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雲嫣的意料,她和細涓下了馬車,見馬車被一羣軍將騎馬團團圍住,而迎面策馬而立的主帥並不是羅廣武,而是一身戎裝的羅劍生。。更新好快。
此時的羅劍生英氣勃發,身上籠着霧氣,卻似早上剛剛升起的日頭一般充滿生機。他見了雲嫣,翻身從馬上下來,走到雲嫣的面前,望着雲嫣的眼睛,沉聲道,
“大周已經亡了,你如今已經不是他的妃子了,爲什麼還要走?”
看到羅劍生,雲嫣心中清楚,這是一筆她應該‘交’待清楚的情債。這是她欠羅劍生的,她必須償還。
雲嫣毫不躲閃的直視着羅劍生的眼睛,從容的道,
“安西王爺的心願終於如願以償,我本來是想留下恭喜王爺的,但我猜想王爺此時未必高興看到我,畢竟王爺的江山得來的不算十分光彩。”
羅劍生衝動的上前一步,急切的道,
“傾城,你不要怕!有我呢,我會跟爹說的!跟我走吧,有我在,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我爹他受了重傷,我現在有足夠的權力保護你!”
雲嫣心中頗有些感動,她眼泛淚光,‘脣’邊浮起一個略帶苦澀的微笑,道,
“有道是子承父業,安西王爺拼命打下的江山,想必將來定是‘交’由世子來掌管,世子君臨天下可喜可賀。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可是,我怕,我真的怕!我害怕了紅牆之內的血腥生活,也厭煩了皇宮中的勾心鬥角,我好不容易離開了一個朝代,不再做皇妃。我不想再走回去,再走進另一個朝代,去做另一個君主的皇妃!”
羅劍生面容凝重且含着悽楚,他控制不住的上前抓住雲嫣的手,道,
“傾城,你是要我放棄皇位與你‘浪’跡天涯嗎?”
聽了這一句,雲嫣眼中的淚再也含不住,滾滾滴落下來。她搖了搖頭,‘抽’回自己的手,擡眼向羅劍生道,
“世子,其實你並不瞭解我,請原諒我騙了你。我不叫傾城,也並不是施車國的公主,我叫莫雲嫣,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苦命‘女’子。”
羅劍生錯愕的揚了揚眉,在心中消化着雲嫣的話,半晌方道,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喜歡的只是你,想要的只是你,無論你是誰!”
雲嫣擡手抹去腮邊的淚珠兒,輕聲道,
“世子,我還有一點騙了你,那就是我從沒有愛過你,我從沒有對你動心過
。”
羅劍生聞言,面容漸漸僵冷下來,他沉聲道,
“你說什麼?”
雲嫣凜然的擡起頭,道,
“很抱歉我騙了你,我從沒有愛過你,也從未對你動心過,因此,我不能跟你走。”
“你說你從未對我動心過,你是說你和我的那一切都是假的?那都是一場戲,一場‘陰’謀不成?”
雲嫣的目光似天山之雪一樣瑩澈,她緩緩點了點頭,道,
“是的,若沒有那時的演戲,便也沒有今日安西王和世子所擁有的一切。我爲了復仇利用了你,我騙了你,是我對不住你,因此我只有用大周的天下來補償你。”
有一團火苗開始在羅劍生的‘胸’口兒熊熊燃燒了起來,他分不清這是因愛不可得的情愛之火,還是被欺騙愚‘弄’的仇恨之火。他雙眉緊蹙,心口因受傷而陣陣作痛,傷痛之下他右手緊緊握住劍柄,“譁啷”一聲‘抽’出了長劍抵在了雲嫣的脖頸之上!
“雲嫣姐!”
細涓一聲大叫‘欲’撲上來,卻被雲嫣阻止了。
雲嫣緩緩閉上眼睛,向羅劍生道,
“我一生受人欺騙,誤了終生,可我爲了復仇也欺騙了你。這原就是我對不住你,你若是心中有恨,就殺了我吧,我無怨無悔!”
羅劍生的長劍在雲嫣的喉間似乎抵了幾百年之久,可最終失去了氣勢,緩緩垂落了下去。良久,羅劍生背轉了身子,用沉痛的聲音吐出了一句話,
“你走吧!”
雲嫣的心中對羅劍生充斥着連綿的愧疚,站在原地竟挪不動步子。羅劍生翻身上馬,再不曾回頭望她一眼,帶着其他軍將策馬絕塵而去。
雲嫣在細涓的攙扶下,回身望着羅劍生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細涓亦在雲嫣身旁輕聲道,
“看了羅世子這副重情重義的樣子,我相信他登基之後一定會善待前朝的嬪妃和朝臣的。”
細涓的話令雲嫣的眼前閃過了許多身影,齊若月,端和公主,孟惜蕊,康巧煙,陸採茵、陳慧心……
隨後,雲嫣和細涓上了馬車繼續向着臨谷關而去。就在她們快要出了臨谷關的時候,終於得到了京城的新消息:羅廣武在京城稱帝,改國號爲順,建立了新的朝代。可十日之後,羅廣武傷重不治而亡,羅劍生登基成了大順的新帝,號乾元,天下世風再次開啓了新的局面。
聽到這個消息時,雲嫣沒有任何的感嘆,只是隨手拔下頭上的七寶石榴釵遠遠拋出了車窗外!皇宮,天子,皇妃,恩情,榮寵,愛恨情仇,也一併被拋到了窗外,隨着馬車的行進碾落於塵埃之中。
大順乾元二年的夏天,峻嶺開滿野‘花’的山坡上,並肩走來兩個男子。一個已是中年,面容寫滿滄桑,一個風華正茂,眉宇間刻滿思念,兩個人皆是一樣的清俊如風
。
兩人在山坡之上停下來,中年男子向年輕男子道,
“憶仁王子,其實施車國的王上本應是你,可你爲了來大周尋找雲嫣,竟將王位讓給了長兄南宮憶誠,你有沒有後悔過?”
南宮憶仁,仍是當年的俊逸王子,只是經年的刻骨思念和擔憂令他明顯深沉了許多。他擡眼望了望山坡下悠遠的古道,輕聲道,
“我從沒有想過去當什麼王上,更不會後悔。雲嫣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人,這些年來若不是南宮憶英將我拘困在施車國,我早就來找她了。這些年她一個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艱辛,我一定要找到她,陪她過接下來的人生。”
南宮憶仁說完,轉身向着那中年男子道,
“宇文師父,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她,把她平平安安的帶到您的面前!”
宇文晨風滄桑的面容上泛起欣慰的微笑,點了點頭道,
“好,那師父祝你一切順利!你也放心,新王上心地淳厚,一向以仁德爲先,他定會善待你的母妃。”
南宮憶仁點了點頭,又問道,
“宇文師父,那您呢?您不會施車國嗎?您還要去哪裡?”
宇文晨風目光中蘊含着抹不去的深深傷痛,他眺望着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幽幽的道,
“我要去看看夜雪,我曾經說過要帶她回施車國,可如今……”
南宮憶仁心頭酸楚,溫言安撫着他的師父道,
“師父,雖然她的人不能跟您回施車國了,但我相信她的心已經時時刻刻陪在您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了。”
宇文晨風有些動容,他看着南宮憶仁,感嘆的道,
“去吧,去找雲嫣吧!有生之年你們一定要長相廝守,千萬不要像我和夜雪一般,到頭來終究是天人永隔,倍終生!”
南宮憶仁就此告別了宇文晨風,向着山下悠長的古道漸行漸遠。他沒有想到,就在峻嶺另一邊山坡下的嶺外村裡,有一個前前後後種滿了丹杏樹和虞美人的茅草屋,雲嫣、爾寧、柳絲和細涓四個人正一同生活在那裡。
山野生活雖粗茶淡飯卻愜意寧靜,再也沒有皇宮裡的‘波’譎雲詭和勾心鬥角,只是雲嫣時不時還會想起已經回去家鄉父母身邊的那個妹妹――林柔兒。
南宮憶仁堅定的向前走着,義無返顧,他一定要找到雲嫣!她是他指星爲媒的緣份,天地爲鑑的姻緣,她是他的娘子。
一陣山風吹過,有零星的丹杏‘花’瓣隨風吹到了山坡之上,在南宮憶仁的身後飄動飛舞着,有一片‘花’瓣落在了他的肩頭,可他仍然執着的向前走着,並沒有回頭。
山坡的這一邊,雲嫣攜着爾寧倚在丹杏樹下,含着一縷欣慰的笑意看着飛‘花’漫天;山坡的那一邊,南宮憶仁的身影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山野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