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門被打開探頭出來左右瞧看。
那人瘦若枯骨,個子不及人高,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哦?我倒是誰呢,原來是方小舟。你在我們賭場欠的錢什麼時候還啊?”
方小舟冷哼一聲,道:“還你就是。”一袋沉重的銀兩推給那人。“三百十五兩,你自己數數!”
那人掂了掂分量,不屑地一笑,道:“就三百五十兩?還有一百五十兩呢?”
方小舟一怔,喝道:“我就欠你三百五十兩,何來多出一百五十兩?”
那人淡淡笑道:“恐怕你是忘了。上月你是欠我三百五十兩,如今
隔了一個月利息自然增加。“
方小舟急着湊集三百五十兩銀子,一時忘了賭場高利規矩。怒道:“孫止春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只有三百五十兩,你愛要不要。”
孫止春沉默略思片刻,不怒反笑,道:“我有個解決法子!咱們先吃碗麪,慢慢商量。”說着走向對面麪攤,隨便找了張桌位。
方小舟也知道這地下賭場的厲害,若是能解決最好痛痛快快了斷,免得日後惹來麻煩,跟着他去。坐在湘筱柔背後一桌。
孫止春向麪攤老闆打招呼說道:“何萬,兩碗獵羊生面,多放些肉。”
何萬道:“我說孫老闆呀,你每次都要多放些肉,要是一天來四五個像你這樣的,我麪攤遲早關門大吉咯。”
孫止春道:“好好好,我多付一些銀子便是。”
方小舟將兵器桌上一放,一臉嚴肅道:“孫老闆,想要何如解決?”兵器似劍非劍,似刀非刀是簫家堡獨有的武器。
孫止春微微一笑,道:“不要急,先吃碗麪再說。”
方小舟伸手取刀當即起身說道:“哼,八成也不是什麼好事,銀兩已還你,你我從此以後一筆勾銷!”欲要離去。
孫止春伸手按在他肩頭,坐着一動不動。笑道:“說了你不要急嘛!坐下來吃碗麪,咱們可以慢慢商量!事成之後久賬一筆勾銷,另外作爲酬勞奉送你一千兩!”
方小舟轉身要走,突然肩頭一股力量將自己按住絲毫動彈不得,硬生生的被坐下。“看來我是走不了了!孫老闆,做人爽快點,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一刻也不想與你有半點關係!”
孫止春朗聲叫道:“好!我最欣賞就你這樣的人,乾淨利索!”貼近他耳根嘴脣一動一動,說道要緊處伸手作刀打了一個‘殺’的動作。
說道‘殺’字,方小舟眼目圓睜,面孔一震。一時激動,立馬打斷話,喝道:“你要我暗殺少堡主,不成!”
鍋內羊肉剛煮熟,何萬聽到要暗殺人渾身一顫,手中麪條陡然掉進鍋裡。心知不妙,立馬逃進屋裡關上門。
同時一直在旁偷聽的湘筱柔,突然被他喝聲嚇到筷子夾的麪條不慎滑落。心中猛然想到一個賭場老闆無緣無故要至簫月梵於死地?
此等機密之事若不答應便只有死,何況被他泄露,在場聽到之人也只會有一個結果,殺人滅口!
果然,方小舟一聲悶叫,手才觸摸刀兵器,便被他手中腕刃抹了喉。緊接着孫止春雙手摔出腕刃分別射向楓無淚與湘筱柔。實在瞧不出來這孫止春又如此身手。
湘筱柔對他們心有提防,一手三根冰針早有準備。雖說如此,但兩桌相距不過半丈,恐怕等她回首看清兩柄腕刃來路時,早已魂歸。
楓無淚忽然一頭仰身後倒,同時一腳踢向湘筱柔側臀上,避過腕刃又解救她。可哪知楓無淚救人心切,一腳用力過大,湘筱柔冷不防的踢到對面牆頭給撞暈了。
孫止春大感意外,騰身前行凌空劈掌。
楓無淚腳腕撩方桌扔向他。
孫止春劈開方桌,一掌力道用盡,正準備另起一掌。迎面橫來一腳,只覺得臉部抽疼,然後整個人似如風車一般凌空轉動,斜斜的飛到對面牆頭砰然聲響。
然後楓無淚走到湘筱柔跟前,一臉窘色,不知道等她醒來後如何應對。“是你自己撞上去的,我可是爲了救你,你不能怪我!”
抱起她又來到攤子門前敲了敲,說道:“何老闆在嗎,過會兒你去衙門報案,就說你發現地下賭場殺了人,他們同歸於盡。桌上那些銀兩夠你打點官府的,其餘的你就自己看着辦。”也不管他有沒聽到,總之三百十五兩銀子肯定不會錯過。
楓無淚回想香滿樓時,相當得意。“幸虧我當時機靈借尿遁吐了不少,不然你我真只有做鬼夫妻了!”走到街道中央,兩頭一望。輕輕嘆道,“唉,女人這種動物還真麻煩,有家回不得。好吧,就讓我陪你睡客棧。”又晃了晃腦袋,酒勁後來有些頭暈。
才走幾步忽然倒退至大袋子桌邊,艱難的騰出手來從袋子中摸出一定大銀子。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晚上有上等房間住咯!”
何萬一直在門縫眼窺探外邊情況,見他走遠連忙開門奔向桌上銀子,眼瞧四下無人趕忙抱進屋裡關上門,打開袋子亮閃閃的銀光射來,禁不住誘惑,廊開笑容。
牆頭的孫止春側身倒地,兩眼翻白,死的時候不明不白,連死的反應都沒有;面部扭歪,定是額骨錯位,臉上還有幾道類似利刃傷痕。弄堂不時風多,腦側幾束頭髮被風吹散。
楓無淚就近找到一家客棧,燈火高照,擡頭看橫匾寫着‘聚福客棧’樓外裝飾不錯,應該是家上等的客棧。
一步踏入,小二趕忙迎上,看見他懷中睡熟小美人兒國色天香,
大晚上的一時浮想聯翩,羨慕的暗咽一口口水。迎笑道:“客官,是要住店?”
楓無淚‘嗯’的應了一聲,直走到櫃檯前手中銀兩一擺,豪聲闊綽的說道:“房間我全包了,我不喜歡有人打擾!”
瞌睡欲欲的掌櫃忽然見到銀光大閃,如臨天下掉下銀子砸到頭上,這一定銀子足以再讓他開半家客棧。滿臉堆笑,樂呵呵的道:“公子自便,小的這就關門打烊。”
楓無淚滿意地點點頭,向樓上走去。
小二神不守舍似的,看不過癮,伸長脖子再看,哪怕是隻能看到衣角也成。
掌櫃兇道:“看什麼看,還不去關門!”轉眼又眉開眼笑看着銀子,又是摸又是咬。楓無淚一身氣質橫看豎看無論怎麼看都不像闊綽之人,掌櫃若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八成早趕他走。
楓無淚挑了一間僻靜的上等好房,將湘筱柔安置在牀上。看着昏睡的她,右手食指託在脣下思考着,又一直糾結着:“趁人之危不是我的作風,但是這麼好的機會錯過的確可惜,倒是便宜了她...”
三人回到簫家堡,停留大門口作分別,這時天色已經很黑了。
初夏開口問道:“你要回去了嗎?”
雨澤一點頭,道:“簫二哥告辭了!”
簫月浩領會妹妹話意,微微一笑,叫住:“等等,天色太晚了,今晚你就住在簫家堡,反正堡內客房多的事。”
初夏忙道:“是啊,免得你走趟回頭路。”
既然初夏一同要求,雨澤也便答應了。
安置好後,雨澤趟在牀頭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想了很多。一來從未感覺到與初夏如此之近;二來,他們兩人之事兩個哥哥都知曉,想必她舅舅也知道了吧,想着明早如何去應對。
這是簫月浩特意安排的,房間就在初夏隔壁院。簫家就剩四主人,所以主房空着很多。
夜色至深。
高牆外一行二十餘人黑衣人輕身躍上,當先之人四下環顧,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細長的眉毛,一打手勢,衆人跟隨她潛入堡內。
簫家夜間守衛相當緊密,間隔少許就有一批守衛夜巡。
她潛伏在暗處觀察,片刻後已然掌握巡防間隙。正待五批夜巡守衛走過,她悄身而下熟門熟路的迅速奔襲到主人院房。
主人院房守衛不會經過,他們會從附近走道繞過。轉角走廊有極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她伸手一揮,所有黑衣人頓時散開隱蔽到遮掩物後,或盆物或樑上或屋頂。
她蹲伏在屋檐上,向身旁同伴打了一個眼神,一個傳一個。所有人各方就位埋伏在一間院房四周。這間住房正是簫月梵的。他們如此熟悉堡內地形必定各方面作一番手腳。
黑衣人各就各位後,她提起右掌向下壓下,身旁兩人輕輕落地,悄聲潛到房門前,向對面屋檐上的人打了一個暗號,見到她回覆暗號表明一切準備就緒。
兩人均是空手之人,互視一眼,一人閃到側邊以作掩護,另一黑衣人提拳運功拳勁衝破木門,當下點足疾身退到院中空地。
她在對面檐上看的清清楚楚,門口站着一個人影,方纔他揮刀了!
門側的黑衣人以爲得手,忙出劈掌打向人影頭部。
簫月梵在門內瞧得外邊有兩人影,頓覺額頭襲來一陣涼風,仰身後傾,就見那黑衣人退到院中與先前那人並肩而站。
忽然間直覺告訴她事情不妙,正想開口欲說‘撤’字,簫月梵一步踏到空地,頓時一掌天網撒下,這是事先安排好的,只要簫月梵走出來就撒網,因爲機會只有一次!當下連鏢銀針掩護同伴撤走。
院中兩名黑衣人,使掌之人迅速撤走,而另一人卻站着一動不動!使掌黑衣人回首急叫:“你是怎麼了!”
簫月梵一心躲避着暗器,無暇分心顧及天網,而天網即將罩下。
她發覺銀針越打越偏,手頭三根銀針無論出手與否他都能騰出手來劃破天網。從她的直覺與觀察,已判定院中之人遇害。如果給簫月梵出手機會,死幾部下倒損傷不大,倘若再失去重要骨幹損失不可估量。當下叫道:“撤!”
衆黑衣人見簫月梵便要網住,很是不解爲何要撤,不過大夥都信任她其中一定有道理。頓時十餘人全體散去,撤散的角度四面八方各不相同,不管任何都會心下猶豫追往何方,而這一念猶豫真是提供所有人逃離的時間。
“啊啊啊”三聲淒厲叫聲,另潛伏在暗處的黑衣人從屋檐滾到地下。
她聞聲而望,那三名潛伏在暗處的人正是以防萬一時爲其他人斷後最後一道防線。
黑夜中長劍熒光柔亮,此人正是雨澤。在他眼前迎來一名持劍黑衣人,揮劍而上立刻纏打在一起。
雨澤依然意在爲守,想要摸出套路一擊制敵。兩人相鬥十餘招,只覺得他劍法軟綿無力,攻守每招每式走勢輕巧,應該走的是‘柔’字路線。
黑衣人一劍刺去,刺到劍身抵到胸口。雨澤又覺軟綿無力,手腕內勁一發傳到劍身,將他劍彈開,藉助餘力橫劍斜削。
黑衣人揮劍切入,又是一劍軟綿無力恰倒好處擋住來勢。雨澤使力一擊突破,哪知他身形一閃躲過攻擊劍法陡然變速,長劍抖動,刺向小腹。
雨澤方纔明白,他軟綿劍招是隱勁,若出招劍招隨之變得狠辣。眼下那劍便要刺中小腹,而自己一招大意用力過猛不及收劍回守,便要損命。忽然想起貼身護衣‘禪羽護衣’當下不理他
劍法如何痛刺身體,返劍橫掃,斬斷他腹部。
黑衣人對他不躲不防反應吃了一驚。一劍刺他腹部一時半刻死不了,而他橫來之劍能攔腰斬斷,當場斃命。腦海閃過一念他招應該叫天地同壽,立刻回劍格擋。
‘噹’的聲響,能擋下雨澤也不覺得驚奇,他的劍法七分制敵三分禦敵,三分隱勁足可自保,眼下豁然了於胸中。
她潛行在屋頂遠遠聽見打鬥聲,必定有同伴尚未逃離,能不被當場殺害一定是其中某位樓主,當即迅速折回。
黑衣人接了幾招後,察覺他劍法詭異莫不清套路,每招看似相同卻又不同;攻守互化,好似每招都在拼命又好似每招都看破了自身劍法,吃了幾次悶虧。
“小心!”她一聲急叫,雙手曲捲提到面前。
黑衣人百忙間餘光瞄到,又見底下簫月梵趕來,形式十分緊急。
簫月梵知道雨澤今晚住此,估摸着他一定能撐到自己趕到,所以先去確認弟弟和舅舅安全,而妹妹隔院正是雨澤寬心了不少。
雨澤眼光瞄到她,唯恐偷襲,收了收攻勢。
趁攻勢稍緩黑衣人竭力抽身,頓空而去。
雨澤想要追擊,見她人傾後仰蹬足後飛,甩動左右手,腦海蹦出兩字‘暗器’!而見到她甩手的動作時此刻躲避只是多餘動作,頂多少挨幾針,斷難逃脫漫天細雨如麻的飛針!
屋頂突然轟隆巨響破了一個大洞,雨澤神不知鬼不覺陷身掉落。此房間正是初夏的閨房。
她身子尚未轉正仍然處於仰身倒行潛在空中,瞧見眼前情況不禁驚恐的睜大眼睛。驚的不是漫天花雨一針未中,亦不是雨澤如何逃脫;驚的是眼前面孔那雙似若淡水無神的眼睛,盯着自己。
接下來捱上一刀或命喪當場,果然不出她所料,刀由下而上,劃出左肩破空斜上,意識告訴她還活着,不知道爲什麼還活着!當即拼命逃跑。
夜空飄下一塊黑布,是黑衣人的常用蒙臉布頭。簫月梵落在一間屋頂站了好久。
房內初夏擔心哥哥舅舅,急忙奔出門外,正巧簫月浩、簫月賦聽到響聲急急趕來,見到雙方都安然無恙心頭才落下大石。
簫月梵早一步趕來,眼下不見大哥身影,簫月浩忙問道:“大哥呢?”
雨澤伸手一指,道:“在哪!”
三人指向望去,簫月梵站在屋頂忽然動起身來,騰身一躍消失在黑夜中。
簫月賦眉頭一皺,叫道:“梵兒,你要去做甚麼?”
雨澤一想,道:“方纔我與一個黑衣人打鬥,他們其中一個黑衣人回來救同伴,所以給那黑衣人跑了,而其他黑衣人也跑光了。簫大哥可能是想抓一個活口吧。”
簫月梵獨自去初夏放不下心,問道:“大哥他會不會有危險?”
事情總是多變不敢妄定,雨澤想了下,道:“方纔我見他們數十人圍攻簫大哥也沒了折,就追擊一個敵人我想問題不大。”
簫月賦深知外甥武功了得又聽他這麼一說同時放心不少,“哦。”的一聲,當時才晃過神來發覺多出一人。上下打量一身睡袍,奇怪的問道:“你是?”雨澤來時,他已睡下。
雨澤先作禮,道:“晚輩慕容雨澤,見過簫前輩。”
簫月賦不明白他爲何身着睡袍出現於此,又從初夏房內出來。好像與初夏、浩兒熟知,一頭霧水的看了看他們兩個。
“簫三爺,發現一名刺客屍首!”一名守衛匆匆前來。眼下簫家弟子將堡內翻了個遍,確認安全。
簫月浩本欲想道明由來,事有輕重急緩,當下說道:“過會兒再跟舅舅細說。”
簫月賦轉身說道:“帶路!”
跟隨守衛來到簫月梵住房前,他們來時經過這裡,擔心初夏安危沒有顧及周圍。
簫月賦一瞧黑衣人傷口,從脖子劃過左胸,很明顯是被梵兒一刀斃命。扯下黑衣人面罩,扁平鼻尖相似少生了一塊肉,看了看臉型,容顏詫異。
簫月浩同時也瞧了瞧,不敢肯定,弱弱的說了句“追星拳柴紀?”
簫月賦‘嗯’的一聲十分肯定。
“追星拳柴紀?”以雨澤江湖資歷不知也不奇怪。
簫月浩道:“以拳法快似如箭素稱的江湖成名高手。”
簫月賦靜思片刻,想道:“我們簫家向來與人無私人恩怨,他們盡不費力氣的闖入簫家堡,還是衝着梵兒而來,這事絕非尋常!又有誰能號令此等江湖高手爲他賣命?”
一番細說,衆人的確感到此事非比尋常,沉入默思。
‘哈~啾’天色逐亮,天空濛蒙沉沉比較涼,他們四人穿着睡衣。初夏身爲女子經受不了陰寒。
簫月賦看了看初夏,道:“大家先回去換上衣服,過會來廳堂吃些早點。”
鎮外某處野外,十餘個黑衣人逃離後齊聚在此。然後那持劍黑衣人隨後趕到。
忽然一人從中急步站出身來忙問道:“絮兒妹子呢?”
持劍黑衣人道:“她沒趕來嗎?我們要等會兒嗎?”
那人思量了會兒,道:“不行,若是簫月梵追來,這樣做會暴露身份,我相信絮兒妹子一定會有法子脫險的。我們先回去稟告主公。”
持劍黑衣人忖思略想,絮兒妹子機敏應變,多次帶人全身而退,定能安然而歸。當即果斷的點頭說‘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