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歡笑了笑,起身作勢拱手道:“不知是國舅老爺大駕,小人真是惶恐。不知國舅老爺將昭儀娘娘擡出來說話,是心虛了還是有什麼其他意圖?總之,在下只有一句話,是非曲直總會澄清,請王員外好自爲之。”
王員外將手中杯子重重磕在桌子上,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說得好,有骨氣!那咱們就對簿公堂罷,希望到時候。小公子的口齒也能如眼前這般伶俐。”
晚間,顧昭歡就派人送了些銀子給那貪官府尹,不管怎麼說,楚義的性命要緊,顧昭歡別的不怕,就怕老人家在牢裡遭罪,打點好府衙,又讓青哥送了些飲食進去給楚義,讓他好生安撫老人家情緒。
第二日,京兆府又升堂,這一回,府尹大人紅光滿面地坐在官椅上審案,收的兩方銀子都差不多,便打定主意不偏袒任何一方,任他們自己辯論或撕扯,自覺真是公道得很。
按府尹的吩咐,原告王員外與被告楚義的“徒弟”楚歡分別陳述案情。
王員外故作義正言辭道:“衆所周知,我王家是開綢緞莊的,並不差那幾錢銀子,前些時候,因拙荊看上了霓裳閣新出的衣裳款式,特地挑出家中幾匹好料子,坐了轎子去霓裳閣量體裁衣,誰知這霓裳閣雖然素日名聲在外,卻是個再黑心不過的商家,因瞧着我家的布料珍奇難得,竟拿了他自家的布料以次充好,企圖搪塞過去……”
府尹捋了捋須道:“如此看來,這店家太過黑心,應該拉下去打板子。”
王員外估摸着是自己私下裡送的銀子起了作用,心內得意,面上作義憤填膺模樣,振振有詞道:“這還不打緊,他那料子是有嚴重瑕疵的,衣服一做出來乍看倒沒什麼問題,豈料我夫人穿了大半天,竟然渾身起了疹子,請了大夫看也不見效,到如今還沒好呢,還請大老爺替我們做主啊。”
顧昭歡嗤笑一聲,往前踱了一步:“這麼說來,王員外家中綢緞鋪實在是好過我們霓裳閣許多倍了,那麼敢問王員外爲何還要在霓裳閣訂做衣服?”
王員外一時語塞,遲疑了下後答道:“這……委實是內人先時瞧見了其他貴婦人穿着霓裳閣的衣服,覺得樣式新奇可觀,故而纏磨着鄙人去貴店中訂製,且拿的是自家布料,爲的是一個妥帖舒適,誰曾想貴店竟不顧誠信,要賺這黑心的銀子。”
“但凡上公堂,講究個有理有據,如今放着府尹大人在前,草民是不敢任意胡說的,請王員外說話也要拿出證據來,好叫人心服口服。敢問王員外,那件致使尊夫人皮膚紅腫難忍的衣服現下在何處?”顧昭歡目光灼灼盯着王員外。
這件衣服作爲證據早已被官府收入,那府尹聽了這話後就讓書吏去取了衣服出來,撂在了堂前。
顧昭歡拱了拱手,恭敬向府尹稟告道:“啓稟大人,王員外既說了這衣服是在霓裳閣所做,那麼可否讓草民取這衣服過來細察一二?”
“你要看便看,量在這公堂之上,當着本官的面,你也不敢肆意妄爲。”府尹同樣收了她的錢,因此也開了方便之門。
“那就多謝大人成全了。”顧昭歡起身走到那放衣服的地方,撿起來抖開來從上而下細細看了一遍,越看時嘴角笑意越深,看得那王員外在一旁覺得心裡發毛,厲聲道:“那後生,在府尹大人面前你可不要妄圖動什麼手腳!”
顧昭歡搖了搖頭笑道:“謝王員外提醒,在下也知道孰輕孰重,公堂之上,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在下什麼也沒做,所以若這衣服真有什麼問題,也都是先前的原因所致,是不是?”
王員外自覺佔理在先,立刻抓住她話中所謂“破綻”不放:“這可是你自己承認的,先前的緣故,自然是與霓裳閣脫不了干係了。”
顧昭歡理開那衣裳,冷笑道:“不僅與霓裳閣脫不了干係,與你王記綢緞莊更是大有關係!”說着手下一用力,“嗤啦”裂帛聲響,那衣服竟被生生扯下了一片衣角。
府尹見此情形,又是一拍驚堂木道:“大膽!你就算官司敗訴,也用不着氣急敗壞吧!”
顧昭歡笑得氣定神閒:“大人別急,慢慢瞧,草民有草民的理由,這場官司誰是誰非尚未釐清呢!”又轉身看向衆衙役及其他在場人員:“哪位身上帶着火摺子?”
她這麼突然的一問,在場的人俱是一臉疑惑不解地看着她,不曉得她此舉何意,過了一會兒纔有一個小吏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火摺子遞與她。
顧昭歡笑了笑,接了那火摺子,又拎起手中才撕下的那一片布角,放到火上燒起來,一股焦糊味頓時彌散在空氣中,衆人紛紛皺起了眉頭。
“現在請大家記住這個味道。”顧昭歡吩咐道。
府尹大人不以爲然地笑道:“你這又不是什麼山珍海味,還記什麼味道?”
“大人且聽草民慢慢道來,一會兒真相便會水落實出。”顧昭歡又轉身對還跪在地上的青哥道:“師兄,把你的外衫脫下來給我。”
青哥一直愣在旁邊聽她與王員外對質,見忽然間提到自己,雖沒怎麼反應過來她意思,還是迅速把外衫脫給了顧昭歡。
顧昭歡接過外衣,對青哥作了一揖:“對不住了師兄,下次小弟親自給你做一件。”也不管青哥表情如何,回身面向府尹道:“大人請看,我師兄身上這件絹紗罩袍是店裡做夏衣的常用布料,和方纔那件看上去完全一致是不是?王員外,您看呢?”
王員外猜到顧昭歡大概是要借面料一事翻轉局面,便含糊道:“這……這我卻不知了,我哪裡知道你店中有哪些料子?”
顧昭歡冷笑道:“王員外真是謙虛了,您是做布料生意的行家,怎會看不出來,不然,我拿到您面前給您看。”她說到做到,立刻就將兩件衣裳捧到了王老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