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達長白山的時節正是初夏,天候約與江南的仲秋相當,故白冽予倒也還算適應。只是待天候入秋後只怕便要轉涼,以他刻下的身子,想撐過去絕不是件易事。

自淮陰到長白一段,最後是改以馬車代步。聶曇因爲顧慮小徒的身子,一路上鮮少露宿,且晚上一定按時休息。白天趕路時,聶揚駕車,聶曇就在車中和他談論醫理藥理﹔而睡前的一個時辰,則由聶揚授予他用劍之理與劍法。

白冽予身子雖不如以往,但對動作的記憶卻仍十分不凡。加以天生領悟力奇高,故聶揚只需將劍訣與劍法各教一遍,他多能學得七成以上﹔艱深之處,亦稍費光陰便能加以領略。此外,空閒之時,他亦依着習年初練武時的做法每天或多或少練些基本功夫。兩三個月下來,身子雖不若以往,卻也比剛離開山莊時好了些許。

聶揚在送他二人到了長白的當日便悄然離去了。這幾個月相處下來早讓白冽予知道了這師叔的性子,故也不甚訝異。且聶揚臨別尚留了一本劍譜贈他,足以令他細細研究,並在用劍之道上大有長進。

初到的幾日,聶曇先帶他四處熟悉環境。長白山地處偏遠,除鄰近村落獵戶外少有人跡。且聶曇所居小谷另有奇險屏障之,故可說是完全遺世獨立的、真正的隱居之所。

瞧着眼前蓊鬱的林木與淙淙流水,白冽予除下鞋襪捲起褲管將雙腳浸入水中。林間的泉水十分涼澈,令人得以輕易靜下心思。

便仗着這一份沉靜,他闔上雙眸,試着讓自己的內心得以專一,好隔去多餘思慮專心研究武學。

安頓好一切後,兩個多月前,聶曇將那本提及恢復經脈之法的古籍交給了他。古籍的標題已損,只能隱約看得到殘缺不全的幾個筆劃。其內容分作七章,並附有幾幅行氣之圖。大體全在說一套奇異武功的修練之法,僅總綱略提可以之修復經脈,卻沒有特別寫出療傷之法。

白冽予仔細的翻了一遍,最後讓他特別注意的,是整本冊子之中字數最少的第七章。

第七章十分精要,全章除了一幅繪有四色箭頭的人形圖外,未有隻字片語言及修練之法,倒是全在說明「氣」。

所謂氣者,本爲古聖先賢用以表示天地之理的詞彙﹔養氣,本爲修神養志的內聖之法。萬物自有其氣,而其中最大者則莫過於充塞天地間的自然之氣,所謂「浩然乎正氣」。道家有言,人身乃一器皿,若能開通己身與自然相通,便能以己身承載自然之氣﹔承載自然之氣,便是順應天理﹔順應天理,自然得以明白「道」,得以養生及至與天地同壽。

依這本無名古籍所言,若想恢復經脈,勢必得由天地自然之氣着手。

人體經脈可分爲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一般習武之人修習內功,便是以法練氣使之行走於奇經八脈﹔若能打通奇經八脈,尤其是任督二者,便得以在內功上大有進境。然則此般修練之法主要是存養每日寅時之「夜氣」,並引以爲人身之氣。此法既被動之,與隨時隨地能汲取天地之氣的情況相比,自是微不足道了。

而欲超脫此限承載自然之氣,則需由血氣運行的十二正經着手。只要能引取自然之氣,使其氣順流導入毀損經脈,當能一一修復如常。

但整本古籍的順序卻是先由存養夜氣開始,層層推進,最後纔到開通體內與自然之氣相通。此境界稱爲「至人」,乃是此內功修習的最高境界。

這正與白冽予的情況不合。

他的奇經八脈已斷,又如何能循序而起及至修得自然之氣?若真欲以之修復經脈,便需反過來練,先開通體內竅門汲引自然之氣才行。

除非他參透該如何施爲,否則這輩子只怕再難習武。

一想到此節,心頭便一陣紊亂。這些日子來他反覆將第七章看了幾十遍,連那幅圖也都牢牢的印在心底。可他心底切切念念的全是能否報仇,越煩越急,便越是與至人之境不相符合。

至人者,乃除卻所有人爲之道,心凝形釋與天地合一。

可越是逼自己不要多想,心思便越亂。他的苦思他的疑惑都無法排除這樣紛亂的結果。他試着冷靜思索研究其法,整個人卻莫名焦躁,甚至影響了他對醫理的修習。但他卻不能放棄。他不能不想,卻想不出結果。或許是無法恢復內功的絕望造成這一切,但他卻無計可施。

最後他只好選擇讓自己暫時休息。

所以白冽予稟明瞭師父,獨自一人來到這小溪邊散心。

離那個晚上已是數月過去,記憶中染血的鵝黃素帳卻從未褪色。他彷彿還能感覺到母親溫熱的鮮血,還能感覺到長劍冰冷的寒氣。青龍的話語一遍又一遍的在腦中迴響。恨意一次次被激起,還有滿腔的不甘。

是的,即使他從未說出口,但對於自己由備受期望的良材成爲一個不能習武的廢人,他還是心懷不甘。這樣的情緒亦轉化成了令他心緒交雜的恨意。他總是惦記着報仇,總是時時刻刻計劃該如何修練自己。他的心思已不再單純,又如何能放棄所有的人爲達到「至人」之境?

不期然間,孃親的身影,浮現。

『冽兒……』

『往後何時會再下雪,這可得問老天爺才成……不然,就是得趕快養好身子,練好武功,以後和你爹一樣出去闖蕩江湖四處遊歷。若是有機會見着那萬年雪,可得記得回來和娘說說。』

『你若喜歡這香味,娘以後便讓人到你屋子裡點着。』

素雅的香氣不知何時已然忘卻。他驚覺自己記着的只有最後的血腥味。某種慌亂涌升於心,他嘗試着忘卻記憶中的血腥味,試圖回想起母親身上那素雅的香氣。

然後他想起了雪。觀景閣外撲天蓋地的雪。

飄揚的紗帳、散落的雪花。母親溫柔的將他抱在懷中,素雅的香氣縈鼻。當時他因明白自己只怕難以度過那個難關而十分難過,可刻下想來,竟是個十分幸福的回憶。

一瞬間他忘卻了太多太多的憂傷苦痛。母親的容顏浮現,熟悉而無法挽回的一切亦悉數浮現。他眷戀的擱下了多餘思緒只望從記憶中多回味一些。

心神因而漸漸收歸於一。

原先的緊繃不再。他彷彿回到了母親身邊,彷彿重新置身觀景閣,甚或更早以前,那個他連擔心憂煩都不需要的時候。

所有的思慮──連同回憶,都漸漸淡去了。

腳下的流水依舊潺潺。不知何時,原先坐着的身子已然站起,雙眸卻依舊閉着。刻下四無人聲,但鳥聲蟲鳴風語水聲卻悠然不絕於耳。盛夏的驕陽經過層層綠蔭之後化爲柔煦,在滿山淺涼中予了幾抹溫暖。

原先的焦躁與恨意在這一片悠然中漸漸滌淨。

林間偶有幾許清風,從容自適得令人神往。他感受着清風,感受着流水,心緒逐漸收歸。沒有刻意使力,他放鬆着軀體靜靜佇立着。闔上的眼眸讓他隔絕亂目的色彩,耳邊的種種聲響也漸漸隔絕於心神之外。他覺得自己聽到了聲音,神智卻不受其影響。他甚至連觸覺也漸漸被隔絕了開。

風依然輕輕吹着,水依然潺潺流着。鳥鳴依然,蟲聲依然。但一切都逐漸從精神上被隔絕了開──又或者該說:他的精神已經躍升到某種凌越肉體的階段。

不知不覺間,他的心神已超脫軀體的束縛,到達了「心凝形釋,天人合一」的至人之境。

其實那層層推進的內功修練之法,說的亦是精神的修練之法。白冽予經由大亂逐漸收歸於一的過程,正似一個人精神由繁而約,提高到了另一個層次。他心思再雜,畢竟也只是個九歲孩童。實則人離孃胎越近,便越是接近天人合一的至人之境。只是孩童畢竟是孩童,沒有那麼高的領悟力去懂得此節。且孩童心思雖然單純,卻也因此容易對外界事物產生好奇心──這便有了人爲。但白冽予領悟既高,經歷又異,心思之雜全是起因於內心而非外物,故一旦得着機緣,便得以擺脫人爲轉入至人之境。且由於他奇經八脈盡斷,自然不受奇經八脈影響,讓十二正經可以與天地相通。

某種寒涼之氣自腳底涌泉泉涌而入,沿着早已熟記的人形圖依序行過十二正經。寒氣絲絲入身,超脫肉體的精神感覺那身子彷彿真成了器皿,不停的盛入來自這長白山上、浩然天地的自然之氣。

不知過了多久,寒氣已然盈滿十二正經,卻依舊源源不絕的泉涌而入。盈滿的寒氣開始在周身尋求宣泄之所,而一點一滴的,行入寸斷的奇經八脈。

沒有分毫的痛楚,只有一種沁涼入骨的感受。寒氣越來越深入,一點點一點點的接通他的經脈……他覺得自己好像浸身雪地中,卻不覺凍冷難受,反倒是十分舒泰。明明該是站着的,他卻感覺到自己好像漂浮着,沒有任何依憑,卻被某種事物安心的包裹着全身……

不知不覺間,那凌越肉體的精神,亦隨之慢慢淡去──

* * *

乍然驚醒,是在一聲鷹鳴之後。

白冽予陡然睜眼,景物雖仍可見,四下卻已一片漆黑,顯然已是入夜。自個兒仍維持着先前的情況直挺挺的站在溪邊,先前的一切只像個虛幻的夢境。瞧着如此天色心下暗叫不好,趕緊上岸穿了鞋襪,拔足朝師父的醫廬奔去。

奔跑的意念方過,一股涼氣便順着昔年所習輕功之法行過諸經諸脈。他一時沒多想,誰知身子竟然瞬間便前進了數丈。他慌忙停步,靜下心來駐足內視,這才注意到一股寒涼的真氣正沿着那第七章的圖指示的繞行於周身。

那股真氣僅比他經脈盡斷前略遜一籌。奇經八脈已通,且氣隨意至。知道自己意外得着機緣汲取了天地自然之氣以致恢復內功,白冽予當下大喜,運起輕功直往師父居處行去。

擁有一身內功的感覺竟是如此令人舒服。

感受着令己舒泰的涼意,以及拔足奔馳時擦過面頰的陣陣晚風,白冽予小臉之上忍不住泄出了幾許難得的喜色。改變的還不只如此。他發覺自己的內心平靜更勝以往,似乎這一番變化也令他的精神獲得了一次粹煉。

沒過多久,草廬已映入眼簾。白冽予緩下腳步推門入屋,只見老者正坐在屋中溫柔地看着他,笑道:「恭喜你哩!冽兒。」

以聶曇深厚的功力,自然早就注意到徒兒馳近時過於輕快的步伐。眼前的孩子好似恢復了生氣似的,一雙眸子蘊含精芒,顯然不但是修復了經脈,修爲也由零化爲略有小成。

白冽予神色淡然,眸中卻可瞧出幾分喜色。他一個上前拜倒於師父身邊:

「若非師父指導,徒兒如何能有如此進境?」

「爲師能有多少助益自個兒豈會不知?來,讓師父看看你的成績吧。」

白冽予一聲應過,遞過小手讓師父傳入真氣查探他的經脈與真氣。

聶曇真氣方傳入,便覺與一股極寒的真氣相觸,周身不禁打了個寒顫,忙收回了真氣。寬掌探了探白冽予細頸,只覺得觸手一片微寒。雙眉因而微蹙,道:「你的真氣至寒,是以前就有的嗎?」

「徒兒內功以前並非這麼練的……可,至寒?」

白冽予聞言有些詫異,沒想到師父竟會用上這個詞。他的真氣雖寒,在他而言卻是令人舒泰的沁涼,又怎會是至寒?可師父沒理由爲這種小事騙他不是?

心思數轉間,只聽聶曇又道:「只是你真氣雖寒,卻十分精純而毫無偏邪。又爲何純走至寒一路?」

「徒兒也不清楚。徒兒原先僅是想沉澱心思,孰知竟意外得着機緣恢復經脈。待徒兒猛然驚覺之時,天色已黑,真氣已存,卻是周身一片令人舒泰的沁涼,而非師父您所言的至寒。」

簡單說出了自己練氣的經過,卻是將中間的詳細情況略而不提。溪裡的一番經過委實神妙,究竟是怎麼樣的情形他自個兒也說不明白,只盼日後年紀長了,能得已弄清此節,致能在修爲上更添裨益。

聶曇也清楚要一個孩子鉅細靡遺的弄懂那般玄微之事只怕極難,故也就這麼聽着了。這時想起小徒一去便是一整日,怕是用了早膳至今仍未吃過半點東西,當下拍了拍他的背:「好了,你中午沒吃東西吧?趕緊用點晚膳──你內功既復,往後的日子只有更忙。刻下爲師要教你的,可不光是醫藥而已。」

依着平時的應對答了,白冽予心頭卻已是不由得一熱。

內功已復,他欲手刃青龍便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更將得以盡習聶曇這樣一位高手畢生所學,正是由剝而復、否極泰來。

只是心下雖是喜不自勝,眉上眼上卻仍是平平靜靜,由着師父牽上他小手入飯廳用晚膳去了。

用過晚膳罷,聶曇囑咐他需得早些歇息後便回房了。白冽予知道師父憂心他的身子,可刻下的他全無半分疲勞之感,更別說是睡意了。故雖依言回到了房間,他卻沒打算就寢,而是取出那本古籍又翻了幾翻。

那前六章依舊對他無甚用處,倒是第七章越琢磨越有味。這時想起自己內功初復,刻下全任真氣自然而行,有什麼密奧自己仍不清楚。正想靜坐修練,目光卻不意瞥見了榻旁的月魄。

小手因而握上了劍柄。連月來總覺得沉澱澱的劍此刻卻變得十分順手輕便。白冽予心下一喜,當下提了劍出房往屋外空地練劍去了。

此時正值初七,天邊半月悄照,灑了滿地銀白。白冽予仰頭凝月,某種情緒在心底升起,卻說不明白,只覺似是受月所感,可又似是而非。不過刻下多想無益。眸光瞬間斂起,右手已然拔劍。

自他得劍以來,這還是第一趟有真氣可灌入劍中。腦中靜思舊日所學與先前師叔所授,心思電轉間,身已動,劍亦動。隨着至寒真氣灌入長劍,月魄已然隱現暈芒,卻不知是映着月色,又或是真在發光?

只是此節無須細究。習武練武最講求福至心靈,刻下心頭既有了武興,劍式便一招一招的使將出來。

此時的劍招與傷勢未愈前只俱「形」的招示自不可同日而語。此時他真氣竟意外的全憑意走毋須刻意催動,白冽予當下便收了其餘心思,全心專注於劍上。

月魄像是具有靈性一般,完全配合着他的心思舞動。白冽予累積了多月的領悟此時還是頭一次得以盡數施爲,越舞越是起勁暢快,神清氣爽。

他一遍又一遍的演,而越發體悟了劍招。雖說會否內功對習劍術並未有影響,但如何能真正使盡劍招得劍意,卻終究需得有真氣相助。他每使一招,便覺得自己又比先前更明白了幾分,但也遇着了更多的疑難。不過這些疑難並未阻礙他的精進,反倒是給了他一個可供突破以致大進的機緣。

古人多是內外功並行,又哪有人像他這般失而復得,曾有一番明劍理卻使不出的窘境?如此一先一後,讓他對劍術的領略又多了一層,只需加以時日克服難關,必能又有小成。

好半晌白冽予才收了劍。正想着進屋歇息,心頭卻忽地一跳。先前那種莫名的情緒又涌了上。他停了腳步靜靜佇立,而在感覺到什麼之時全身一震。

他目光移向屋後的林子。只見得疏落月光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當下心頭更是一陣情緒涌上,輕身功夫運起,直朝那身影奔了過去。

小小的身子,便那麼樣直直撲入來人懷中。

白冽予再怎麼早熟,畢竟也還只是個孩子。在此之前他從未離家如此之遙,說不思鄉絕對是騙人的。只是他思念歸思念,卻從沒想到父親竟會就這麼出現在眼前。

父親的神情依舊是分別前的沉鬱。孃親的死,讓父親再也回不到以往。

其實白毅傑此來探子本是打算在一旁默默看着便好,故隱了身形氣息,連聶曇都未曾驚動。他在林中看着,見次子不但順利恢復了內功,幾式劍法舞起更比先前有了精進,心下不禁大感寬慰。只是沒想到次子竟然能發現自己的存在。他一方面大奇,一方面卻也心疼孩子,當下不再隱藏將次子緊緊擁入懷中。

這一抱才發現:冽兒的身子不似以往,竟微微透着一股涼意。他亦像聶曇那般輸氣查探,那至寒至純的真氣讓他吃了一驚,當下詳細問了因由。

白毅傑能從一介無名之士一躍而爲江湖上人人仰望的不世高手,自然有其不凡的經歷。此時聽得次子遭遇,他略一沉思,半晌才道:

「你真氣性質至寒,應與修練之地及行氣之法有關。爹先前沒留心,刻下看來,你師父這隱居之所倒是塊福地寶地──只是這長白本就是天地積寒之所,水又屬陰,你存養氣的方式亦非常軌,故能得此至寒真氣。幸好你年紀小,失去先前的內功又好一陣子,不會罔用行氣之法。你刻下的真氣不同於凡,必須破除成見,順其自然,不要以過往行氣之法加以催動。若有閒暇,也需得好好內視己身,瞭解自己的內功究竟如何運作,好順之存養先天氣,裨能調和陰陽,以致在修爲上更有進境,明白嗎?」

「孩兒知道了。」白冽予輕輕應了,眸光卻是一轉,問:「爹……山莊的衆人還好嗎?尤其熾予塹予他們……」

「一切已悉如以往。你出發不久,爹就讓你三弟挑了兵器。他又受光磊啓發升起了對機關之學的熱愛,心思已是平復了不少。塹兒則讓你大哥顧着了。他十分乖巧聰慧,之後定也能成爲一個有用之人──只可惜你孃親無緣見着了。」

雖是交代近況,卻說着說着忍不住便憶及了亡妻。他此言一出,沉痛的回憶勾起,父子兩人之間立時化作了一片沉寂。

白冽予靠在父親懷中,雖知父親方纔純是感慨之語,心下卻仍忍不住自責起來。只是刻下再說什麼,也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

足過了好一陣,白毅傑才一聲嘆息……「時間也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明兒代替爹向前輩問好,就說爹思子心切,又怕擾了他老人家,故未曾拜見,還望他老人家見諒。」

他知道與次子的這一番相會已是露了行藏,囑咐次子這般稟告,也是說給應是早已醒來的聶曇聽的。實則以他的身分出現在北方並不妥當,不過他的武功天下有數,真要隱起行蹤,世上還真沒人能耐他如何。

白冽予聞言點頭應過,心下卻難免不捨。小臉擡起定定地瞧了父親沉鬱間隱帶溫柔慈和的神情好一陣,才終於脫離了父親的懷抱,回屋就寢去了。

望着次子的身影沒入屋中,一直到他平穩的吐息聲傳來之後,白毅傑才終於擡足揚長而去。

天上半月依然高掛。晚風撫過林稍,帶來了些許颯然秋意。曾經風風雨雨的春日如今已完全失了蹤跡,可所有的一切才正要開始。

這年,白冽予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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