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爲你不會來找我問這件事呢!”
於中笑呵呵地對汪升龍說道。跟周廷傑沒能切磋出什麼有用的信息,汪升龍便直接找到了他。
“軍門說笑了,末將雖然先前覺得有些疑惑,卻也沒感出有什麼太大的不同。如果不是周廷傑前來找末將打聽消息,末將恐怕還想不到來問一下。”汪升龍抱拳答道。
“沒感出有什麼不同?呵呵,如果是不知道詳情的,或許有這種可能,可你汪升龍還是知道不少的,怎麼也會想不到?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太霸道了,不太好相處?怕惹上什麼事兒,也就懶得來問什麼了。”於中又問道。
“末將不敢,末將沒有這種想法!”汪升龍急忙拱手答道。
“算啦!你就是真這麼想我也管不着,也懶得跟你在這上面較真兒。……其實你來的正好。我本來也正想派人去找你!”於中擡頭盯着汪升龍,又接着說道。
“哦?……末將恭聆軍門吩咐!”汪升龍垂首答道。
“來人,去把白將軍請來!”於中稍稍點了一下頭,並沒有直接下令人,只是又朝外面的衛兵吩咐道。
“白將軍?哪來的白將軍?”聽着於中的話,汪升龍眼神裡閃出幾絲迷茫。……整個四川,從沒有聽說過有姓白的將軍。可於中嘴裡的這個“白將軍”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
“末將見過於軍門!”
汪升龍並沒有等上多久。很快地,那個“白將軍”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一個長得有些精瘦的漢子,不過,雖然瘦,個子也不是很高,可這個漢子卻十分有精神,並且,還讓汪升龍有一種受到了壓迫的感覺。汪升龍也上過戰場,自然也明白這個瘦漢所表現出來的是一種沙場的氣息。可是,這個“白將軍”的氣勢有些太強悍了一些,就是在他的老上司偏圖身上,他也從沒有見過這麼強的氣勢。
“白將軍不必客氣。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成都副將汪升龍汪將軍,我安排給你的副手……汪將軍,這位是白景奇將軍,飛揚古大將軍麾下的驍將!想必你也該聽說過他的名頭吧?……兩位認識一下!”於中爲雙方做了一下介紹。
“白景奇?”
汪升龍一面跟這個“白將軍”拱手互道“久仰”,一面急速的動起了腦子。白景奇是誰他當然知道。陝甘綠營裡的驍將,據說是飛揚古麾下的得力助手,只是,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四川?尤其是他出現的同時還有上萬四川綠營被調到了陝西……
“難道……”汪升龍腦中靈光一閃,立即又轉頭看向於中。果然,於中朝他一笑,又開始解說起來:
“汪將軍,白將軍此次帶來了七千陝西綠營精銳,將由我四川借道進入青海,與策妄阿拉布坦麾下的大策零敦多一戰!”
“一戰?可我怎麼看都像是偷襲啊?”汪升龍心中暗暗說道。白景奇一出現,再加上於中剛纔的話,他已經大致估摸出了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要知道,大軍進攻青海,完全可以由陝西一路進發,可飛揚古卻和於中互相派遣兵馬,另外又派麾下大將前來領兵,還做的這麼隱密……這麼看來,極有可能是飛揚古自己想帶領陝西兵馬在正面佯攻,而暗地裡卻由白景奇帶領七千精銳兵馬由側路突襲敦多所部,兩面夾擊,就憑青海的那點兒兵馬,必然難以抵敵。而只要佔領了青海,那麼,清軍就可以由上而下,直襲策妄阿拉布坦的大本營所在地:伊犁。到時,阿拉布坦西北有已經歸順大清的葛爾丹遺部,東有薩布素所率甘肅大軍,南有飛揚古的陝西大軍,恐怕就只有困守一途了。而通過這些,也就可以理解於中爲什麼要把四川綠營派到陝西去了——甘陝綠營雖然名義上是甘肅和陝西兩省的軍隊,可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在新任撫遠大將軍薩布素麾下,駐紮在甘肅。如果調派,肯定會引起對面的阿拉布坦的注意。畢竟,雖然中間隔着沙漠,可阿拉布坦和薩布素依然互派了不少細作探子混到對方的地盤兒上。可是,如果想拿下青海,再由上而下地打到伊犁,兵力自然也不能太少,這就需要陝西綠營出動大部。這麼一來,由四川派兵過去幫陝西綠營當作留守的兵馬也就十分自然了。
“聽聞汪將軍麾下有幾位將領已經在川青交界之處待了數年,必然熟悉那裡的地理人文,此行事關我大清能否一舉平定準葛爾,白某在此就先行拜託汪將軍了!”汪升龍正在沉思,白景奇又對他拱手說道。
“不敢。在下必然鼎力協助!”汪升龍急忙答道。準葛爾部一直是康熙的心頭重症,葛爾丹打到距離北京就幾百裡的地方,好不容易被滅了,策妄阿拉布坦又鬧的西疆不寧,如今難得上面下了決心要動手,他當然不敢有所懈怠。再者說了,就算他只是一個副將,如果此戰成功,必然也是大功一件。至於周廷傑等人……想到這裡,汪升龍又轉頭看向了於中:如果於中是在幾年前就是存着讓周廷傑等人去阿壩一帶熟悉風土人情的話,那麼,此次出兵的計劃極有可能是在於中正式上任之前就已經定下來了,而且還是跟飛揚古一起定下的,說不定還有一個薩布素……一個撫遠大將軍,一個安遠大將軍,再加上一個四川提督,這得是多大的能量?簡直就可以稱得上是軍中最強組合!面對這個組合,就是皇上也要賣幾分面子!怪不得上面一點兒也不管於中在四川的所作所爲呢,原來是因爲一切早就謀定好了的,自打於中被授予四川提督一職的時候,周廷傑等人便已經註定要倒黴了。汪升龍又悄悄抹了一把汗……好在自己沒有犯過多少事兒,要不然,豈不是死得十分冤枉?
“汪將軍,協助白將軍之事是義不容辭,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件任務要交給你去完成!”於中看了看汪升龍,又接着說道。
“請軍門下令!”汪升龍連忙拱手答道。他現在的心情有些興奮。今天這趟算是來對了,他似乎已經看到軍功在朝自己招手。……等這一仗打完了,或許,他又可以升回總兵!而且,於中先平臺灣,再打日本,如今平定西疆再添一份兒大軍功,怎麼也得上調幾級,調到別處擔當重任去了吧。這麼一來,他在四川的資格最老,憑着軍功,豈不是還有希望當上四川提督?
“阿壩一帶有幾個土司是朝廷任命的,這幾年來一直跟我保持着聯繫,我命令他們在暗中準備了幾處地方……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川青交界之處道路難行,我已經提前準備了一些糧草,暫時放在阿壩的邊境一帶!汪將軍你就帶人先把糧草運過去。……只要糧草先行預備好,大軍動時,速度最起碼可以提高一倍!這樣一來,也可以更好地達到出其不意地效果。”於中說道。
“這個……軍門,此事恐怕難行!”汪升龍皺了皺眉,說道。高興並不代表着失去理智,保持頭腦的清醒是他能在多場戰事之中留下性命的第一要訣。所以,在聽到於中的話後,他立即就想到了裡面的一些缺漏之處。
“難行?怎麼難行?難道是怕人偵知?據我所知,川青邊境人煙稀少,要想做到這些,應該不會太難呀!”白景奇問道。
“不錯。川青邊境確實人不多。不過,阿壩一帶雖屬四川,也有一些土司是朝廷任命,可是那裡藏羌雜居,當地人跟青海的藏人和蒙古人頗有聯繫,如果擅自派兵送糧過去,就算當地人少,也肯定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如果被發現了,必然不利於我軍日後的行動。”汪升龍答道。
“這個我當然知道。所以,這次所送的糧食是讓那些土司分發給當地人的。”於中笑道。
“分發?”
“沒錯!我名義上送十萬擔糧草,可我實際卻押送三十萬擔……這幾年我跟那些藏人和羌人的關係都還不錯,也曾多次送糧幫助他們過活。這一次,我想不出他們有什麼理由可以懷疑。就算懷疑,我把十萬擔糧草都發完之後,只要把剩下的二十萬擔糧食都藏好,他們也該相信了!只要汪將軍你能注意在送糧的路上不要被人靠近了把糧草的實際數目給弄清楚,成功的可能性也應該很大!”於中又說道。
“這麼着……末將願意一試!”川青邊境地廣人稀,只要做好警戒,確實有很大的可能能做到不泄露消息。汪升龍想到這一點,也終於點了點頭……這個軍功似乎並不難掙。
“周廷傑、趙昌盛等人已經都調了回來,他們在阿壩幾年,對地方上的情況熟悉,跟你又是舊識,就全都劃歸到你的手下聽命。你可以先給他們幾個五品的職位,告訴他們,只要立了功,官復原職並非不可能。”於中又對汪升龍說道。
“末將替周廷傑諸人謝過軍門寬宏大量!”汪升龍已經想到於中調周廷傑回來可能是想讓他們當嚮導,此時只不過是順口說一聲罷了。
“好了。此事暫時不宜外露!白將軍仍然去軍營暫住,汪將軍,你先去整頓兵馬,隨時聽候調遣!”於中又下令道。
“末將領命!”白景奇和汪升龍同時抱拳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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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中國人句古話,叫做:有‘朋’自遠方來,不亦‘勒’乎……理查德先生,本人非常歡迎您的到來。WelcometoChina!”
馬德晾人的計策並沒有獲得多大的成功。理查德本身就是一個成熟的外交官,對這點兒最基本的外交手法並不感冒。何況,此時的大不列顛王國還沒有達到所謂的“日不落”的境界,在神秘且強大的古國面前,他還沒有那份驕狂的底氣。所以,在被晾在驛館的十多天裡,他只是輕輕鬆鬆的帶着一些隨從人員四處逛着玩兒……這直接造成了一個後果:他和他的那些同伴們的錢袋迅速乾癟了下去。
“啊……非常榮幸!鄙,鄙人也代表大不列顛王國安妮女王陛下,向閣下致以誠摯的問候。總督閣下,您的威名我還沒有上岸的時候就已經聞聽了。您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
理查德被馬德的一句英文給弄得驚喜莫名……這個總督居然懂英文!可是,驚喜之後,理查德卻又是一陣緊張……懂英文,再加上先前德雷克曾經警告過他的,這位總督對西方十分了解的話,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回的見面必然很難獲得優勢。
“哈哈,那是大家過獎了。”
馬德滿臉微笑着把理查德讓到座位上……沒有得到康熙的命令之前,他當然不可能跟理查德擅自談判。事實上,就是得到了康熙的命令他也不可能跟理查德進行談判……在康熙和一干朝臣的眼裡,大清帝國那可是“天朝上國”,怎麼可能給予英國這種“蠻夷小國”以平等的地位?就算是要談判,頂多也就是“賜談”,這還得康熙他們心情好才成。不過,他還是挺希望跟理查德好好談一談的。雖然從來往的歐洲商人那裡瞭解到了不少西方的事情,可那終究只是傳言。尤其是許多歐洲商人常年漂流在海上,根本就不瞭解老家的狀況,就是知道也有限的很。這一回難得理查德這個政府代表送上門來,他當然要趁機多敲上幾下。何況,雖然現在的英國還沒有發展到它的頂峰階段,可是,身爲歐洲強國之一,這個國依然許多的東西值得他去好好謀取。
……
“爵士先生,你們現在的國王是安……安妮女王?不是威廉三世?”
各自坐定之後,馬德突然記起了剛纔理查德所說的那句話。雖然他知道英國有過不少女國王,可這個“安妮女王”從哪裡冒出來的?他以前可沒聽說過!他只聽說過伊莉莎白和維多利亞。
“閣下,威廉國王已經過世許多年了,連她的妻子,瑪麗女王也過世了。安妮女王我們的前國王詹姆斯二世與王后安妮·海德的次女,瑪麗女王的妹妹!瑪麗女王不幸過世之後,按照新通過的‘嗣位法’,我們大不列顛王國的王位便由安妮陛下繼承。”理查德簡單地爲馬德解釋了一下英國的王位更迭情況。
“原來是這樣……詹姆斯二世?他不是被克倫威爾砍下了頭嗎?怎麼你們還奉他的女兒爲國王?”馬德又接着問道。
“閣下,被送上斷頭臺的是查理一世,詹姆斯二世是父親!那是一名暴君,殘酷壓榨人民的暴君。不過,詹姆斯二世雖然也曾經反對過‘光榮革命’,可他卻是病死的!”理查德頗有些不悅地看了一眼馬德,這傢伙到底是真懂還是假懂?當然,如果是假懂最好。
“光榮革命?”馬德似乎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詞,“詫異”地反問了一句。
“呃,……那是一場我們大不列顛王國的內部鬥爭!因爲沒有流過一滴血,所以被稱之爲‘光榮革命’。”理查德暗暗抹了一把汗。他突然想起自己是在一個君主集權絕對強大的國家,面對的也是一個皇帝手下的忠誠大臣,在這個地方講那什麼議會和國王之間所進行的“光榮革命”,那不是找死麼?光榮革命中,失敗的可是國王!
“呵呵,內部鬥爭居然沒有流血,難得難得!……果然不愧是‘紳士之國’啊。”馬德笑了笑,說道。
“您過獎了!”理查德略帶些得色地低了低頭。任何一個人,遇到別人誇獎自己的國家,都會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的,只要他還把自己視作自己國家的人就行。
“呵呵,爵士閣下不必謙虛,‘紳士之國’嘛,這個名頭可是世界聞名的啊!”馬德又接着笑道。笑容裡似乎有些別的東西,讓理查德覺着有一點兒不對勁兒。不過,無論是理查德怎麼看,也沒看出來他的笑容裡面到底包含的是什麼意思。……或許,這就是不瞭解對手的可悲。
“對了,不知道爵士閣下不遠萬里來我大清,是有何貴幹呢?”盯着理查德又看了一會兒,馬德終於問起了正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