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着,舒老爺也不在耽擱,轉而就走向了清蘭閣。
清蘭閣內,滿院冷清。
平日裡服侍舒清瓷的丫鬟也就兩個,一個粗使的丫鬟東兒,另一個便是貼身的丫鬟葉晗月。
今日舒清瓷同葉晗月鬧了彆扭,這本就人少的院子少不了更加冷清。
舒老爺面色凝重的走到舒清瓷房門口,看着禁閉的房門,擡腳踢了兩下。
屋內的舒清瓷再次聽到門外的動靜,以爲是葉晗月不死心,去而復返了,紅脣抿緊,偏頭便是看向了一側。
她是下了心不願再搭理葉晗月了。
舒老爺等了一會兒,聽到門內沒動靜,他蹙眉略有疑惑的回頭看了眼舒初柔。
舒初柔會意,立馬說道:“爹爹,大姐應該在屋裡,她可能、可能是生氣了。”
她雙眼清亮,一張還顯露着三分稚嫩的臉,配上這般隨意的話,倒也叫人覺得她只是小、從而纔會說出這般單純的話來。
舒老爺忍下幾分怒火,沉着聲喊道:“清瓷,開門。”
舒清瓷正倚在牀邊兀自傷神,驟然聽見門口的說話聲,驚的立馬站了起來。
爹爹?
她緊咬着脣,一雙微紅的眸子盯着房門,裡面有着幾分慌亂。
私會男子是閨閣女子的大忌,爹爹該如何處罰她呢?
罷了!這事遲早是要說給爹爹聽的,早一日晚一日,都是逃不過爹爹這頓數落,還不如趁早將這事攤開。
故而,舒清瓷緩了緩慌亂的心,目光正定的開了房門。
“爹爹。”她低眉順眼低聲喚了一句。
舒老爺目光清冷的斜看了她一眼,先沒開口,待進了房坐下,他纔開門見山的問道:“那個叫貢浦和的,你們相識多久?你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細細說給爲父聽聽。”
舒清瓷小愣了一會,隨即纔有些難爲情的將自己如何同貢浦和相識相知的事說了一遍,她所說的話裡處處透露着對貢浦和的崇拜、思慕以及爲了讓舒老爺對貢浦和能留個好印象而故意誇大了的讚許之詞。
舒老爺臉色陰沉,雙目凝聚,緊盯着舒清瓷微露嬌羞的臉看了許久,然後才語氣又狠又冷的說道:“從今日起、爲父不允許你再去見那個男人,這幾日你也必須留在家中,哪也不許去。”
他語氣低沉,雖算不得是怒罵,但每字每句都透露着作爲父親的威嚴。
舒老爺聽完舒清瓷這一番自述,心裡那是連連後怕,他的女兒、他自認爲教導出來的、最爲乖順懂禮的女兒,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多次於外面的野男人約會。
萬幸今日他聽到了這事,要是今日不是他覺得奇怪多問了侯家公子兩句,還真不知道他這個乖女兒要欺瞞他倒何時。
如此不知羞恥的行徑,怎麼偏生出現在他舒家。
舒清瓷圓睜着雙眼,瞳孔裡不但有難以置信,更多的是慌亂,是想到以後都見不到貢浦和時的慌亂。
“爹爹,浦和他是好人,她對女兒很好,您爲什麼不讓女兒見他?”生平第一次,舒清瓷敢於質疑舒老爺的決定,以前,但凡舒老爺所言,她便言聽計從,牢記於心,即便有時有所偏差,她也不敢多說什麼,可此事,她爲了貢浦和,有生以來,頭一次鼓起勇氣質疑了。
舒老爺看舒清瓷這般模樣,原本就壓抑着的怒火瞬間迸發了出來,他擡手狠狠朝着桌子拍去,斥吼道:“舒清瓷,你還是不是個女子,還有沒有點女兒家的羞恥,爲父早就跟你說過,你同侯家公子已經有了婚約,你、你明知這點還私自同旁的男人私會,我怎麼就教出你這麼個不知羞恥的女兒來。”
他胸口劇烈起伏,臉色灰暗,彷彿隨時都要被氣背過氣一樣。
緩了一刻,他冷着聲再次斥責道:“你也別想再見到那個男人,從今天起、你就給我待在這間房裡,若是讓我發現你偷跑出去,你就給我滾出舒家,我沒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憤然罵完,舒老爺甩手而去,臨出門還不忘吼道:“初柔,去告訴管家,派兩個人到清蘭閣門口守着,誰要是敢偷偷出去送消息,坐地就打斷她的腿。”
舒初柔嘴角彎彎,那叫一個高興,高興之餘還不忘對着門口即將走出去的舒老爺喊上一句。
“知道了,爹爹。”
她笑看着舒老爺出了清蘭閣,這纔敢肆無忌憚的露出一臉的小人得志。
“大姐,妹妹我也是聽了爹爹的吩咐,得罪了。”
輕笑一聲,她轉身走出了房間,繼而轉身將房門關上落了鎖。
哼!賤人,讓你假惺惺,讓你四處勾搭男人,看這回誰來救你。
舒老爺怒氣衝衝的前腳剛走出清蘭閣,後腳就喊了院裡的管事,派人將葉晗月壓到了前院。
葉晗月被抓時,正愁眉不展的苦着一張臉思索着以後怎麼辦,這還沒想出個頭緒來,就被院裡的護院反綁着雙手、推搡着跪到了前院。
她慌張的擡眼四顧,待看到正前方瞪着一雙眼瞅着她的舒老爺,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被抓嗯緣由。
舒老爺不會是因爲舒清瓷的事,想逼問她、舒清瓷和貢浦和的事吧?問就問唄!就算她也打算說的,綁她做什麼。
“小月,老爺問你,你是不是有個表親叫貢浦和。”問話的是管事,他伸手狠懟了葉晗月肩頭一下。
葉晗月被懟的趔趄了一下,險些側臥到地上,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她才目光鎮定的看向舒老爺,句句清晰的說道:“老爺,小月自小父母雙亡,入府前便是個孤兒,哪裡來的什麼表親,這些事入府前的賣身契上可都寫着,老爺不信,大可去查。”
貢浦和是她表親?呵!可真能胡編亂造的,那個賤男人他也配。
舒老爺仔細看着葉晗月,想從她臉上找出她在狡辯的痕跡,可、跪地的丫鬟明眸皓齒,一張小臉上除了不甘,竟是一點事情敗露的慌亂也沒有。
他久經商場,官場上也是沒少摸爬滾打,看人自然不會錯到哪去。
可一邊是她的二女兒所言,一邊是個看起來並未撒謊的丫鬟。
他眉頭一皺自然而然的選擇相信自己的女兒,他看這丫鬟既然能深藏不露的僞造書信,這掩蓋神色的能力自然也不弱。
這看神情怕是看不出個一二了。
“官家,她若是不招出實情,就給她拖到柴房去關上個三天三夜。”
“是,老爺。”
葉晗月一聽便是慌了,關個三天三夜,還不如給她一刀呢?
“老爺,我真的和那貢浦和沒有關係呀?您不能就這麼不問清楚就將奴婢關起來,這對我不公平,奴婢不服。”
舒老爺本不想對着個低賤的奴婢多費脣舌,他想要知道什麼,直接讓管事的去問就行,可葉晗月話裡的這句不公平,竟然讓他停下了要走的步子。
他回過頭,凝神仔細看着跪地的丫鬟,片刻後才冷笑一聲,道:“公平,你一個下人,哪裡來的公平,我叫人將你關進柴房已是仁慈,換成旁人早就毒打一頓。”
他倒還是頭一次從一個丫鬟口中聽到這公平二字,不過這些也僅僅讓他覺得可笑。
不但是他,葉晗月身邊圍着的舒府下人,也是個個覺得葉晗月是瘋了,一個賤奴,和主子談論公平,這不是自討沒趣嗎?
周圍突然靜了下來,安靜的有些詭異。
葉晗月擡眼四顧,見其他人看她的目光,才恍然想起她此時不過是個身份低賤的奴婢,似乎真沒那資格和舒老爺談公平與否。
可就這樣被人拉去關起來,她心裡實在是不服。
“老爺,奴婢雖然是個下人,但也是個人,我跟隨小姐多年,也算的上舒家的一份子,老爺,你總不能聽信旁人的一面之詞就冤枉奴婢吧。”葉晗月眼中露着委屈,轉而語氣放緩了些,算的上是求了。
“老爺,我和那貢浦和是不是表親,您回頭找人一查便知,奴婢相信老爺公正,自會還奴婢一個公道。”
老天爺,你就行行好,別玩我了成嗎?
葉晗月眼下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舒老爺看了葉晗月一會,不置可否,只對着管事的道:“先關進柴房再說。”
“是,老爺。”管事俯身恭敬的應了句,轉而就支使着護院將葉晗月拖了下去。
天已經黑了下來,夜空中沒有月亮,也沒有半顆星辰,時不時颳起一陣風,吹的臨街懸掛的布條以各種扭曲的姿勢晃動着。
風停時,街上安靜了下來。
一個黑色人影快速從一個巷口穿向另一個巷口,跑的飛快,許是天太黑的緣故,這黑影奔跑的時候,不時就會趔趄一下,這時便有一個咒罵的聲音傳出來,在這比夜色還黑的巷口裡迴盪着。
“二小姐也真是的,這麼黑的天還叫人跑一趟,也不怕我被採花賊抓了,呸!”
暗自咒罵的女子很快從巷口跑了出去,然後在一處低牆矮院那停了下來。
砰砰砰!
敲門聲很響,可敲門的人卻壓着嗓子喊道:“貢浦和,快開門,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