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秘密暴露

145 秘密暴露

七皇子拓跋玉立下大功,回到京都便受到了皇帝的封賞,被任命爲撫遠大將軍,掌管北方軍權二十萬,成爲皇帝承認的握有實權的皇子,一時在朝中風頭無兩。

涼亭裡,拓跋玉回來以後第一次約見李未央。此時已經是開春了,他的臉上十分的平靜,見不到一絲的喜悅或是志得意滿之色,在經歷德妃的事情以後,他變了很多,變得幾乎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若是從前,他可能會對戰場上的鮮血和無辜的性命動容,可是如今,他已經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了。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彷彿逐漸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已經擁有足夠的力量和狠毒的心腸,能夠在激烈的皇室鬥爭中存活下去的人。

“我手中已經有了二十萬兵權,連帶舅舅羅國公手上的二十萬,一共是四十萬兵馬,足以與蔣國公的五十萬人抗衡了。其實在蔣國公回駐地的路上,我曾經派人把蔣家的事情故意透露給他知道……所以,如今的他不過是強弩之末,挺不了多久了。”拓跋玉慢慢地說道,他約了李未央出來,卻看到對方心不在焉,不知在想着什麼,心中略微蕩過酸澀和失落。他離開一月有餘,可是李未央卻沒有關懷地問他一句是否安好,她關心的,只是整個事情的結果。城內的蕭條,邊境的騷亂,如今都沒法讓他動容,因爲他已習慣掌控一切,但是隻要在李未央身邊,周遭的一切都彷彿變得未知。他既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也不知道她下一刻會不會又轉變了念頭。

李未央垂下眼睛,捧着手中的熱茶,若有所思地道:“七殿下如今並非是形勢大好,恰恰相反,你的舉動已經引起了皇后、太子等人的注意,所謂樹大招風,你現在的境地反倒是十分的危險。”拓跋玉看着李未央平靜的面容,並沒有爲此擔憂,反而舒展了眉頭,他偶爾會慶幸,這樣一個可怕的少女是自己的盟友,但在更多的時候卻是擔心,自己是不是不夠強大,不夠強大到能駕馭她——甚至在無人的深夜,他被噩夢驚醒,忽然自嘲般想着,如果有一天她對他再次產生不滿,會不會就這麼毫不回頭的離他而去?

莫名其妙,患得患失。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好像從認識她的那天起,就一直走着她設計好的路,自己似乎一直在追着她的腳步,每次當他以爲自己趕上了,卻再次發現對她根本一無所知。

拓跋玉的眼眸微眯:“你的意思是——讓我收斂嗎?”

李未央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縱然你此刻收斂,人家也不會饒恕你,正相反,你越是退讓,他們越是會將你逼到無路可走。”

拓跋玉揚起眉頭看着她,冷笑道:“看來,這事情是不能善了了。”他的言談之中,分明是對皇后和太子起了殺心,而不曾有一絲片刻的容情。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當年的拓跋真私底下招募了不少人,有出衆的死士,有聰慧的辯客,也有善謀的術士,這些人物單拎出來,個個都稱得上人中龍鳳,然而卻都拜倒在他的腳下,聽任他的調遣吩咐,所以他本可以找機會秘密地除掉你。可惜如今這些人都被你暗中清除地差不多了,所以他縱然要殺你,也必須借別人的手,比如皇后,又比如太子,再比如——陛下。”

暗中挑動別人來對付自己?拓跋玉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冷芒:“我怕他根本沒有這樣的本事!”

李未央勾起嘴脣,眼睛裡卻是嘲諷。

李未央很瞭解拓跋真,他和出身卑微的母親相依爲命,像乞兒一般遊蕩在宮廷,受人欺負卻又無力報復,沒有希望,沒有夢想。他既非皇帝的獨子,而母親出身又過於卑賤,絕無注意他的可能,不僅如此,很快他連唯一的母愛也已失去。等到了武賢妃身邊,卻偏偏是他的殺母仇人,所以他開始將自己打造得冷酷而堅強。因此,他的心底是沒有愛的。

缺乏愛,對普通人來說只是一己之傷痛,對別人來說沒有危害。可是當這個人做了皇帝,卻完全不同了。李未央現在想來,拓跋真過去的很多舉動都是有跡可循的。

他當了皇帝以後,一直將自己的不幸發泄在別人的身上,所有人都必須接受他的不幸,接受他的報復。過去,她曾經很愛很愛他,然而這愛情並不能拯救這個人。因爲在拓跋真的心底一直有一個可怕的念頭,他害怕有一天有人會奪走他現在所有的一切。他無時無刻不處在這樣的心理危機之中:也許當他某天醒來,突然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落魄的皇子,一無所有,任人欺辱。正是有這樣的恐懼,所以他纔不斷地殺人,一直到殺光所有侮辱過他,踐踏過他的人。

而李未央這個被大夫人硬塞給他的皇子妃,因爲出身同樣的卑微,簡直就是在提醒他過去的傷痕,提醒他曾經有過被人看不起的時代,提醒他曾經想求娶李長樂而不得的過去——所以,他心底對她是嫌棄的,憎惡的,不管她做什麼犧牲,都無法抹殺掉他內心的屈辱感。即便事情再重來多少次,他的選擇都是一樣的,絕不會放過她。

任何人嘗過了權力的滋味,便再也無法放棄權力。一個已經對皇位覬覦了二十年的人,絕對沒有放棄皇位的可能,相反,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慾望會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難以滿足,於是,他會不顧一切地去爭奪,去殺戮。拓跋真如今的確損失了大半的力量,可他這個人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殿下,你和太子之間必有一戰。就算你沒有做皇帝的心,但你已經擁有爭奪皇位的實力,太子想要做皇帝,就必須隨時都作最壞的打算,所以他必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隱藏的敵人。但是對你來說,和他這一戰來得越晚越好。你需要爭取時間,培植壯大自己的實力,但同時,又要保持低調,不至於過早激怒他,以防他狗急跳牆。更何況,你的敵人,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拓跋真。你和太子若是斗的你死我活,真正坐收漁翁之利的人便是拓跋真。而且,如今的太子擺明了相信拓跋真的,你若是想要和他們抗爭,唯一的辦法便是想法子分離他們。三方混戰,總比一方躲在背後看着另外兩方鬥爭的好。”

“這一點我自然明白,但要壯大自己的力量,就必須派人進入六部,進一步操控力量,若有可能,我還要伺機奪取蔣國公的兵權。”拓跋真慢慢地說道。

李未央笑了笑,道:“六部早已有太子和拓跋真的人,你能插的進去嗎?”

這正是拓跋玉所擔心的,他派進去的人,根本沒能掌握到要職,只是被排擠到了邊界的位置,無法打入中心就無法發揮最大的作用。這都怪他當初求勝之心不夠強烈,而對方部署地又過於嚴密,現在想要突圍,並不那麼容易。

李未央喝了一口茶,感覺那暖意一直蔓延到心頭,才慢慢道:“在皇后和太子把持朝政大局的情況下,要培養自己的嫡系,難度不亞於虎口奪食。既然難度這樣高,不如另起爐竈。在太子和拓跋真兩人勢力不及的地方,想法子佔據一席之地。”

“你說的意思是——”

“我聽說,如今各地都有不少別國的探子,甚至是隱藏的殺手,專挑機會伺機而動,這次蔣家的事情正好是一個好機會,你可以向陛下提議,建立一個秘密的隊伍,專門調查此事,同時將漠北、南疆的勢力在京都連根拔起。”

拓跋玉一怔:“你是說,如前朝的黃金衛?”

前朝皇帝專門設立了一個黃金衛,作爲皇帝侍衛的軍事機構,皇帝特令其掌管刑獄,賦予巡察緝捕之權,並且下設鎮撫司,從事偵察、逮捕、審問等活動。後來到了本朝開國皇帝,覺得黃金衛勢力過大,影響太深,這纔將之取締。

“父皇未必會同意。”拓跋玉點明道。

李未央冷笑,看着茶水裡面沉浮不定的葉片,道:“他會同意的,只要你告訴他,這黃金衛再如何厲害,都是控制在陛下手裡。名爲對外而設立,然而一旦國內有事,卻能立即掉轉劍鋒,爲皇帝而戰,爲皇帝而死,於帝王大有好處。”

拓跋玉沉思片刻,才點頭道:“的確,如果我這樣說,他最終會答應的,縱然他不答應,我會想法子讓他答應,而且這黃金衛的控制權,還會掌握在我的手裡。”

李未央不再多言了,她知道拓跋玉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現在她要做的,只有等待有利的時機。因爲她隱隱有一種預感,拓跋真不光要除掉拓跋玉,還要殺了她李未央。因爲在拓跋真看來,自己已經是擋在他面前的第一大阻礙了。

可是,對方會怎麼做呢?又會從何處先下手呢?這個問題,是李未央一直想要知道的。因爲如今的敵對,前世從未發生過,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有幾分勝算了……

但不論如何,若他舉劍,她必迎戰。

太子府,屋子裡的乳孃正抱着太子的長子走來走去,孩子的啼哭聲無端地叫人心煩意亂。太子揮了揮手,厲聲道:“還不抱下去!哭得我頭痛!”

平日裡太子總是和顏悅色的,很少這樣高聲斥責,乳孃嚇了一跳,連忙抱着孩子退下了。

太子頭痛地扶着額,喃喃道:“真是沒一件事順心的。”

蔣家滿門皆死,剩下一個蔣華已經形同廢人,而庶妃蔣蘭更是每天以淚洗面,讓他心煩意亂的,這就算了,朝堂上拓跋玉又立下大功,皇帝對他簡直是寵愛到了極點,賜給他將軍銜不說,甚至這三日來接連召他進宮,屢屢都避開太子的耳目,不知道究竟商談了些什麼——這都讓太子感到不安,極度的不安。

他這樣一想,就把自己寫的奏章拿在手裡,端詳了片刻,心中思忖:拓跋玉勢力如此之大,很快就會把自己取而代之了!他想到這裡,深深地嘆息了一聲,將奏章隨手向身後一扔。奏章落在地上,一直默不作聲看着太子的蔣蘭走過來說:“殿下,好好的一本奏章爲什麼要扔了,難道它有過失?”

“唉!”太子看看她,又像自言自語道:“你不明白啊!”

庶妃蔣蘭的眼睛又紅了,道:“如今您有什麼話都不愛與我說了,可是我做錯了什麼?”

不是做錯了,而是一看到你就想起蔣家的倒黴事,氣更加不打一處來!太子搖頭,又是嘆氣,就在這時,一個侍從高聲說道:“殿下,三皇子求見!”

太子看了蔣蘭一眼,她立刻明白過來,紅着眼睛退到了一旁的屏風之後,算作迴避。

很快,三皇子走了進來,他身材修長,面容英俊,雙目有神,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憂慮與惆悵,反倒是精神奕奕。在他身邊,站着一個身量較爲嬌小,全身蒙在披風之中,面龐爲黑紗所阻擋的女子。

太子一愣,心道難道拓跋真是給自己獻美人來了?他不由看了那女子一眼,猜想那黑紗之下應該是一張絕色的容顏,那披風底下是一副柔美的嬌軀,可是很快他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想,因爲庶妃此刻正在屏風後面!再者他也沒有這樣的心情啊!

拓跋真微笑道:“皇兄,怎麼幾日不見,面上如此憂慮?”

太子嘆了一口氣,示意他坐下,並讓一旁的丫頭倒茶後,才慢慢道:“你明明什麼都知道,還問我這些做什麼呢?”

拓跋真笑着看了周圍的人一眼,道:“今天我正是爲了替皇兄解憂而來,請你屏退左右。”

太子向周圍的丫頭看了一眼,並不多言,就揮了揮手,其他人便接連退了下去。

拓跋真看了一眼屏風後面影影綽綽的人影,自然知道那是誰,只是他不過微微一笑,便轉開了視線,繼續道:“今天我特意請來了一位美人,專門替您解憂。”

太子自然不安道:“唉,現在什麼樣的美人也無法解除我的憂愁了!你還是把她帶回去吧!”

拓跋真笑了笑,他既然來了,必定有一整套縝密細緻的謀略計劃,怎麼會輕易帶着人離開呢?他慢慢道:“掀開你的面紗吧。”

於是,那女子褪去了面紗,恭敬地向太子行禮。太子見那女子年紀雖然不大,可是相貌平庸,身材臃腫,渾身上下,無方寸之地能與美人搭上關係,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已過早地出現了深深的皺紋,明明二十歲的年紀卻看起來三十都不止。看慣了美人的太子不由皺起眉頭,道:“三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蔣蘭原本在屏風後面聽得很不悅,可是現在她突然覺得事情不對勁兒了,如果拓跋真的確是來獻上美人,當然要找年輕美貌的少女,這個女子雖然不算老邁,但這年紀怎麼看都已經嫁人生子了吧。

拓跋真大笑道:“皇兄,再美麗的容顏此刻都幫不了你的忙,可是這個相貌平庸的女人,卻能夠成爲你制勝的關鍵啊!”

太子大爲迷惑,不知他是什麼意思。評判女子就是德言容功,這女子實在看不出有過人之處,不由道:“我看不出她有什麼特別的,你還是照實說吧!”

拓跋真微笑道:“皇兄可知道她是什麼人?”

那女子深深垂下頭,一言不發。

太子搖搖頭,道:“不知。”

拓跋真慢慢道:“她是當初蓮妃娘娘身邊的婢女。”

蓮妃那可是周大壽舉薦的,而周大壽又是拓跋玉送給皇帝的,太子提到這兩個人就頭大,現在聽到拓跋真所說的話,臉色不禁沉了下來,難不成這丫頭是看着蓮妃得寵,想要來求自己讓她進宮去見她的舊日主人嗎?這樣一想,太子的聲音立刻變得冷凝:“你把她帶到這裡來幹什麼?”

屏風後面的蔣蘭,卻敏銳地意識到了不對,她竟然主動探出頭來看着那女子,目光不斷地上下移動,彷彿要從她的臉上看出花兒來。

拓跋真的笑容更甚,甚至隱隱透出一種冷漠:“太子不問問,她姓甚名誰嗎?”

太子皺眉道:“姓甚名誰?”

拓跋真笑道:“皇兄可知菏澤慕容氏?”

太子的眉頭皺得更深:“這個……我自然是聽說過的。”縱然不知道,當初在宴會上的那一場刺殺,也讓所有人都印象深刻。說起慕容氏的覆滅,和蔣家當然有着十分重要的關聯,簡直可以說是蔣家一手促成的。

拓跋真道:“你現在可以說你的名諱了。”

那女子擡起頭來,柔聲道:“民女叫做冷悠蓮。”

太子面色一震,隨即大驚道:“你說什麼?”

那女子又重複了一遍:“民女叫做冷悠蓮。”

太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盯着拓跋真說不出來,最後才道:“宮中那位蓮妃的名諱,正是冷悠蓮。”

拓跋真笑道:“是啊,冷悠蓮,怎麼會這樣巧合呢?皇兄,你不覺得奇怪嗎?而且這對同名同姓的女子竟然是一對主僕。”

太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驚疑不定地盯着這女子的臉孔:“莫非——”

拓跋真的聲音變得非常冰冷:“這關乎到一個很大的秘密。”

太子露出迷惑之色,他不明白,一般主人的名諱,丫頭們都是要避諱的,怎麼會完全一樣呢?縱然是一樣好了,這跟他剛纔提到的慕容氏又有什麼關係?

拓跋真看太子的表情,就知道他還沒有明白,不由看着那女子,語氣深沉道:“她纔是真正的冷悠蓮,而那宮中的蓮妃卻是名叫慕容心,是菏澤的公主,慕容皇室的餘孽!”

太子面色煞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嘴脣抖動着,厲聲斥道:“一派胡言!造謠也要有個限度。”

拓跋真從容道:“真正的冷悠蓮就在這裡,太子不妨好好問清楚。”

太子緊緊盯着那女子,那女子自然十分緊張,但是在拓跋真的示意下,她開始娓娓訴說起來。由於緊張,她的證詞結結巴巴,但意思已然明晰。她纔是真正的冷悠蓮,原籍在大曆的邊境,跟着作爲商人的父親去了菏澤,從此後留在菏澤生活。當時她的父母都還在世,偏偏商人的地位太低,於是家中湊足了金銀將她送入宮中做婢女,希望將來能被貴人看中徹底脫離商家的身份。後來她被分配在了慕容心的身邊做宮女。慕容心自小就是美人胚子,是名揚菏澤的四公主,冷悠蓮當然會盡心盡力的伺候,再加上她人機靈聰明,又不多嘴多舌,很快便成爲慕容心身邊的得用宮女。

若非後來菏澤國滅,冷悠蓮也會跟着公主一起出嫁,或是被公主賜嫁給某個將領,正式脫離商人女的卑賤身份。然而菏澤終究是沒了,她隨着公主一路顛沛流離要被押送到大曆京都來。可是她和公主不同,她的身份卑微,那些人根本不會特別關注她,後來她被一位大曆軍隊的小將官彭剛看中,悄悄替她除了籍,帶走了,然而對其他人卻說她因爲水土不服死了,剛開始她還不願意跟着那彭剛,可後來聽說慕容皇室的所有人都被處死……她這才驚出一身冷汗,發現自己算是死裡逃生的。當時,她還以爲唯一活下來的人就是自己,後來拓跋真找到她,她才知道原來公主也活着……

“民女纔是真正的冷悠蓮,而那宮中的妃子,卻是慕容心。她是假冒我的名字和身份進了宮……因爲她知道我是大曆人,而且早已離開家鄉多年,根本沒有人能夠查探我的身份。正因爲我曾經跟她說起過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所以她的身份一直沒有人懷疑。”冷悠蓮慢慢地說着,一邊觀察着太子的神情。

“民女絕不是撒謊,那慕容心雖然出身皇室,可卻個性溫婉,說話柔聲細氣,很會籠絡人心,慣常被人稱作活菩薩的。她最喜歡吃的是蓮蓉酥,最討厭的是菊花茶,沐浴的時候喜歡用牡丹花瓣兒,宮中從來不用桂花味道的薰香,每年到了冬天都會配着一塊暖玉,因爲過分胃寒,需要喝專門配好的藥汁驅寒……”

她說起蓮妃的言貌舉止,確實分毫無差,有些事情甚至連太子在宮中的密探都不曾知道,其曾爲蓮妃婢女的身份當無疑義。

然而太子並不是傻瓜,他聽完後冷笑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慕容心冒充你的姓名進宮,爲什麼不早來戳穿她?直到現在纔出現,又是什麼居心?”他實在是難以相信眼前的女子說的話,蓮妃的身份是經過皇帝查證的,確認無疑的,現在卻突然冒出來一個指證她是慕容心的女子,他若是貿然相信並且把她帶到皇帝面前,只怕偷雞不成蝕把米,還要被蓮妃冤枉成別有居心。畢竟蓮妃現在可是身懷有孕,而且臨盆在即,皇帝不知道多麼寵愛她,怎麼會隨便相信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女人呢?

拓跋真察言觀色,知道要說服太子,還需要下更多功夫才行,於是說道:“皇兄,她之前死裡逃生,又知道舊日的主子全部都被處死,當然是不敢露面的。這些年一直隱姓埋名、嫁人生子,甚至改了名字,生怕被人認出來和慕容氏有關係。後來她舉家搬至京都,無意中讓我發現了她,並且告訴她,蓮妃爲了隱瞞自己的真正身份,不惜殺了她的父母,並且尋到當年她在大曆的祖籍地,隱藏了一切的痕跡。這樣才令她主動出來指證蓮妃,她能活到今天,全都是因爲蓮妃以爲她已經死了,否則她也會被殺人滅口,怎麼會活生生站在皇兄面前呢?”

冷悠蓮頓時哭泣起來:“爹孃啊,我能幸活至今,必是你們在天之靈的保佑,女兒不孝,害得你們都被狠心的公主滅了口,我卻還僥倖活着。沒有你們,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不如和你們在地下相會,以免再受這分離之苦啊。”

哭聲十分的悲傷,這樣的言之鑿鑿……太子不由得開始猶豫。

拓跋真慢慢道:“蓮妃若是慕容氏遺孤,那上次的刺殺必定和她有關。她不過是在父皇面前作了一場戲,故意讓人以爲她忠心爲主,實際上——一切都是爲了對付蔣家罷了。而偏偏,她又是拓跋玉送給父皇的,若是能夠證明她的真實身份,父皇會怎麼看待七皇弟呢?會不會覺得他是別有居心?到時候,他還會這麼信任他,對他委以重任嗎?”

如果讓皇帝知道慕容心的真實身份,第一個就會懷疑到周大壽的身上,而周大壽和拓跋玉、李未央都是聯在一起的,遷出蘿蔔帶出泥,誰都跑不了。

現在太子面臨着艱難的抉擇,他不敢相信世間竟會有如此大膽的陰謀,一個亡國公主居然會跑到皇宮裡埋伏在皇帝的身邊,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尤其她還懷了孕,分明是想要篡奪皇位、伺機報仇啊!而且她這麼久也沒有被戳穿。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該如何是好?他有兩個選擇:一是冒險相信眼前這個女子,戳穿慕容心的陰謀,但這樣實在太冒險。二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繼續渾渾噩噩做自己的太子,等着拓跋玉不知哪天奪走他的皇位。政治鬥爭之殘酷無情,但一旦親歷其中,也難免驚懼寒冷,他不免渾身發涼,很難做出抉擇。

太子無力地道:“你容我想一想。”

拓跋真一笑,他知道,這是太子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了。所以,他看了一眼屏風的方向。

就在這時候,蔣蘭果真按捺不住走了出來,淚眼盈盈地跪倒在太子面前:“蓮妃的陰謀都是針對蔣家,如今我滿門皆亡,定是與她有關,求殿下爲我報仇——”

一時之間,太子心亂如麻。他側着臉,有些迷惘地望向拓跋真,但見他的臉上神色從容,充滿信心,太子一狠心,終究點了頭。

從太子府出來,拓跋真的臉上一直帶着完美的微笑,他知道,拓跋玉完了,李未央也完了。只要在皇帝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一切都沒有挽回的餘地,不管這個冷悠蓮的證詞是否爲人所相信,結果都是一樣的。

他向來強悍剛硬,以天下爲砧板,以衆生爲魚肉,不管是誰擋在了他的面前,都必須毫不留情地除掉,哪怕那個人,他真心愛慕着。

忐忑的冷悠蓮還是不敢置信自己的好運氣,就在剛纔太子盯着她的時候,她幾乎以爲自己會被太子殺掉,因爲那眼神充滿了懷疑,她是知道這些上位者的,翻臉無情的多得是。她擔憂地問道:“三殿下,太子真的相信我說的話嗎?”

拓跋真看着她,露出一個笑容:“他信不信,重要嗎?”說着,他大笑着離去。冷悠蓮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更加疑惑和忐忑了。她根本無法明白拓跋真的心機,也沒辦法理解太子明明並不完全相信卻還是答應了。實際上,她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否讓皇帝相信如今的蓮妃就是慕容心。

李府的日子還是和往常一樣,蔣月蘭變得安分守己,每天只顧着清點地震後李家的損失,偶爾會去四姨娘的院子裡看一看敏之,其他的時間都守着自己的院子不說話,李未央看的出來,經過那件事以後,她對李敏德已經死了心,平日裡哪怕看見也不過一低頭,就過去了。

想到當初她那樣勢在必得的模樣,李未央不由得心想,果然那句話是對的。

世界上就沒有不會變化的東西。

她倚在湖邊,就着蓮花翡翠小碗在餵魚。開春以後,天氣漸漸暖和了起來,湖邊的冰層開始化了,慢慢的金魚開始浮上來咬魚餌。

白芷悄聲道:“小姐,馬上就要下雨了,咱們回去嗎?”

李未央看了一眼天色,的確是很陰沉,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如今大曆的局勢,也如同這天氣一般,危機四伏,不知道前方有什麼在等着她。就在這時候,李未央卻突然看見蔣月蘭從遠處走了過來。

李未央眨了眨眼睛,靜靜看着她走過來。蔣月蘭平日裡看見她都是淡淡一笑便離去,然而這一回,卻突然在她的面前停下了。李未央擡高了眉頭望着她,等着她說話。

蔣月蘭突然望向爭相搶奪魚餌的金魚,露出落寞的神情:“李未央,今天我去見蔣庶妃了,是她找我去的。”

蔣月蘭去見太子庶妃的事情,李未央早已知道了,從她一出門開始,只不過,對方不說,她也不會主動問的,當下只是道:“母親終究是蔣家的人啊。”

蔣月蘭卻笑了,轉過頭,一雙漆黑的眼睛望着李未央,道:“沒有蔣家了。”

李未央同樣笑起來,笑容顯得十分清冷:“哦,是嗎,沒有蔣家了。”

蔣月蘭點了點頭,道:“聽說蔣三公子從那天開始就瘋了,每天在家裡自言自語,翻來覆去只會說一句話,他說,沒有蔣家了。所以我想,這句話應當是你對他說的,也是刺激他發瘋的原因。”

李未央目光淡然,顯然不在意對方怎麼說,因爲她的確是故意刺激心高氣傲的蔣華,但那也怪不得她,實在是蔣家人死得太慘,他無法接受罷了,不死也要殘廢。

蔣月蘭嘆了口氣,竟然主動道:“她叫我去,是遊說我幫着她來對付你,並且說起,在三天後的太后壽宴上,太子將會有所行動。可是我百般試探,她卻始終不肯把真話告訴我。”

李未央的心中各種主意閃過,卻是面色平淡道:“這樣重要的事,你爲何要告訴我呢?”

蔣月蘭神色倦怠,只是卻很平靜:“我不是幫你,我是知道,你不會輸。”一路走來,李未央可是從來沒有失敗過。

李未央的睫毛微微顫動,眼中的驚訝之色一閃而過,卻是沒有說話。

蔣月蘭笑了笑,道:“我只是覺着,你不會輸。”其實,不是直覺,而是她對蔣家有恨,很深很深的恨,若非他們的逼迫,她一個好好的姑娘也不必嫁給李蕭然做填房,更加不必淪落到今天這個境地,究其根本,都是蔣家的人過於自私,拿她來墊底罷了。平日裡她風光的時候他們只想着榨取價值,等她失勢了就不聞不問,那蔣庶妃居然還打着這樣的主意!真的當她是個應聲蟲不成!

看着蔣家覆滅,蔣月蘭心中只有痛快!可想而知,她表面對蔣庶妃唯唯諾諾,轉過身來卻將一切如實告訴李未央的用意了!因爲李未央倒了,李蕭然也討不到什麼好處,而蔣家縱然這一回勝了,她蔣月蘭又能撈到什麼嗎?她情願看着趾高氣揚的蔣庶妃一敗塗地!

李未央沉吟道:“他們會在太后的壽宴上當衆動手,可見真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蔣月蘭吐出一口氣,若有似無地笑了笑:“這個就不用我費心了,你自己想一想吧。”說着,她從李未央身邊走過,沒走幾步卻突然停了下來,頭也不回道,“雖然我知道蔣家的事情是漠北人所爲,可他們這麼做也一定和你有關。按照道理說我應該爲蔣家人悲傷,可我心裡真的很痛快。”說着,她快步地走了。

李未央望着對方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不過政治鬥爭,沒什麼痛快不痛快,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誰都不能對誰容情,否則,下一個死的人,就是你自己。但是蔣月蘭能說得出這樣的話,說明她對蔣家存了十二萬分的怨恨。

的確,蔣月蘭的一生都毀在蔣家,她會憎恨他們並不奇怪,但她突然來提醒自己,還真意外啊。

白芷低聲道:“小姐,如果夫人說的是真的,那麼他們是不是要在太后壽宴上動手呢?”

李未央嘆了一口氣,道:“既然敢做就要付出代價,蔣家如此,我也是如此,他們選在大庭廣衆之下行動,必定是要宣揚一件秘密。可不論是我還是拓跋玉,都沒有什麼值錢的秘密,那唯一有秘密的人,就是蓮妃了。”

不得不說,李未央眼光毒辣,心思也很準,在對方動手之前便能猜到這回是要做什麼。

白芷緊張道:“蓮妃的秘密?那小姐趕緊想辦法化解纔是啊!”

春天的梨樹開滿了粉白的花,順着一陣風吹過來,有些落在李未央的頭髮上,有些落在她的肩膀上,給向來面容冷漠的李未央添上了幾分柔軟,她的聲音也很溫和:“白芷,有些事情都是命中註定的,就像我改變不了蓮妃的身份,明知道她的秘密一旦暴露十分的危險,可是當初爲了對付蔣家,我們還是選擇冒險一樣。既然拓跋真已經出手,就不會給我們容情的餘地,蓮妃必定要暴露出這一切的秘密,而他也一定是要下殺手。”

白芷不由更加擔心,小姐這麼說,是要眼睜睜看着蓮妃的秘密暴露嗎?這樣,豈不是會連累小姐嗎?

李未央卻是笑而不答,轉眼望着湖水中游來游去爭奪魚餌的金魚。動物尚且是爲了一點食物而互相進攻,人們爲了權勢互相爭奪,又有什麼奇怪的呢?誰都以爲自己可以笑到最後,可老天爺的意思,又有誰能看得透呢?

眼下這場戲,分明是遷出蘿蔔帶出泥,一旦定了蓮妃的罪,倒黴的就是周大壽,到時候跑不了拓跋玉也跑不了她李未央,拓跋真出手,果然不像蔣庶妃那樣小家子氣,若非蔣庶妃錯誤估算了蔣月蘭的心思,這麼重要的消息也送不到自己這裡。

丟下了最後一把魚餌,李未央看着爭奪的十分激烈的魚兒們,不由笑了。拓跋真,一起真的會如你所願嗎?接下來,要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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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我發現了——

小秦:你發現毛了?

編輯:未央不住地倒黴,然後被逼強大,然後再倒黴,再強大,最後成爲天地間最強大的人……

小秦:囧了個囧

編輯:我一直在思考,爲啥未央總是贏呢?

小秦:因爲她是女主,所以戰無不勝(⊙o⊙),哪天女主換人了,她就不必做凹凸曼了。

163 暗夜死神大君之死2戲中有戲2283 火中取栗292 全憑演技283 火中取栗056 安平縣主134 秋後算賬冷酷到底2221 裴白之死096 等同謀逆270 背上黑鍋090 螳螂捕蟬098 親上加親158 陷阱重重168 安國之死113 找上門來033 揹人教女089 棋高一着146 大殿對峙186 越西皇后091 命喪黃泉288 以命爲注067 命懸一線159 重新洗牌207 致命威脅100 天師無敵146 大殿對峙第282章 御駕親征036 仇人見面169 萬劫不復204 蔣南慘死181 血債血償043 證據確鑿257 聖心詭秘241 徹底決裂095 無情無義117 金殿對質197 有女難嫁051 據爲己有069 當庭獻藝039 暗中勾結016 狠心絕情003 粗茶淡飯028 花間浪子088 步步驚心275 激流涌動049 各有圖謀185 雍文太子192 懷慶之死酷審裴徽2167 烈火烹油越西皇后中140 天崩地裂大鬧一場2077 深夜大火153 塵埃落定冷酷到底2271 虎口奪食072 深夜遇襲069 當庭獻藝188 早有婚約080 針鋒相對024 綢緞盡毀226 雨夜驚魂殘酷之爭156 誰是兇手043 證據確鑿274 大魚上鉤140 天崩地裂159 重新洗牌096 等同謀逆292 全憑演技義憤填膺2039 暗中勾結137 落井下石趙氏覆滅2077 深夜大火266 打斷狗腿016 狠心絕情039 暗中勾結酷審裴徽2157 針鋒相對159 重新洗牌213 風波乍起雨夜驚魂2193 陷阱重重183 鴻門宴會270 背上黑鍋086 道高一丈112 損失慘重246 冷酷到底093 母喪苟且064 陰險毒辣089 棋高一着065 計中有計194 聳人聽聞042 賣主求榮012 烹茶之技042 賣主求榮
163 暗夜死神大君之死2戲中有戲2283 火中取栗292 全憑演技283 火中取栗056 安平縣主134 秋後算賬冷酷到底2221 裴白之死096 等同謀逆270 背上黑鍋090 螳螂捕蟬098 親上加親158 陷阱重重168 安國之死113 找上門來033 揹人教女089 棋高一着146 大殿對峙186 越西皇后091 命喪黃泉288 以命爲注067 命懸一線159 重新洗牌207 致命威脅100 天師無敵146 大殿對峙第282章 御駕親征036 仇人見面169 萬劫不復204 蔣南慘死181 血債血償043 證據確鑿257 聖心詭秘241 徹底決裂095 無情無義117 金殿對質197 有女難嫁051 據爲己有069 當庭獻藝039 暗中勾結016 狠心絕情003 粗茶淡飯028 花間浪子088 步步驚心275 激流涌動049 各有圖謀185 雍文太子192 懷慶之死酷審裴徽2167 烈火烹油越西皇后中140 天崩地裂大鬧一場2077 深夜大火153 塵埃落定冷酷到底2271 虎口奪食072 深夜遇襲069 當庭獻藝188 早有婚約080 針鋒相對024 綢緞盡毀226 雨夜驚魂殘酷之爭156 誰是兇手043 證據確鑿274 大魚上鉤140 天崩地裂159 重新洗牌096 等同謀逆292 全憑演技義憤填膺2039 暗中勾結137 落井下石趙氏覆滅2077 深夜大火266 打斷狗腿016 狠心絕情039 暗中勾結酷審裴徽2157 針鋒相對159 重新洗牌213 風波乍起雨夜驚魂2193 陷阱重重183 鴻門宴會270 背上黑鍋086 道高一丈112 損失慘重246 冷酷到底093 母喪苟且064 陰險毒辣089 棋高一着065 計中有計194 聳人聽聞042 賣主求榮012 烹茶之技042 賣主求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