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孩子說話,石涉就當沒聽到,和鄭成說得挺歡。到中午停下來打尖,鄭成和他套了一上午近乎,這就老實不客氣地過來要點兒熱湯給澄心。石涉一笑也給了他,見鄭成自己分毫不用,全都給了澄心。
下午上路,大家繼續鬼扯。扯不到一刻鐘,前面出現兩個遊騎,徐伸拍馬迎上去,和他們說上幾句話,拍拍肩膀互相笑笑。遊騎行過石涉不遠處,恭敬在馬上對他行禮才走。澄心親眼看到,喜歡地對鄭成道:“成大叔,你有公文,快拿出來給他看。”說着,對着石涉又笑一笑。
石涉聽到也來問:“有公文?拿來我看看。”鄭成強擠出笑容,先安撫澄心:“你記錯了,咱們並沒有。”
澄心面色古怪地看着鄭成,假的?難道是假的?鄭成可以敵得住石涉的眼光,敵不住澄心這又擔心又關切的眼光,把後背給澄心,鄭成都覺得背上被灼得難過。澄心見鄭成窘迫,忙對着石涉展開笑臉兒爲鄭成遮蓋:“我記錯了。”石涉覺得有趣,對着澄心追問:“這麼小就記性差?”見他這樣,澄心臉一拉,沒好氣地道:“不能嗎?我從小就記性不好。”石涉笑起來:“你小時候撞到腦袋了吧。”
馬車簾子重重摔下來,澄心鑽到馬車裡生氣去了。再被外面說話聲搔得心癢癢打起車簾時,是外面又在說軍中的事情。聽來聽澄心又生氣,這些人明知道我們是找石涉,他們居然隻字不提。
鄭成起了疑心,對着石涉很看幾眼。身後澄心不服氣地問道:“你個個都認識,那石將軍呢?”鄭成豎起耳朵,有心放澄心攪和攪和。石涉眼尖,看到鄭成對自己有疑心,當下回澄心道:“石將軍年紀輕。”
只這一句話,就打消鄭成疑心。他對石涉上下看看,這一位怎麼看也有個三十來歲吧。石涉一隻手執馬繮,一隻手摸着鬍子。此時就是父母親妹妹在,也要想想才能認出是我。
澄心聽到很是不服氣:“你少瞧不起人,知道有人十二歲拜宰相嗎?知道有人七歲能作詩文嗎?”石涉只回一個字:“你?”把澄心氣壞了。她努力回想母親對自己說過的,大聲對石涉道:“你十三歲能發百石弓嗎?你十四歲就中舉嗎?你十五歲就生擒吐丹嗎?”徐伸也伸過頭對澄心看一眼,再對石涉看看,這個孩子說得可不就是你。生擒吐丹是石涉第一年到軍中的事情,這孩子全都知道。
只有石涉聽得皺眉:“十三歲開弓箭?十四歲中舉?這樣的話也能說。哦對了,你認識石將軍,你要爲他說話也應該。”澄心大怒:“我並沒有胡說,再說我,並不認識他。”石涉忍俊不禁:“你不認識亂說什麼?”澄心有些難爲情,抱怨地對石涉道:“你認識是不是?你告訴我好不好?石涉他……”說到這裡,澄心紅了臉,還是希冀地不捨得把眼睛離開,盼着石涉能說上幾句石涉的話。
石涉做作鎖眉,不樂地道:“背後哪能說人?”徐伸也伸長耳朵,準備聽石將軍怎麼罵他自己。澄心催促道:“你要說的不是好話是不是,你說來我聽聽。”石涉瞄瞄鄭成,悶葫蘆一樣趕着車,居然不說話了。再對着身子都伸長的澄心瞪瞪眼睛:“是好話又怎樣,不是好話又怎樣!”澄心見他兇巴巴,並不覺得害怕只是哼一聲,沒好氣地白個眼兒:“就知道你說不出來,石涉好着呢。”
“石涉石涉的,這名字是你叫來叫去的嗎?人家好歹是個將軍,你是什麼人!”石涉和澄心鬥上了口,澄心臉騰地又紅了,居然被罵得說不出話來。鄭成紋絲不動,依然趕着車跟上他們的步劃。看他那揮馬鞭安靜樣,就象身邊這爭吵從來沒有過。
澄心不說話,老實坐在馬車裡。鄭成留意四周,覺得景物象是熟悉都見過。他心裡猛然升起一個想法,我是有事的人,他們不象是趕路的人。要是精兵輕騎負責狙擊,我跟着他們可兜不起圈子。
馬車裡這個孩子只要聽石涉,還要別人說石涉好。石小知和石小爲又有了主意,你一言我一語:“張將軍最好,”石小爲也大讚:“王將軍也不錯。”這都是石涉的好友。徐伸沒得誇,就誇自己:“徐將軍也不錯。”石小知和石小爲一起怒目:“沒能耐沒本事凶神又惡煞。”澄心抿嘴兒笑,石涉加上一句:“反正都比石將軍好。”
澄心大怒:“你!又胡說八道了,石將軍最好,石將軍最棒,你纔不好。你是……”石涉被誇得咧咧嘴:“是什麼?”澄心眼睛瞍着草地上,找來找去找不到,就只往馬尾巴那裡飛紅面龐看一眼,再對石涉示意一下。
石涉哼一聲裝不明白,眼前是個姑娘,不能和她玩笑馬屁股長短,石涉只裝不知道問她:“你找馬尾巴?”澄心機靈接上一句:“應該是找牛尾巴。”石小知適時插話道:“你是找牛糞是吧,可以取暖兒。”澄心聽別人幫自己說出來了,大爲得意對石涉來上一個眼風,那意思石涉完全明白,她在說自己是牛糞。
前面把石涉誇得這麼好,後面就要成牛糞。石涉故意道:“你說石將軍好,他好在哪裡,好在什麼地方?別再說開弓中舉的,人人都行的事情也說,丟死人。”澄心急迫急切怒衝衝道:“好!當然好!怎麼個好法?石將軍他……”
澄心衝口而出:“石涉是朵牡丹花!”
此話一出,人人絕倒。石小知和石小爲大爲不解,這是句什麼話?粗聽起來不象話,細想一想,夸人要誇成一朵花兒,他就直接誇成一朵花。徐伸忍住笑:“我前面看看去。”跑到前面去竊笑。
石涉愣一愣,有生以來別人誇他,第一次誇成這樣!再看這姑娘,面上帶着倔強,大有別人不說好,她決計不罷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