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大片沉重而快速的腳步聲,破壞了寂靜的氛圍,已經能夠遠遠地隱約聽到,而且,很明顯,這股聲音已經越來越近了。
“聞……聞煥章?他手下的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這人爲何會親自前來對付我們,我們又從未得知一絲一毫信息?”
“這……這廝既然行動如此迅速不成?”
所有人都在大驚失色,驚慌失措的時候,岳飛眼中卻是閃過了一道精光。
與此同時,他的眉頭也緊緊地皺了起來,眼神凝重地盯着遠方的煙塵。
就在這一剎那,那些曾頭市的殘餘人馬抓住機會,已經架着曾升曾密二人往外飛也似地逃走了。
岳飛揮了揮手,示意不必追擊,又看了看周桐。
周桐什麼也沒說,只是一臉平靜地望向那股煙塵的方向,岳飛自然會意,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隨即,他腿下猛然發力,往着前方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過去。
靠近那堵內城圍牆的時候,岳飛縱身一躍,腳尖一踏牆壁,輕鬆便登上了頂端。
蹲在牆頂後,岳飛右手撐着磚瓦,昂着頭往遠方和四周看去,眼神卻是劇烈地抖動着。
“呼——”
寂靜的夜空中,剎那間,響起了一陣破空的呼嘯聲。
不過一瞬間,那道箭矢的鋒芒已經逼近了岳飛的瞳孔。
然而,他只是微微一笑,右腿發力間,整個人爆發出一股強橫的力道來,轉瞬間已經飛上了半空。
與此同時,岳飛右手如雷霆般甩出向前方抓去,身軀在半空中憑空翻轉,下一秒,只聽一聲沉悶的聲響,他已經安穩落地。
“情況怎麼樣?”
揹着手走了過來,周桐面色凝重地看着岳飛問道。
“不怎麼樣。”
面無表情地將手中那支箭遞給了周桐,岳飛語氣低沉地說道:“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聞煥章的大軍已經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最多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他們就能踏平這裡。”
“呵呵,那小子還真是長本事了。”瞟了眼箭桿上的蘇字,周桐只是嘴角一撇,冷笑了一聲:“敢對我徒弟出手,這一次,老夫就教教他怎麼做人。”
“周老,別衝動!”
燕青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來,沉着臉說道:“這裡現在情況的危急不是我們能想象的,況且盧員外他們還在五十里開外,又沒有任何命令,這一次,只能靠我們這些人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周桐陰沉着臉沉默了半天,還是開口了:“這幫畜生和曾頭市賊人勾結,待我把他捉了,親自去陛下那裡上奏,老夫倒要看看今天誰攔得住!”
不料,燕青只是微微搖了搖頭,輕聲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先走,我和暗衛的兄弟留下來,到時候在中軍大帳處會和。”
“……”
衆人都是一動不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燕青,目前這個地方的最高指揮官身上。
“這是命令!”
一向沉穩的燕青突然發火了,看周桐等人紋絲不動,他猛地咆哮了起來:“石秀,你帶人把周老架走!”
“記住,不管用任何手段,這事辦不成,就提頭去見董平大哥吧!”
“老子還用不着你來指揮!”石秀笑罵一聲,卻已經招呼幾個人往前走了過去。
然而周桐只是把殺氣四溢的眼神往這邊掃來,那些暗衛雖然身經百戰見多識廣,也不禁一時停住了腳步。
“給我上,別退縮!”石秀突然大喝一聲,那些人也會意,衆人齊上,將周桐給生拉硬拽,卻難以移動半步。
周桐正怒火不已,便要動手,突然只覺得後背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凌鋒兄弟,你這是作甚?”石秀看着凌鋒手上的弩,沉聲說道。
“放心,我這是去了頭的箭,擊中了他的穴位而已。”凌峰壓低了聲音說:“你們以爲周老是什麼人?即使受了些傷,以爲憑你們能對付得了麼?”
“行了,我知曉一條密道,你們從那走就好。”
凌鋒說完,也不理其他人,已經率先帶着幾個酒樓的兄弟去了密道處。
衆人默然不語,很快,一行人已經到了密道入口處。
“這密道乃是曾頭市平日裡走私藥材和貨物,以及其他暗地裡勾當的,四通八達,能不能突出包圍圈就要看運氣了。”凌鋒指了指前方的一處位於山洞邊上的暗門,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們如何信你,萬一你是曾頭市臥底怎麼辦?”那些軍官冷笑道。
“呵,走不走隨你,幹我何事。”凌鋒也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說話了。
“各位,稍安勿躁,我可以擔保,凌鋒兄弟是我們的戰友!”燕青看那些宋朝軍官還要和凌鋒衝突,連忙上前勸解。
那些人冷哼一聲,各自散去了。
“這倒是個隱蔽的好地方。”
感嘆了幾聲,看着這片竹林,燕青沉默了片刻,也只得叫了個武功高強的頭目,帶着七八個人護送着周桐先從這唯一一條密道突圍,去找盧俊義。
“各位,自己注意,雖然你們救了我們,但下次相見,就是敵人了。”蔣圓和侯蒙走在那些宋朝軍官的最後面,他們看了一眼岳飛和燕青等人,才語氣嚴肅地說了幾句。
“年輕人,沒事的話,別和這些匪寇攪在一起,這是我對你的忠告。”蔣圓拍了拍岳飛的肩膀,隨後便轉過了身,一言不發地進了密道。
輕聲嘆了口氣,岳飛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燕青也只是苦笑了幾聲,今天這一戰,看樣子避無可避了。
這些宋朝軍官被迫害多年,渾身暗傷衆多不說,他們本來就是朝廷的,看在救命之恩上,今天不和聞煥章一起來對付自己就不錯了,自然不可能還來幫自己。
看着周桐等人和那些宋朝軍官都已經進了密道,石秀只是沉聲說道:“燕青兄弟,現在呢,你想怎麼辦?”
“衆位兄弟,今天這是我們梁山和曾頭市的恩怨,你們也趕緊走!”燕青沒有回石秀的話,只是昂着頭環視了衆人一圈,大聲說道:“暗衛的兄弟們,跟我留下來在這,擋住官軍,直到周老和董平大哥撤走爲止!”
“你要我們走,自己留下來?”岳飛看了看正揹着董平的南宮未,又望向燕青時,眉頭皺了皺說道:“不行,這太冒險了,你這不是送死是什麼!”
“嶽將軍,現在容不得在這東扯西扯了!”
燕青盯着岳飛的眼睛,聲音第一次冰冷了起來:“你是大宋的頂樑柱,董平大哥也需要你們保護,你不走是想讓我們通通死在這地方嗎?”
“……”岳飛死死地咬了咬牙,還是一句話不說,心中卻猶豫不決,腿下更是一步也不願挪動。
在場的南宮未和石秀燕青凌鋒等人全都是屏息凝神,大氣也不出一下,只是所有人的臉上,都遍佈着焦急不安的神色。
“未未,你去帶着董大哥先走,我留下!”沉默了半天,岳飛只是咬着牙這麼說了。
南宮未卻只是笑了笑:“岳飛哥,你剛纔喊我什麼?”
“啊,不是,我……我是說南……南宮小姐……”岳飛正吞吞吐吐地解釋着,卻被南宮未的話給打斷了思緒。
“行了,你們都不要說了。”南宮未站直了身子,神色自若地說道:“要我丟下夥伴逃命,我們大理人做不到!”
什麼,這小姑娘是大理的?
一瞬間,所有人都是眼神一震,這實在超出了他們的預料,原本他們還以爲南宮未真是董平的表妹什麼的,不想居然不是中原的漢人!
“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岳飛搭着南宮未的肩膀,語氣焦急地說道:“趕緊走,要不我就……”
“你要怎麼樣啊。”南宮未嘟了嘟嘴,只是針鋒相對地回了句。
“都說了讓你們走,是一定要我動手嗎?”
燕青叫了幾個人帶着昏迷的羅文,以及曾頭市投降的農民全部從密道離開了,回頭一看岳飛等人居然還在吵的沒完,頓時就來氣了:“所有人聽命,把除了我之外的長官全部架走!”
“你小子瘋了,連我這個副指揮也要趕走?!”石秀罵道。
“我好歹也是大宋元帥,你們也不要太過分了!”岳飛看了看附近要涌上來的士兵,強忍着火氣說。
“什麼元帥啊副指揮啊,本公主說話了嗎?”南宮未生氣的直接喊了出來。
剎那間,空氣安靜了,所有人停止了爭吵,把視線移了過來。
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南宮未這才發覺過來,連忙用雙手捂住了嘴。
“轟——吱嘎——”
“啊——”
衆人之前正在爭吵個沒完,剛停下來一會,就覺得腳底一空,隨後便極速墜了下去,不過眨眼間,岳飛和南宮未、燕青、石秀四人已經全部不見了蹤影。
“真是的,什麼公主元帥都蹦出來了,當老子沒讀過書啊。”
將機關復位後,看着腳下不遠處的地板已經在漸漸合攏,凌鋒不耐煩地哼了聲。
聽着金戈鐵馬的聲音已經迴盪到了耳邊,凌鋒大笑了幾聲,猛地大手一揮,高喝道:“各位,我雖然不是你們梁山的人,但今天能否賣凌某一個面子,和我一同殺敵!”
“好!!!”
“我等只爲保護鎮東侯安全而存在,目標一致的皆爲同道!”
看了看周圍這五百暗衛,和不遠處聲勢浩大,即將趕來的大隊軍馬,凌鋒取下腰間的酒囊喝了一大口,任冰涼的酒水灑在了脖子上。
最後看了一眼皎白的月光,隨後,他將酒囊往地上猛地一摔,然後,嘴角上揚起了一絲,興奮中略顯詭異的笑容。
“那好,所有人,跟着我,殺!”
內城門處,秦明已經帶着五百騎兵,衝進了這個他們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地。
“報,將軍,這裡……這裡賊人和曾頭市的人馬都已經空無一人,而前方的竹林中,有着大量激烈打鬥的痕跡!”
“什麼?!”
猛地嘞住了繮繩,秦明眉頭皺了皺,只覺得腦海中有些混亂了。
剛纔斥候還通報曾頭市和一夥來路不明的人打起來了,自己才一馬當先衝了過來,沒想到,居然這麼快,所有人都……人間蒸發了?
“師父,你看!”
黃信指了指前方的痕跡說:“此處有大隊人馬穿行而過的痕跡,想必賊人往那邊去了!”
“也對,賊人定然有什麼密道!”
秦明靈機一動,舉起了狼牙棒大喝道:“跟我上,趕緊找出賊人的蹤跡,活捉董雙或者董平的,賞黃金百萬,封爲軍指揮使!”
“好啊,將軍萬歲!”數百人士氣大漲,歡呼連天地順着那條小道往前追襲而去。
不料剛過了一處竹林,前方已經涌出了大批的人,雙方一言不發,當即就展開了大戰。
對面當先一員大將勇不可當,騎着馬左衝右突,已經斬殺了數十人。
而他身後那些神秘人更是精銳,個個黑袍覆蓋全身,使着鋒利無比的鋼槍,雖然都是步兵,但每一次出手,秦明這邊的士兵都要好幾個才能抵擋。
不過片刻,雙方已經殺成了一團,難分高低,然而此時,蘇定和曾塗又從兩翼包抄了過來。
“混賬!”
凌鋒看蘇定和曾塗帶着大部隊,這麼快就趕了上來,自己這邊已經連連敗退,怒喝一聲就向着秦明衝了過去。
“來的正好!”
秦明正在氣頭上,大笑了數聲,拿起狼牙棒便向凌鋒砸了上來。
雙方大戰五十回合,一柄刀和一柄狼牙棒猛烈碰撞,殺的煙塵四起,血染徵袍,仍然不分勝負。
“看樣子,秦兄拿不下這個人啊。”曾塗在一旁剛殺死幾人,看了一眼那邊,沉聲說道:“怎麼樣教師,我們上不上。”
“不了,我們看着就好。”蘇定一槍掃飛了好幾個人,看了看這邊的戰況後,也只是冷笑一聲:今天他們敗局已定了,不管如何,也只是徒勞而已。”
而秦明更加憤怒不已,他爲了獨奪功勞也沒告訴其他人密道的事,而現在一時又拿不下這小子,蘇定和曾塗居然就在一旁看着!
不行,必須得趕快拿下這些人,找到密道!
自己可是帶着這三萬大軍十面包圍殺過來的,居然沒碰上他們一個人,說沒有密道,傻子也不會信!
“小子,告訴我密道在哪裡,我還可以饒你一命!”秦明手上力道越發兇狠,專取敵性命而去,口中卻惡狠狠地罵道。
“想知道?”凌鋒冷笑一聲:“打贏老子,你自然就知道了!”
“賊人休得猖狂!”黃信大喝一聲,提着喪門劍加入了戰局。
凌鋒這下獨戰二將,且自身早已氣力不濟,縱是不要命地死鬥,也難免這裡受傷,那裡出血,時間久了,越發難以支撐。
而這邊,暗衛雖然實力高強,又有董平特製的盔甲,碳鋼武器和神鵰弩,但是要對付幾十倍於自身的敵人,還是非常吃力,到了這下,已經傷亡不小了。
就是這樣,還是這片竹林中空間狹小,秦明的人馬不好施展只能一次涌上來一波,而暗衛邊打邊撤,在中央一片高地和山丘處堅守的緣故。
而與此同時,外圍的中軍駐紮處卻已經炸開了鍋。
“盧員外,如今全靠你來決斷啊!”
史進一把甩開了手中的三尖兩刃刀,望着猶豫不決的盧俊義,攥着拳頭語氣激動地說道:“曾頭市內部如今煙塵四起,董大哥那裡又沒有一點信息,想必是出事了啊!”
附近的兵馬一萬多人都聚集在此處,連訓練也停了下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盧俊義的臉上,他們迫切地想知道,下一步的動作。
這片平原上殺氣騰騰,所有人都是戰意寫在了臉上,氣勢甚至遮蔽了穹頂的烈日,很顯然,他們需要一場廝殺來活動下筋骨。
這一次從一開始就是佯攻,他們在這已經原地看了二十多天的戲,要是再沒仗打,恐怕身子骨都要生鏽了。
而楊再興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雙手抱臂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坐着,一直在閉目養神,這一次要是說誰最淡定,無疑就是他了。
這一次可謂是絕對的勝利,楊再興想到這裡,心中只是感覺想笑,董平這一次要潛入曾頭市的時候,很多人還不同意。
而楊再興再清楚不過,董平肯定是佈置好了局,只是去解開罷了,斷然不會有什麼性命之危。
即使有,他也必然安排了退路。
要知道,這一次,董平他可是部署好了人馬,從柳城回來之後,就讓扈三娘和梁紅玉帶着在曾頭市收集到的證據,直接去了梁山,又讓唐斌和柴進去聯絡趙構,還帶上了幾封密信。
至於孫安,董平安排他回梁山協助防守去了。
畢竟,現在梁山只有四萬人馬,其中一半左右,還是這次曾頭市跟着史文恭的降兵。
等這一次拿下了曾頭市,就能去朝廷揭發這個女真人最重要的前哨站,楊再興心中暗自思索着,到時候,只要和趙構聯合,再加上這一次聞煥章的失算,證據已經全部被時遷偷走。
這幫官老爺恐怕還不知道,曾頭市掌握了多少重要軍機,步下了多少眼線,說是在大宋腹地插了一刀也不爲過。
楊再興有把握,立下了如此大功,所有人都能恢復以前的地位和勢力。
而這些猖狂的官軍和聞煥章,正好以梁山董雙的身份,把他們好好教訓一頓,出一口惡氣!
“此事我如何不知曉!”盧俊義徘徊了一陣,嘆了口氣說道:“只是,如今接到消息,聞煥章率大軍十餘萬前來,我要是貿動,打亂了全盤部署可如何是好?”
“大哥只帶了五百人馬,要是被聞煥章和曾弄那廝勾結,直接合圍住就徹底完了!”
猛地坐了下來,史進奪過碗喝了一大口酒,將酒碗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咬着牙說道:“我當時便不同意他去冒險,如今既然已經中了官軍的套,要是不去接應,大哥豈不是死定了?”
“都別吵了,我意已決,所有人聽令,朱軍師和林沖兄弟,杜元帥那裡三方兵馬不動,我們本部主力前往曾頭市,即刻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