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悠閒得很,這麼久不出門,外面的人都以爲相府七小姐含羞自盡了。”
蕭天離當然也知道這滿城的風言風語,想量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翻了牆頭跑過來。
“多謝三皇子關心,我的命可值錢得很,自盡這種事,我是決計做不出來的。”齊傾墨放下書,看着自顧坐在椅子上吃茶的蕭天離,依然是那副***無雙,玩世不恭的模樣。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法子,你打算怎麼辦?”蕭天離覺得,不論齊傾墨如何強大,也該受不了這等羞恥,而且……失了身子的她以後的日子只怕會越發難過。
“不打算怎麼辦,我何需因那些人自亂陣腳?”齊傾墨話裡有話,從誘她入太子府到現在的滿城風語,這樣一個精妙的計劃除了那個人,她想不出還會有誰能想得出。既然他們的目的是逼得自己方寸大亂,那做什麼要讓他們滿意?
“傾墨,不管你是什麼樣子,我始終當你是最好的朋友。”蕭天離突然正色說道,語氣誠懇得跟他平日裡大不一樣,連眼中都透着真誠。
齊傾墨心中驀然一涌,不管是什麼樣子……最好的朋友。
這似乎是一種定論,爲他們之間的關係定了結局,既然是朋友,自然也就不必在乎是什麼樣子了。
“三皇子在說什麼話,我家小姐……我姐小姐纔不是那些俗人,三皇子,你卻是俗了!”鵲應卻急了,知道剛纔蕭天離的話戳痛了齊傾墨,一時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什麼身份有別,連忙站出來維護着齊傾墨。
齊傾墨朝鵲應打了手勢:“鵲應,不得無禮。”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說,就算你真的已非完壁又能如何,我真的不在乎。”蕭天越的話越解釋越糊塗,說出來的卻不是他心中所想的。
“三皇子的好意我知道了,再過幾日就是中秋佳節,到時再見吧。”齊傾墨拉住紅着眼眶要衝上去跟蕭天離理論的鵲應,淡漠異常。
“小姐啊他……”鵲應心裡一肚子的委屈和難過,爲小姐的遭遇委屈,爲蕭天離說話不經大腦難過,可是她卻毫無辦法,看着清風自若的齊傾墨,她想不出任何能幫到小姐的辦法。
“只當他沒來過就好了。”齊傾墨繼續捧書,真的就當蕭天離沒來過。只有她自己知道,用了多長的時間才一點點把心底裡的那些疼痛抹平,看那裡傷痕累累,卻不能出聲。
中秋佳節如期而至,京中達官們的家眷紛紛開始爲要進宮的穿戴準備行頭,三夫人雖知齊傾如今名聲不好,但礙着這相府實際的大權還在齊傾墨手裡,也不敢怠慢造次。拿了一大堆布料和首飾過來,緊着齊傾墨挑選喜歡的,有了上一次鵲應的教訓,這一回她倒不敢再拿些次品過來濫竽充數。
齊傾墨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全交給鵲應和泠之繼打理,最後鵲應挑中了一匹天青色的綃紗和兩套飾品,忙活了好幾天裁製了一身新衣給齊傾墨。
“這些東西你交給外面的繡娘就好,幹嘛要挑燈熬夜的自己趕?”齊傾墨一邊穿着衣服一邊說道。
“我纔不放心那些人,她們哪兒我懂小姐的喜好,咱們家小姐啊,不喜歡太花的樣式,不喜歡太瑣碎的刺繡,要清清爽爽地還得壓得住陣腳,纔不會被那些人小看了去。”鵲應一邊嘮叨一邊給齊傾墨繫上腰間的繫帶,果然是清清爽爽,但卻無處不透着精細和獨特。她就是要讓那些人看看,自家小姐過得很好,纔不是他們謠傳的那樣尋死覓活,清瘦如柴。
泠之繼一邊打着哈欠一邊遞着手裡的步搖:“你可快別說了,我這兩天陪着你理線都快理成瞎子了。”
鵲應將步搖插入齊傾墨發間,笑嘻嘻道:“等下給你做好吃的,算是補償你了。”
“你可是越來越賴皮了,說好的一個月的桂花糕呢?”泠之繼如今的嘴是讓鵲應養得越來越叼了,吃東西越發講究挑剔起來。
嬉鬧一番時辰也差不到了,想之前進宮參見宴席,自相府裡出去的馬車一輛接一輛,如今只有三夫人和齊傾墨兩個人,倒真應了那句話,風水輪流轉,時事多無常。
齊傾墨在宮門口依舊遇上了蕭天離,他似乎是一早就在這裡等着了,齊傾墨一身天青色綃衣襯得她膚白勝雪,體態輕盈如雲中仙子,薄施粉黛的臉上透着淡淡的紅潤,舉手投足之間令人爲之傾倒,收穫了好一片豔羨的目光。
只是豔羨過後,總有幾句扎人心窩的話冒出來:
“那就是相府的七小姐,聽說不知道被多少人糟蹋過了。”
“我要是她啊,早就一根白綾懸死在房樑上了,哪裡還有臉出來到處招搖?”
“就是就是,真是個恬不知恥的女人,一看那長相就是狐狸精轉世。”
……
鵲應氣得滿臉通紅,死死握着拳頭跟在齊傾墨後面,只怕自己一個衝動就會跟那些人打起來。倒是齊傾墨,對那些話充耳不聞,目不斜視地往宮門走去。
“你早到了?”齊傾墨笑對着前方的人。
“嗯。”柳安之一臉的不痛快,想來那些個女人嚼的舌根子也讓他很不舒服,看他鐵青的臉色就知道了。
柳安之一身深藍色的衣服也看得出認真挑選過,領口竟然還鑲着白玉,若隱若現的刺繡透着神秘。他很自然走過來與齊傾墨並肩而立,看着蕭天離。
蕭天離心中五味雜陳,囁嚅了下嘴脣最終什麼也沒說,像齊傾墨這樣的女人,驕傲如她那樣的女人,哪怕是被千萬人中傷,依然筆挺着脊樑,不肯認輸,用最風淡雲輕的姿態面對着最慘烈的絕境。
只可惜,站在她身邊的人,爲什麼不是自己?
夜幕漸上,華燈點燃了這一夜盛世浮華。
暗香浮在大殿之上,精美的佳餚源源而至,美酒在杯中晃着誘人的光色,三夫人與周圍的官夫人們熱絡的聊天,人的***總是無窮的,三夫人雖然已是相府裡的當事人,但當家主母之位的空缺,令她迫不及待地想爬上去。
齊傾墨對她這些作法不置可否,像三夫人這樣的人,實在不必費太多心思或扶植或提防,
皇帝對齊傾墨的態度越發親信,自那日下棋後,又尋了好些理由傳齊傾墨進宮,或品茶或看書,或者什麼也不做,唯獨對宮外那些傳言絕口不提,像是全然不知一樣。皇帝不說,齊傾墨自然不會主動提起。
“齊家那姑娘你上來。”皇帝笑着衝齊傾墨招了招手。
齊傾墨理理衣襬,不顧別人異樣的眼光,從容走到殿前行禮:“臣女參見皇上。”
“嗯,今日中秋,朕要賞你一樣東西。”皇帝看上去格外開懷,龍心大悅地說道。
“臣女無德無能,只怕……”齊傾墨可不想成爲衆矢之的,皇帝三番五次下來,已經賜了許多東西給她了。
皇帝笑着截斷她的話:“無妨,來人啊,呈上來。”
小太監託着個玉盤走上來,皇帝看着齊傾墨說道:“打開看看。”
揭開上面蓋着的紅布,上面放的是一隻纏臂金,薔薇花藤纏滿足足五圈,陰刻在上的薔薇花朵朵綻放妖嬈嫵媚,泛着金色光澤,齊傾墨默不作聲看了片刻,才行禮謝道:“臣女謝皇上賞賜。”
“戴上看看。”皇帝的神色突然就莫測起來。
齊傾墨心思電轉,看了皇帝一眼,大致猜到他要做什麼,從容取過纏金臂,在宮女的幫助下,袖子一點點被捲起,大殿裡靜得落針可聞,誰都在等着皇帝給的這個彩蛋和驚喜。
天青色的綃紗一點點滑過,齊傾墨凝脂如玉的肌膚一寸一寸露出來,一直等到綃紗撫着她的上臂,一點可愛的,小小的,赤紅的硃砂安靜地欲露還休地冒出頭來,宮女將纏臂金套上她手臂,不大不小,剛好合適,兩圈之間的空隙處正好可以看到那一點令人驚掉下巴的守宮砂。
蕭天離一把拽住柳安之的衣領,怒不可遏:“你早就知道她沒事是不是?你是大夫,你一早就知道!”
“知道又怎麼樣?就算她有事我也不會看不起她,所有她有沒有事重要嗎?”柳安之推開蕭天離,神色冷傲。
“爲什麼不告訴我?”蕭天離有一種被騙的感覺,這些天爲齊傾墨擔心着急,爲她難過內疚,卻發現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他一個人被矇在鼓裡像個傻子。
“這件事,有這麼重要嗎?”柳安之冷色看着蕭天離,如果因爲齊傾墨並非處子之身,蕭天離就要對她有所疏離,那這樣的人,齊傾墨要來何用?所以這件事,有這麼重要嗎?
蕭天離還要再說什麼,殿上的齊傾墨已放下衣袖,從容行禮:“臣女謝皇上賞賜。”
皇帝的臉色微微有一刻的欣喜,轉瞬即逝,笑道:“此纏臂金正好配你,甚好甚好,退下吧。”
齊傾墨坐回原位,周圍的人臉色尷尬,他們都認定了齊傾墨已非處子之身,纔敢大肆侮辱戲罵,如今在這大殿之上,皇帝面前,那一點守宮砂像是打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又想起以相府的勢力,得罪了這位七小姐,以後不知還會有什麼樣的禍事,便舔着臉過來跟齊傾墨套近乎。
鵲應見不得這些人的嘴臉,小臉一黑,一句“我家小姐不喜飲酒”通通打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