞一夜活像依依惜別的情侶,儘管他已經刻意不去看,不去在意,心裡卻還是難受的。
鳳皓軒點了點頭轉身走向高臺。有士兵將舞一夜與鳳皓夜的坐騎牽了過來,熟練地蹬上馬背,只等着鳳皓軒一聲令下!
“啓程!”
五千精兵並裝着救災物資的車馬開始緩緩移動。
舞一夜在出宮門前回頭看了一眼鳳皓軒,他的身影只一點大小,然舞一夜有一種感覺,鳳皓軒這一刻也正看着他。知道他看不見,舞一夜依然笑了笑,笑容好似溫暖了飛雪,北風一吹,暖暖地飄向鳳皓軒。
“郡主,昨天你不是說要把一切都說清楚嗎?”小茜騎着馬在舞一夜的左後側準備着隨時在突發的危險裡護他周全。
“容我再想想。”他還不想把這平衡打破,如果他和小茜的猜想是錯的,那他就會失去了唯一可以靠近、留在鳳皓軒身邊的身份了。
“你們在說什麼?”鳳皓夜減慢了速度等着舞一夜。
“我們再說希望早點趕到災區,這麼冷的天,百姓們飢寒交迫,不知道撐得了多久。”
“最快也要五天後才能到達最近的連城,艾紫已經先將冬衣送去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嗯。”
送冬衣去的其實是魯翼,三天前就已經出發。今天小茜死活要跟着他,說是他的護法,守着他是他的責任。
鬼魅樓有鳳皓軒,弄巧館也有人管理,只是天使園現在就只有艾麒守着,雖說外面還有地煞暗中保護,不過天使園裡的孩子越來越多了,只希望不要出什麼事纔好。
馬上就要過年了,就平平安安的過個新年吧。
“噠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清脆的傳來,震動連帶着一旁樹枝上的冰凌也晃動着發出銀光。
舞一夜與鳳皓夜回頭去看,驚訝之色浮於言表,來人竟是穿着便服,只帶着小耽子一人的鳳皓軒!
一行人還沒回過神來,鳳皓軒已經下馬徑直走向舞一夜。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跪拜着,這一刻他們都在想一件事,這舞一夜會不會就是未來的皇后,看來這一次他們不僅要保護好夜王,更要護好這位郡主的安危。
“皇兄你怎麼來了?”
“我有些話想要跟郡主說。夜,你帶着軍隊繼續前行,我們就跟在後面。”
“皇上你……”舞一夜有些不明白地看着鳳皓軒。
“走吧!”
鳳皓軒重新蹬上馬背,舞一夜也翻身上馬,跟鳳皓軒並排走在了最後。鳳皓夜與小茜雙雙看了看兩人,帶着軍隊繼續前進。
“皇上你就帶着小耽子一個人出來太過危險,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可怎麼好?”
“一個人嗎?我怎麼覺得無論我去哪兒身邊可都是十幾個人。”鳳皓軒好笑地看着舞一夜。
“那,那是我兄長擔心皇上的安危,所以才…”
“我知道。說到殘我倒是好奇爲何你、殘、艾紫明明如此親近,而我卻從沒有同時見過你們三人,算來,我也只見過殘與艾紫一人一面而已,還總是在我身臨險境與困境的時候。”
“呵呵……這個,他們都很忙……”
“是啊,比我這個皇上還忙。”
“皇上,你出王城來做什麼?”
“我來送你。”
我來送你。
明明只是很簡短的四個字,卻是在舞一夜的心裡撩撥着柔軟一層一層地盪開,迴旋着,久久地無法散去。
“這裡有五千精兵,暗處還有鬼魅樓的幽冥在,不會有事,皇上還是回去吧,政務繁忙耽擱不得。”
“我送你們到十里亭就回去。”
他不會說,當他站在城樓上看着舞一夜在他的視線裡逐漸消失的時候,心裡有多慌張。他現在幾乎已經認定了舞一夜就是花傾國,差的只是舞一夜親口承認而已。舞一夜騎着馬離開的模樣,跟他夢中多次出現花傾國冷漠轉身的模樣契合在了一起。他不相信世界上真會有兩個人給人的感覺如此相似。
“皇上,我與艾紫都不在王城,我把天使園裡的孩子們託付給皇上,不知可不可以?”
那一羣孩子,就像是在21世紀的他,孤苦無依,他希望天使園這個家,永遠帶給他們的是溫暖與平安。
“嗯,我會保護好那羣孩子。”
“說到艾紫,根據各個驛站傳來的消息。他們並沒有接待到一個叫艾紫的人,每次呈上官貼的都是一個名叫魯翼的人,他應該是天使園的管家吧。艾紫他去哪兒了呢?”
“他…他或許有其他要事離開了。”
舞一夜緊緊地抓着繮繩,生怕鳳皓軒看出一點端倪。
“是嗎……”
鳳皓軒意味深長地說着,心裡卻在想着舞一夜在相府受傷那一次他在天使園見到的名叫棗兒的那個小女孩所說的話。
那時候舞一夜雖然把棗兒的問題搪塞了過去,可是細心的鳳皓軒注意到了棗兒若有所思的模樣,那一天他曾經私下裡問過棗兒。
棗兒告訴他,她見到進房間的是舞一夜,出來的是艾紫,她緊跟着去找舞一夜,結果裡面沒人。而那個房間並沒有可開啓的窗戶,也就不可能像舞一夜說的那般他跟殘是從窗戶離開的。
最爲關鍵的是,那一晚棗兒因爲白天聽了艾麒給他們講了流星的故事,所以一個人在外面呆了很久。除了見到舞一夜進去過以外,並沒有見到殘進去過,而且那一天她也沒聽魯翼與艾麒說起艾紫回了天使園。
這麼一想,不僅舞一夜的真實身份奇怪以外,就連艾紫這個人也很可疑,而舞一夜口中的哥哥殘,也十分的奇怪。他從沒有見到過三個人同時出現,而且殘出現的時候臉上還帶着面具。而這個艾紫,他只在秋獮遇險的時候見過一面,當時只覺得他的眼眸與舞一夜或者說花傾國極爲的相似,所以他覺得艾紫這個人十分的眼熟。
其實他一直忽略了那熟悉之感的真正原因,是在於兩年以前選妃大典後出遊那一次他已經見過了艾紫。只是錯開的一眼而已,但他記住了這眼中帶傷的眸子,和那一身紫色衣袍。他曾叫鳳皓夜回去尋過,只是他早已離去。
以前他雖然也覺得這三個人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往深處想。可是自從那一晚見到了花傾國以後,他的大腦便自己飛速地運轉起來。
以前是不敢想花傾國會離開苗谷,在他眼前出現。現在是覺得,很多的疑點都能解開了。比如鬼魅樓,比如紫魂商行爲何要如此無條件的爲他效力。
而他們,殘亦或是艾紫都是在兩年以前,他在苗谷遇到花傾國以後相繼出現。這或明或暗的幾股勢力又這麼巧合的緊緊連在一起。
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他們的幕後主人是一個人,要麼就是全聽從於花傾國,要麼就是他們三人其實都是花傾國,畢竟若是花傾國,易容之術怎麼難得住他。想想當初他到弄巧管去試探舞一夜,發現他的臉上沒有人皮面具,他便放棄了。自己竟然是這麼無知,苗谷傳人的能力豈是那麼容易看透。
所以鳳皓軒更傾向於後者,若艾紫、殘、舞一夜不是同一個人,那爲何這三人從不一起出現?而且不管是殘還是艾紫,明明可以直接與他聯繫,爲何又要如此麻煩的讓舞一夜轉達。
若舞一夜不是花傾國,那麼那一晚替他解毒的事情,他看到的一切就無法解釋的清楚,他明明只見到兩個人進了房間,一個是小茜,一個是舞一夜。小茜將那下毒的男子帶走了,剩下的就是舞一夜,可他清楚地看到那人是花傾國。
所以他深信,舞一夜在騙他,在躲他。他不知道是爲什麼,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花傾國害怕受傷吧。誰讓他曾經無知的傷害了花傾國呢。
“皇上,十里亭到了,你回去吧。”
他來送他,一路上卻是什麼也沒說,就這麼安靜地相送了十里。
“舞一夜,我有兩個問題,在走之前我想聽到答案。”
“嗯。”不知爲何他莫名的緊張,是因爲鳳皓軒太認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