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事態一度因海天門方面可能的涉入而急轉直下,可由於西門曄的留心相護和白冽予的暗中活動,事情總算在雙方都仍能接受的情況下落了幕。
凌冱羽雖爲流影谷所擒,卻畢竟無礙於性命,也未因此而受到什麼折磨,除了功力和行動均給限制住外,這日子卻是比之前那段短暫的流亡要來得滋潤許多──他日夜處在西門曄的「監視」下,吃住自也和對方一道。雖說和那個少谷主日夜相處對流影谷的精銳們來說無疑是噩夢一般的事,可青年優越的生活條件與異常安分的表現卻仍讓某些人在羨慕之餘也不禁有了些惡意地猜測,認爲凌冱羽是因先前過得太苦纔會在被抓後如此認份。
凌冱羽吃好穿好住好是事實,可真正讓他如此安分的理由,卻還在於對師兄的信任──當然,這份信任絕對是有價值的。儘管事情並非一蹴可幾、也仍有許多需得細細籌謀思量之處,可大體而言,白冽予計畫的第一步已在他洞察先機下的安排下順利達成,總算也讓整個行動有了個好的開始。
所謂的第一步,指的自然就是讓西門曄提早啓程離開嶺南了。
對西門曄而言,先前之所以會繼續滯留嶺南,除了善後之外,另一大因素便在於和柳胤之間的訂婚。只是這場儀式的目的早在結盟之事宣佈後就已達到,他對這名「未婚妻」也僅是抱持着單純的利用態度。眼下真正牽繫了他所有心神的人便在咫尺之間,早已焦頭爛額的他又豈有辦法再關注那些?也因此,當柳胤主動上門提出希望延後訂婚儀式,並讓流影谷早日離開嶺南以安定民心時,早有此唸的西門曄自然不會拒絕,將事情安排妥當後便以早日押送凌冱羽回京爲由動身離開了嶺南。
主角散了,這戲自也沒能再演下去。好在白冽予和凌冱羽的先後現身給衆人帶來了不少話題,所以儘管訂婚儀式延期了,爲此前來嶺南的各方人士也僅是稍微抱怨了番便接受了現況,紛紛收拾起行李準備打道回府……刻意營造出這一切的白冽予自也不例外。事實上,幾乎是流影谷一方前腳剛走擎雲山莊便緊跟着離去。若非雙方的路線不同,只怕很多人都要懷疑起他們是否別有用心了。
按照白冽予的估算,西門曄雖走的是陸路,但畢竟隊伍龐大,不僅可供選擇的路線會有所限制,速度也極難提高。再加上所經之處乃是山莊的腹地,又有東方煜代爲跟蹤,自不愁因未曾銜尾追上而失了蹤跡。也因此,儘管的確別有用心意在劫囚,白冽予卻還是選擇了一如來時地以水路啓程。
船是擎雲山莊的,沿途水道也在山莊的控制下,他和塹予就算中途下船遁離也不至於爲外人所察,自也無須再煩惱替身什麼的,只需算準時機再與情人會合即可。
但便在山莊一行浩浩蕩蕩地上了船準備啓程、白冽予亦開始收拾起沿途所需的各項物事之際,屬下的稟報聲卻於此時自房外響起:
「二莊主,一名自稱是白楊寨主楊少祺的男子偷偷潛入船上要求見您,屬下不敢貿然行事,故此前來稟報。」
「楊少祺……?」
作爲行雲寨旗下的重要人物,白冽予對此人還是有相當印象的。回想起幼弟之前曾提過冱羽身邊還有個同伴,可冱羽受擒當時卻完全未見其身影,青年略一沉吟後雙脣輕啓,道:
「帶他過來吧。也讓『蘭兒』一併來此。」
「蘭兒」便是白塹予易容所扮的侍女之名。要想確認對方的身分,自須得幼弟前來見證一番。得主子吩咐,外頭的人一聲應後登即匆匆離去。不到片刻,房門已然由外而啓,幼弟的身影和一名作遊方郎中打扮的男子亦隨之映入眼簾的。
讓人帶上房門後,白冽予一個眼神示意幼弟近前,傳音問:「是他麼?」
「嗯。他就是和凌大哥一起在鋪子裡送茶水的人。我第一回去找人時便見着他對凌大哥十分關心,還疑心我是否有所圖謀呢。」
同樣傳音回覆了兄長的提問,白塹予上前替兄長斟了杯茶,一雙靈動的眸子卻已止不住好奇地上下打量起眼前這位曾在嶺南擁有不小地位的人物。
儘管外表瞧來有些狼狽猥瑣,可一旦留心細察,便可發現眼前這名男子有一雙隱蘊睿智光芒的雙眼,氣度亦頗爲從容,絕非一般江湖混混所能擁有。不過眼下管事的可是二哥,故白塹予僅是心下稍微有了個底後便收回了視線、將目光移向兄長靜待他的決斷。
但見白冽予神色淡然、雙脣輕啓,問:
「楊公子不惜報上真名混上船來與冽予相見,究竟所求爲何?」
「……我不知道。」
可迴應的,卻是男子半點稱不上友善且令人摸不着頭腦的一句。
饒是青年事前已有過一番推估,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回覆卻仍讓他心下一陣訝異,直對向男子的眸光更因而多少帶上了一絲興味。
「既然不知,楊公子又何必前來?眼下流影谷已然離去,以你的能耐,要想隱藏身分避避風頭、過上一段安生日子想來也並非難事。」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雖不明白冱羽究竟受了什麼蠱惑對你信任若斯,但他之前曾再三叮囑過,說一旦他有了什麼意外,要我無論如何都必須保住自己前來與你相見……只是你雖辜負了冱羽的信任,我卻不能這麼做。橫豎事已至此,便是龍潭虎穴、闖上一番又有何妨?」
回想起事發後由旁人轉述而得的經過,男子──楊少祺語帶憤恨,對向青年的目光亦充滿着深深的敵意,說是將其當成仇人看待也不爲過……好在白冽予並非愚人,一聽着「你雖辜負了冱羽的信任」這番話便即明白了事情的因由,對眼前的人也添了幾分好感。
楊少祺之所以會認爲自己辜負冱羽,想來是因爲那日他讓四劍衛出手助流影谷擒人之故吧?至於冱羽之所以會讓楊少祺來此卻又不肯細說,自然是有心想幫助楊少祺,卻又考量到自個兒身分的隱密而無法明言了……思及師弟的良苦用心,白冽予心下一緊,而終化作了一陣過於苦澀的嘆息。
「冱羽既會要求你來此,想來是對楊兄抱持着極大的期望,所以將楊兄交託於我吧……也罷,便請楊兄在擎雲山莊好好待下,我會盡可能地讓人傳授所需的知識給楊兄。」
入耳的言詞讓楊少祺有了一瞬間的錯愕,更因青年神態間所透露的、對凌冱羽的那份親近而疑惑大起。原先的憤恨此時早已爲濃濃的不解所取代,他有些茫然地凝視着眼前似乎不僅僅是個「美人」的青年,浮現於腦海的,卻是冱羽打從見着對方後便有所轉變的態度……
說起冱羽和擎雲山莊的聯繫,最爲密切的自然是白熾予了……可冱羽雖要他若有萬一就投奔擎雲山莊,卻不是讓他去找白熾予,而是找這個在外人眼裡除了美貌便一無所有的白冽予……雖說白熾予目前不在南方也是事實,但冱羽會有此交代,莫非也不僅只是因爲此次前來嶺南的是這個二莊主?
或者……這個二莊主這次會突然一反平常地代表擎雲山莊出席,本身就有什麼□□存在?
想到這兒,饒是楊少祺仍無法諒解青年讓人出手擒下凌冱羽的舉動,卻也不得不改變了對眼前青年的觀感……深吸口氣後,他神色微沉,半是不解半是探問地再度朝青年開了口:
「你究竟是什麼人?」
「擎雲山莊二莊主白冽予──楊兄不正是因爲知道這點纔會來此的麼?」
「你知道這不是我要的答案。單憑這『二莊主』的身分,還不足以作爲冱羽讓我來此的理由。」
「……久聞楊寨主才智不凡,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見楊少祺已然察覺了端倪,白冽予遂也不再隱藏,直對向男子的幽眸微凝,他起身朝對方一個拱手,連日來始終壓抑着的氣勢亦隨之展現了開。
「這段時間來楊兄對冱羽的百般照料,冽予便在此謝過了……在下擎雲山莊白冽予,同時也是冱羽的師兄,黃泉劍聶揚的師侄。」
頓了頓,「或者……楊兄也可稱我爲『李列』。」
「師兄……歸雲鞭李列……?」
饒是楊少祺心下早有準備,卻仍給那接連入耳的「身分」震得有些茫然。過往的種種回憶與疑惑悉數涌現,而終隨着這一個個關鍵的名字有了解答。
擎雲山莊對行雲寨的支持一直顯而易見,但他也曾疑心過這個聲名昭著的東莊爲何要冒着可能給流影谷安上罪名的危險有此安排……白熾予確實和陸濤有些交情,但以此爲由卻終究太過薄弱了些……可若把這理由換成了白冽予和凌冱羽的師兄弟之誼,事情自然就說得通了。
回想起來,雖也是陸濤有意交棒,但打從凌冱羽加入行雲寨後,擎雲山莊方面的援助力量一直都是主動交由他掌控的……更別提那些個情報來源什麼的了。上回「李列」前來嶺南亦是十分親近地同和凌冱羽同行多日……如此舉動與其說是看在桑凈的面子上,倒不如說是他二人本就極爲要好來得恰當。
也許,冱羽之所以會在見着白冽予後便顯得精神許多,正是因爲終於感覺有所倚仗的緣故吧?可他二人若真如此親近,白冽予又爲何會在事發時讓人出手擒下冱羽……?
或許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青年微微一笑,一個手勢示意他和幼弟一同入座,而後方道:
「先前聽楊兄似乎對冽予有所誤會……事發之時,楊兄不在現場吧?」
「……不錯。我本欲與冱羽同去,但他考慮到現場的狀況後卻還是要求我留了下,告訴我事情若有萬一,就想辦法避開他人耳目前來投奔二莊主。只是後來我聽人轉述事**形,得知冱羽是在二莊主遣人出手後才放棄的,所以……」
見白冽予主動提及,楊少祺自也猜到了其間多半另有隱情,自然不再像之前那般對青年懷抱着敵意。
察覺這點,白冽予便也不再隱瞞,將當時的情形盡數轉述予楊少祺。
「最遲後日我便會化明爲暗離船暗中行動。楊兄之事我會派人轉告兄長,屆時便請楊兄在山莊停留些時日,待我尋回冱羽後再做打算吧。楊兄不妨趁這段時間好好認識一下山莊,也好爲日後冱羽可能的東山再起作打算。」
知道這確實是個具體瞭解組織運作的好機會,儘管如此一來自己也形同遭到軟禁,楊少祺卻仍沒有半分猶豫地點頭同意了對方的安排。
事情既已定下,白冽予當即讓人替楊少祺安排了艙房,並招來下屬準備交代後續的行程。但便在後者即將出房之際,卻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回過了頭,對向青年的目光無比認真:
「冱羽就交給你了,二莊主。請一定要……順利地將他救出來。」
「……放心吧。」
而回應的,是白冽予同神情一般堅定的話語:「我不僅會救出他,也定會讓『某些人』付出相應的代價。」
敘述的音調淡然如舊,卻又帶着一絲足可稱爲「殺氣」的凌厲……聽着如此,楊少祺心領神會地笑了笑,而在一個拱手作別後於船中僕人的帶領下前往艙房休息去了。
望着他的身影漸遠、思及如今仍在西門曄手中的師弟,白冽予面上幾分複雜之色浮現,而終在一聲輕嘆後回過了頭,繼續同小弟安排起行動的事宜。
* * *
或許是白二莊主柔弱的形象太過深植人心,儘管有了卸下易容的白塹予在旁幫襯,負責護衛的四劍衛卻仍在得知兩人要暗中下船後極力勸阻,勸阻不成又轉而要求同行,直到白冽予不得不使出真本事擊敗四人後才終於說服了他們,也才終得以一如原訂計畫地離船前往流影谷一行所在的方向與東方煜會合。
這次的目的既然是劫囚,所面對的又是早就對他有所防備的西門曄和暗中作梗的景玄,再亮明李列的招牌自是極爲愚蠢的事。尤其就算沒打算正面硬撼,真正出手劫囚時卻仍免不了和對方有所衝突,而對方也必然會追查出手之人的身分……在此情況下,爲了避免牽扯到山莊,他不是得栽贓嫁禍,就是得虛構出一個神秘人來。而他所要做的便是結合這兩者,從而讓流影谷舍下追緝的念頭,也讓西門曄在事情發生後仍能有個臺階下。
因爲很多人都忽略了一點。
儘管已許久未曾踏足江湖,可冱羽畢竟是那個一代宗師「黃泉劍」的弟子。在西門曄已儘可能減輕他罪名的情況下,對冱羽之事沒可能做出準確估計的流影谷內部自也不可能爲了他去得罪師叔……雖說師叔打從冱羽下山後便離開了草廬,但只要這份威嚇力仍在,他就仍有從中插手的可能。
畢竟……他雖稱聶揚爲師叔,但從劍術上來說,他卻毫無疑問地是聶揚的得意弟子。只要形式把握得宜,製造出師叔出手的假象應非難事。只是海天門方面對此也知之甚詳,也因此,要想將這個計畫順利進行,就一定得比同樣在旁伺機準備下手的海天門潛伏得更深才成。
不過這次有麼弟一同隨行,要隱藏形跡自然比平時要來得方面許多……問題只在於該如何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和冷月堂的聯繫下達相應指令,卻又不至於爲海天門方面察覺而已。
只是……思及本該平安落幕的一件事卻因海天門的介入而牽扯出這麼多的麻煩,更讓已受到不小打擊的師弟再次面臨被背叛的痛苦,白冽予心下便是一陣憤怒,周身亦不由自主地流瀉了幾分迫人冷意。
──眼下他和師弟所處之處乃是碧風樓旗下的產業,所待的又是東方煜事前便讓人備好的隱密廂房,只要不是鬧出太大的動靜,就算爭執什麼地也不至於教外人聽見纔是。只是白冽予向來慣於隱藏情緒,即便刻下帶着的是經過麼弟巧手易容後僅算得上普通英俊的面容,也沒有刻意壓抑的必要,但呈現於青年容顏之上的,卻仍舊是那樣瞧不出一絲異常的平靜。
但這些天來一直跟在他身旁的白塹予卻仍敏感地察覺了兄長的變化。
望着那張連半點怒氣都瞧不出的容顏、感受着身旁傳來的、那種讓人本能地感到畏懼的森冷氣息,少年一方面再次對兄長控制情緒的能耐感到了深深的佩服,一方面卻也忍不住有些擔心地擡掌輕拍了拍兄長背脊。
「他一定會沒事的,哥。」
同樣改換容貌「扮演」卻依舊保持了兄弟身分的少年柔聲安慰道,「西門曄也不是笨人,若非有所疑心,也不會不顧他人非議地將凌大哥安排在自己身邊了不是?」
「……問題是,讓他跟在西門曄身邊,就代表他一定安全無虞嗎?」
「哥的意思是……」
「姚峰成的部份暫且不談。對於那位跟在西門曄身邊的小廝『高城』,你有什麼看法?」
「看法?這……他的性子似乎有些孤僻怯弱,但對西門曄卻十分忠心。我曾藉着冽哥的事在他面前出言抨擊西門曄加以試探,他雖仍顯得有些氣弱,但卻實實在在地反駁了我的話,還說西門曄曾經救過他……」
回想起當時假扮成侍女同那名死氣沉沉的俊秀管事相談的情景,白塹予敘述之餘心下亦是好奇大起,問:「哥,你認爲這件事與他有關?」
「只是有些疑心而已……當時柳林山莊的人曾說過,決定是姚峰成下的,但高城也幫着完成了相應的手續。可事實上,當初若非有高城幫忙證實那『情報』的可能性,又處理了一應事宜幫着姚峰成下達命令,流影谷即便有所行動,也絕對無法像當日那般趕得如此恰巧。可以說,高城的地位雖然不高,卻是當日行動能夠達成的關鍵。考慮到這點,他的立場自然十分微妙。」
白冽予淡淡道,眸光卻因思及可能的兇險與陰謀而轉爲幽暗。
「西門曄以『霍景』身分置身嶺南時,高城便一直跟在他身邊當管家……雖說這麼個角色的存在確屬必要,可他會選擇這個『高城』作爲人選卻有些奇怪。今日若換作是我,怎麼也會挑個派得上用場的得力下屬同行,可高城顯然不屬於這個範疇……如此推想而下,西門曄之所以會讓高城而非自身的得力下屬同行,就代表高城身上一定有某些對『任務』而言至關緊要之處。」
「至關緊要……?對了!西門曄要想成功扮演『崔京雲』,不光得要了解此人的交遊往來,也得對此人的生活習慣有所瞭解,否則如何能騙過本就認識『他』的人?這麼想來,說不定高城其實是霍景的手下,只是因這件事而……咦?」
只是白塹予這番揣測的話語未完,便因想起了某個矛盾之處而戛然休止。
高城對西門曄十分忠心──這可是他自個兒說出的結論。如果高城其實是霍景的人,這兩點不就相互矛盾了嗎?又如何能……
本以爲多少能派得上用場的推測就此碰壁,讓本還有些興致勃勃、信心滿滿的少年忍不住一陣喪氣。反倒是一旁的白冽予似乎因此想通了什麼,擡手鼓勵似的拍了拍麼弟的肩。
「你說得很好……還記得高城曾說的、『西門曄救過他』這點麼?如果他的確是霍景身邊的人,卻因故出事而被西門曄所救,事情便有了合理的解釋──不論是西門曄選擇海青商肆作掩護的原因,或是高城角色如此奇異的理由……」
頓了頓,「如果他真的曾是霍景身邊的人,就代表他也必然與海天門有所牽連,只是程度深淺的問題而已……可惜咱們對他的瞭解不夠,否則便能由他性格上的弱處與習慣找出海天門可能趁隙而入的機會,並加以利用或防範了。」
「嗯……不過高城又不會武功,想直接出手刺殺凌大哥必定沒可能得手;就算改成下毒之類的手段,凌大哥也不是毫無江湖經驗的人,哪可能一點防備都沒有?更別提西門曄多半時刻在旁護着凌大哥了……相較之下,我還覺得咱們的營救計劃更有難度一些呢!」
「這倒是……不過海天門方面如今掌握的情報仍遠多於我方,所以咱們仍舊不能掉以輕心,必須儘可能地多蒐集一些情報纔是。」
如此一句將方纔刻意引導麼弟做出的分析做了總結,白冽予輕啜了口茶潤了潤有些乾澀的喉嚨,心思卻未因方纔看似有了結論的談話而得以定下,反倒是不住**着、而連同某種不安逐漸於心頭漫開。
就好像……有某個關鍵夾藏在其中,卻給他忽略了一般……
可還沒來得及深思下去,一道由遠而近的足音便已先一步攫獲了青年的注意。不消片刻,但見房門由外而啓,情人熟悉的身影亦隨之映入了眼簾。
由於雙方從離開嶺南後便一直分頭行動,東方煜還是直到現在才知曉兩人易容的模樣,也因而在入房的剎那有了瞬間的停滯……不過對情人的熟悉仍是讓他在短暫的微楞後迅速認出已掩去了無雙容顏的青年,而在確認房門已然關好後大步上前猛地將青年由座位上拉起,一個俯首以脣封住了那雙睽違多時的脣瓣。
在嶺南的那段時間裡,東方煜雖曾因先前的一番「仗義」而得了前去拜訪情人的理由,但也頂多是見見面互訴情衷聊表相思而已,哪可能有什麼纏綿的機會?更別提兩人見面時談的更多是公事而非私事了。也因此,忍耐多時後,總算回到自個兒「地盤」上的東方煜自然再難按捺、無視於情人面上的易容就這麼深深吻了下去。
他忍耐了多時,白冽予自也不例外。熟悉的氣息與撩撥讓先前猶自苦思難解的青年瞬間軟了身子,雙臂尋求依憑般緊緊攀上情人脖頸,原先被動承受的脣舌亦熟練地展開了「反擊」。不用多時,原先還瀰漫着沉肅之氣的屋子便轉而爲旖旎春情所充斥,讓完全給晾在一旁的白塹予終忍不住有些尷尬地輕咳了聲。
二人畢竟不是全然忘我,一聽着少年的「暗示」登時醒覺、難分難捨地鬆開了原先交纏難分的脣……只是脣分了,缺乏「滋潤」過久的東方煜卻仍難以就此罷手,朝一旁的白塹予遞了個歉意的目光後便維持着相擁的姿勢拉着情人重新入了座。
「你們到得真巧……今日我纔剛拿到遠安方面送來的情報,而且還是關於高城的。」
入耳的言詞讓先前還在商討此事的白家兩兄弟不約而同地坐直了身子,而在對望了眼後、以白冽予代表着續問道:「怎麼樣的消息?」
「是他和西門曄遇上的經過……事情就在天方事發後不久、你我正在趕往東北之時,他偶然救下了一名因爲犯了過而險些被打死的男娼,這名男娼便是高城……西門曄本無意插手,但高城似乎掌握了什麼情報,讓西門曄終還是將他保了下。之後他們便一同離開了遠安。等下一次高城再度現身時,已是他隨着西門曄來嶺南做戲的時候了。」
「這麼說來,高城或許真如咱們所推測地握有關於霍景的情報,所以西門曄纔會保下他,並在之後展開了相應的計畫……」
說到這兒,白冽予突然憶起了什麼,原先猶帶沉思的神情立時轉爲凝重:
「你說他本是男娼?」
「是哪家男娼館的?」
「嗯……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菊芳──」
話音未盡,便因思及什麼而爲之一震:「等等,菊芳樓?冱羽之所以會趕回嶺南,不也是因爲從菊芳樓聽到了情報嗎?我記得他是爲了找他那個遠親哥哥纔去的。這麼說來,莫非……」
「……多半吧。或許正是這個原因,才讓海天門如此自信能靠着這種手段成功……」
伴隨着那個先前始終給忽略了的「關鍵」得解,白冽予神色一沉,幽眸亦隨之染上了幾分厲色:
「那個『高城』……多半便是冱羽苦尋多時的遠親哥哥『雲景』吧。以他的性子,對此人必不會有所防備,自然也給了海天門可趁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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