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識由怨起

初次相遇,是在那年的炎夏。她七歲,他八歲。

炎熱的午後,七歲的田依依初次進宮。小小的她跟在父親身後亦步亦趨,一雙活潑可愛,帶着好奇的大眼四處張望,打量着富麗堂皇、氣勢逼人的皇宮大內。

“穆青,這便是你的女兒?”莊嚴肅穆的御書房中,那名身穿龍袍的男人站在高處,面帶微笑,和藹地問。

然後,她看見自己向來奉若神明的爹爹一副謙卑之態,恭謹回話,甚至連頭也未擡。“回皇上,是。”

她方纔知曉,眼前的龍袍男子,便是中越國的皇帝,萬人之上。腦中迴響起往日父親所教之事,她盈盈一拜,嬌軟地嗓音尤其好聽。“依依拜見陛下,陛下萬福。”

只片刻,她似乎瞅到皇帝有些驚訝地看她,而爹爹也稍稍回頭,瞥了眼自己。眼中滿是驕傲與欣慰。

忽然,皇帝慕容宇放聲大笑,讚道:“穆青,你這女兒不錯,不錯!”

“陛下謬讚了。”田穆青語氣雖自謙,但眼中笑意絲毫不減。

慕容宇淡淡一笑,吩咐賞賜了些東西,便讓人將她帶下去,轉而將田穆青留下繼續議事。

被一名溫柔的宮婢牽着手,田依依愉快地參觀起皇宮。“姐姐,皇宮好大呀。”不知走了多久,她的小腿已經開始發酸,不由得停下來,嘟着小嘴朝那宮婢抱怨道:“這樣下去怎麼看完全部的地點呀?”

宮婢無奈笑道:“小姐言重了,皇宮本來就大,光用一天時間自然看不了全部的地方。”想了想,她道:“不如我們再往前點兒,去御花園的湖心亭坐坐,奴婢去給您找些茶點來。”

依依想了想,點頭道:“好吧。”

來到御花園,宮婢帶着她來到一處湖心亭後便獨自離去。依依便坐在亭中的石椅上晃着小腳,一邊欣賞着四周的美景,一邊等待。

可似乎是真的累了,嬌小的身子倚着石桌,她的意識漸漸模糊,竟然就這樣靠着睡起覺來……

“喂,你是誰!”忽然,似乎被人重重地推了一下,依依驀然從睡夢中驚醒。只見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年紀與她相差無幾的男孩,正拿不善的眼光瞪着她。

“你是誰啊?”她眉頭一擰,問道。“幹嘛吵醒我!”

男孩聞言,冷笑一聲,反道:“你跑到我的亭子裡來睡覺,我還沒治你的罪,你倒先質問起我來了!”

“你的亭子?”依依擡頭,四處張望,這才恍悟自己如今尚還在皇宮的御花園中。回頭,瞥了眼這個年紀雖小,卻已經透出一股貴氣的男孩,她懷疑道:“你是皇宮裡的人嗎?”

“廢話!”男孩沒好氣地回答:“我叫慕容鷹,是皇長子,這皇宮裡的東西都是我家的!”

“你這麼兇做什麼!”她嘴角嘟起,不滿地道:“人家只是走累了就在這裡休息會兒,你又沒在這裡刻字,也沒在這裡立碑,我怎麼會知道這是不是你的地方!”

“你!無禮的刁民!”他一揚長袖,冷冷道:“算了,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放你一馬。給我滾,我要背書了!”話落,他徑自轉過身,將手上捧着的一摞書放在石桌上,然後徑自開始翻看。

但是依依卻不想就此作罷!“我纔不是什麼刁民呢!我爹是當今丞相,我叫田依依,你纔是不講理又兇巴巴的壞蛋!”

砰!

慕容鷹重重地放下手上的書卷,霍然轉身,怒氣盈盈。“你剛纔說什麼,有膽再說一次!”

“我說,你是個不講理又霸道又兇巴巴的壞蛋!我不跟壞蛋說話,你走開!”她一字一句地說完,又哼了一聲,賭氣地轉過頭去,做出不再理他的架勢。

慕容鷹氣結,怒氣衝衝地走過來,揚起手——

“你要是敢打我,你就更是欺負弱女子的壞人!”依依見狀,叉腰呵斥道。

於是,他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他的臉色,難看地嚇死人。“好,你給我記住!”

迅速地抄起桌上的書卷,他狠狠地瞪她一眼,憤然離開。“你最好祈禱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則,我非跟你沒完不可!”

看着他負氣離去的背影,依依感到十分得意,甚至在他身後不斷地坐着鬼臉。

初次交鋒,她完勝,慕容鷹完敗!

回家時,在馬車上,父親一邊和藹地撫摸着她的頭,一邊奇怪地看着她不斷竊笑的摸樣,不由得問道:“依依,你在高興什麼呢?”

“爹爹,我今天在宮裡碰到了一個很有趣的人。”她擡起頭,甜甜笑道:“他剛開始對我好凶,我跟他理論,最後還是他落荒而逃呢。”

“有趣的人?”田穆青皺眉。

“是啊,他還警告我,叫我下次最好不要再碰上他,否則他就跟我沒完!”她毫無心機地說道。

田穆青聽得心驚,趕忙問:“他是誰呀,依依,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看了眼父親擔驚受怕的表情,她莫名地想到,如果告訴父親她跟慕容鷹吵架,父親下回一定就不會再帶她去皇宮了。於是,她搖頭。“沒有啊,那個人……只是一個小太監,他以爲我也是宮女,所以纔對我那麼兇的。我們只是開玩笑的啦。”

聞言,田穆青的臉色才稍稍緩了些,不放心地囑咐:“依依,在皇宮裡千萬要小心,那裡頭的人咱們誰都得罪不起,知道了嗎?”

“恩,我知道了,爹。”點點頭,她乖乖地允諾。

田穆青終於露出微笑,又開始誇獎她乖巧,見到皇帝還不忘他所教的禮儀,給他爭了臉面……

依依聽着他的誇讚,臉上依然甜甜笑着,心中卻在想:得罪不起?不見得啊,那個叫什麼慕容鷹的看起來明明很好欺負呢。

只要一想到他氣到想動手打她,卻仍舊被她一句話激得爲了保全顏面而拼命抑制自己動手的慾望,她就想笑。

唔……忽然想再次看見他呢,那樣好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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