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不置可否,挑眉望他。
他笑笑,又道:“姑娘應不是這位公子的妻吧?”
蘇陌一怔,但迅速斂住神色,淡漠朝他望着,“何以見得?”
他含笑而立,面容清雋,儒潤高雅得不似凡塵俗客。他未急着回答,反而是細細觀着蘇陌面容,見蘇陌眉宇一蹙,明顯有些不耐煩之際,他才薄脣一啓,極是輕柔溫和的吐了二字:“慕候。”
蘇陌眸色一深,也知曉他這二字究竟何意。只不過,她卻未料到面前這儒雅不凡的男子,竟也能一眼觀透她的底細,難不成,他以前就識得她?
“姑娘,此地談話不便,在下已在隔壁屋子內吩咐小二備了薄酒,姑娘若不棄,你我可秉燭夜談一番。”朗潤如華的嗓音,清淺中溫和耐聽。
說着,他柔和的望了蘇陌一眼,也不待她回答,便先行轉身,出了屋門。
待他腳步走遠,蘇陌眸底終究是泛出了幾絲複雜,不由垂眸瞥了瞥牀上的疏影,而後轉身朝那俊雅男子跟去。
寂寂的屋內,燭火搖曳,光線昏黃。幾絲冷風自那雕花木窗的縫隙竄入,浮動了燭臺火焰,使得屋內燈影重重,襯出了幾分幽密孤寂之氣。
待蘇陌自屋內離去,不久,那牀上昏迷不醒的疏影卻是微微掀開了眸子,只是,他眸子赤紅,眸光如地獄修羅,煞氣盡露,就連他那張略微蒼白的臉,也是妖冶魅惑到極致,詭異陰森中透出幾許嗜血。
這廂的蘇陌,自入得隔壁的客屋,便見那溫潤如玉的男子正坐於屋中圓桌旁,柔和的眸光朝她落來,待瞧清她的面容,便微微一笑,風雅卓絕。
他面前的圓桌上,擺了幾道好菜,兩雙竹筷,兩隻酒杯,一壺酒。
蘇陌也不拘束,淡然走至他對面坐下,垂眸在面前桌上掃視之際,那男子卻伸手拎過酒壺,先行斟了一杯酒遞至她面前。
蘇陌伸手接過,也不喝。僅是將眸光不深不淺的落在他身上,見他動作高雅的替自己斟酒,她眸色一深,淡然出聲:“公子究竟有何話想對我
說?”
他放下酒壺,緩緩理了理寬袖,隨即,他擡眸朝她望來,俊美面容帶着清幽笑意,嗓音柔和:“姑娘離開你屋中那位公子吧。”
蘇陌一怔,面色卻極其平靜,“公子這話,何意?”
“顏無傷乃顏門門主,陰狠暴戾,姑娘跟在他身邊,遲早送命。”說着,他嗓音頓了片刻,又道:“傳那顏無傷歷來不進女色,從未對任何女人好顏以待過,如今在下雖不知他爲何對姑娘緊張順從,但憑他陰柔冷狠的手段,姑娘倒是不得不防他。若在下料得未錯,他這般,定是想以姑娘爲棋子,顛覆這天下。”
蘇陌輕笑一聲:“公子倒是高看我了。我僅是一名女子,即便他以我爲棋子,又如何能顛覆這天下?”
“姑娘雖是女子,但姑娘卻是當今慕候爺的夫人。想必姑娘更不知,如今就連當今聖上,也在秘密派人四處尋找姑娘,緊張着姑娘。如此一來,姑娘還以爲你自己今生一介普通女子?”他道。
蘇陌眸色一深,眉宇微蹙。
她能影響慕容清,倒是有些說得過去,畢竟,她是他的夫人。只不過,那皇帝緊張她,又是爲何?
“姑娘,如今趁顏無傷還未醒來,姑娘還是早些離開爲好。”見蘇陌垂眸不言,他又溫聲提醒。
蘇陌回神,淡眸瞥他:“看來,你早就知曉我房中之人便是顏無傷了,不過,當時我們初入客棧被人指認時,你爲何又要幫我們解圍?”
他笑笑,面色儒雅俊朗:“在下只是不願姑娘爲難罷了。”說着,他打量她一眼,深黑的眸中盈出幾道柔和與溫潤:“姑娘可信一見傾心這話?”
蘇陌蹙眉,眸底滑過幾許諷刺與冷漠:“一見傾心?呵,本以爲公子乃正經君子,溫文儒雅,如今瞧來,竟也是甜言蜜語的虛僞之輩。”
他俊美的面容破天荒的滑出一道愕然。
隨即,他似覺蘇陌這話有些好笑,不由搖搖頭,有些無奈的道:“看來姑娘是誤解在下了。說來,普天之下,姑娘是第一個這般形容在下之人。
”
蘇陌不以爲意,也不願與他多言。她緩自起身,朝他道:“若公子此番僅是爲了想勸我離開顏無傷,那公子的心意,我已收到,就此告辭了。”
那男子也不出聲阻攔,僅是擡眸靜靜的觀她轉身踏步,待她走至屋門前,才溫和出聲:“姑娘,在下姓白,名朔風,揚州人士。想必不久之後,姑娘應會來揚州,到時候,姑娘來尋在下,在下也盡一回地主之誼。”
“公子好意,我已心領。只不過,我倒是未有要去揚州之意呢。”蘇陌頭也不回的淡道,腳下步子也未有絲毫停歇。
揚州?呵,這溫潤男子倒是越發的狂妄了,竟這般自信的猜測她會去揚州,不得不說,他自負過人,的確是高傲自大了些,令人心生不暢。
身後未有男子溫潤的嗓音傳來,但她卻始終覺得後背凝着兩道極其複雜的目光,令她有些不慣。
待她出得屋子,她稍稍斂神,往自己的客屋行去。
可待入得自己的屋子,她倒是一怔。只見屋內燭火依舊,桌上菜餚依舊,但那牀上的疏影,卻是沒了蹤影。而更爲詭異的是,屋內竟隱隱有股異香。
突然,樓下頓有慘叫與劇烈的打鬥聲傳來,刀劍磕碰聲與桌凳的碎裂聲也是顯得極其陰森與鬼魅。
蘇陌一驚,轉身出屋,待疾步走至二樓樓梯口,卻見一樓正中那張硃紅的圓桌上,正站着一名衣衫破碎,背影修條的男子。
那男子手執一把利劍,劍上正有鮮血滴落,他墨發張揚,渾身煞氣盡顯。而他周圍,幾十名男子正抽刀拔劍的對着他,瑟縮着身子,卻不敢向前。其中,還不乏一些手執菜刀、木棍且身形顫抖的尋常百姓。
地上,躺有幾具老孺婦女的屍體,屍體脖子上皆有血痕,應是一劍封喉。
樓內四處,鮮血遍染,血腥味十足,目光觸及之處,皆是碎桌碎凳的殘屑,滿目悽悽。
蘇陌怔住,身形微僵硬。目光定定落於那樓中極其顯眼的瘦削男子身上,即便他背對着他,她也能肯定他便是疏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