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隱收起臉上的笑容,淡淡道:“至於薄絹上所載,是玄門正宗入門心法,最關緊要。三卷格物小術,無足輕重。此絹你們先背熟,三日後就會自然化去。洞內金銀器皿,你們拿去人間變賣,爲起事之用。再有年餘,天下大亂將起,你們可得好生準備。”
將手一揚,洞內一大堆雜物,就凌空飛起,裝入三個鐵箱內,連帶裝金條的箱子,一共四個,整齊放在一邊。
蕭清只聽無數雜物凌空亂飛,卻井然有序。陡然觸動靈機,心念微動,不再他想,心中默誦列缺雙鉤的兩個仙籙靈訣,然後猛然一張眼。
列缺雙鉤所化的無量絲帶,猶如靈蛇歸竅般收攏,化爲兩柄漆黑無光的燒火棍,人也凌空一翻,穩穩站在當地。
“清兒既願與爲師生死與共,共赴末劫,形神俱滅都在所不惜。或許這次相見,就是永別!爲師還有一事,要出去片刻!你有什麼話就和兄嫂直說了吧。”
鄧隱說完,血光一閃,就不見了蹤影。
蕭清卻明悟於心,知道師父的本身化身,都一同出去,不再附着在他身上,特意給他單獨說話的機會。
略一定神,走了上前,拉起呆立在地上的兩人,笑着道:“哥哥嫂嫂無需擔心,我已得玄門真傳,就算形神俱滅,也可轉世從螻蟻重新修煉,不出幾世,就恢復人身。道家轉劫,本是常事,這也算是修道的代價吧。只有恩師所贈心法,最關緊要……咦!”
蕭清說話間,無意瞟了那捲薄絹一眼,見上面沒有一個文字,只有密密麻麻的數百個蟲蛇鳥獸,花魚木石的圖案。僅在開頭部分,有十二個米粒大的小人,盤膝跌坐。一下看出來歷,心頭更是有些吃驚。
這不是白陽圖解嗎?
師父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只傳授道家最基本最常見的心法給兄嫂,就算他們修得出神入化,頂多算是武功絕頂的高手,不算真正的修道人。
他們以凡人的身份去改朝換代,就算滿天神佛,也難以插手阻止,頂天是暗中曉以大義勸說一番。
不理會二人驚訝的眼神,指着薄絹道:“此乃白陽圖解,起首十二個坐姿最關緊要,一共三百六十四圖像,皆是道家煉氣之法,武功招式皆是皮毛。你們現在就開始默記,免得時辰一到,就錯失仙緣。你們服了我師伯丌南公的乾靈丹,再勤習此圖,不出數月就當世沒有敵手了。”
瑤仙拉着他的手掌,擔心地道:“毛弟,仙師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有性命之危嗎?”
蕭清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道:“恩師嚇唬你們的,只是不許我與你們有所牽連,插手凡塵之事,有礙修道罷了。再說了,恩師乃當世爲數不多的金仙一流的人物,千年修爲,武當祖師張三丰,遜色我師父一等。恩師本該成道飛昇,只因生性奇特,才招致末劫。此時插手凡塵改朝換代,也是引來劫難的原因之一。”
瑤仙大吃一驚,連忙道:“那我們不遵仙師之令,退隱山林好了,豈能耽誤仙師的位業成就?”
蕭清正要開口,面前金霞一閃,鄧隱再次現出身來,笑道:“你這丫頭倒有幾分良心,只是我生性如此。你們替我完成剛纔說的事情,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只是家國天下,不能使着小性子,需要光明正大。以你二人資質,自然明白該如何做了。”
伸手微微一揚,飛出一片金霞將二人連帶四個箱子一起籠罩,指點道:“你們既奉我法旨,改朝換代。也就不需要用什麼反清復明的旗號,先回老家祖籍,潛心經營。等三姓家奴起兵稱帝,你們也跟着起事,朱家小兒的舊策,不妨學上一學。謹記一言,‘兵糧在手,天下我有’,餘下皆是虛名,不足道哉!”
蕭清在旁邊嘀咕道:“不是神功在手,天下我有嗎?”
鄧隱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淡然道:“你說呢?若是錯了,自己掌嘴!”
蕭清裝模作樣地抽了自己兩個耳光,力道輕得連蚊子都打不死,小聲道:“打在徒兒身,痛在師父心。徒兒爲師父着想,意思意思就作數。”
若是白陽圖解不是神功,那天下就沒有神功了!
鄧隱對金霞中罩着的二人道:“此去沙場征伐,勿用奇人異士,勿交佛道旁門,收萬民爲所用,先按書中之策,置學堂書院,教化才俊,聚集一羣志同道合之士。等日後勢大,清兒自會引臥雲村同門前去匯合,以兩地才俊爲根基,天下可得。我用千里庭戶之法送你二人回舊籍,忘記今夜一切,不求上蒼仙人求自己。勿做小兒女態,走吧!”
蕭清可是知道師父剽襲了他的想法一把,不過他絕對喜聞樂見,師父說一句,抵得上自己萬句。只是這套武裝造反的理論來古代打天下,還真是欺負人。
大清想不完蛋都難。
這時候已經明白過來,師尊是真的準備改天換地,滅了大清,給天下所有正道高人一點顏色看看。輕鬆容易的救天災你們做了,卻不敢牽扯衆多的朝代更替,我鄧隱來做!無論你長眉老兒還是尊勝大光頭,都乖乖俯首認輸。
金霞一閃,蕭玉和崔瑤仙一閃無蹤,光影中只見兩人尚在跪倒辭行。
鄧隱忍不住瞪了蕭清一眼,長笑道:“懂我知我者,天下唯清兒也!不過清兒懂的,是高傲的爲師,不是身爲血神子的爲師!這區區紅塵之事,何足道哉?爲師接下來要做的驚天動地的事情,清兒不喜歡也沒法子,我們師徒倆繼續相親相殺!走!”
血光一閃,一條赤紅的身影出現在洞府中,紅光騰騰,照得滿空紅霞,軒轅二寶化爲兩團寶光,也一同出現在身畔。一團青光飛在蕭清頭上,透體而入,蕭清就見自己身不由己地朝洞外飛去。
蕭清見血神子出現在洞內,自己卻飛出一邊,有些不明白所以。但眨眼間就想到一個可能,不禁嘴巴再次掉地。
師父將血神子原身留在天門嶺,那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不遠處的元江水眼中所藏的廣成金船。
要是換成半年前,自己絕對嗤之以鼻,認爲就算是以血神子的法力神通,也難以進入廣成子遺留的金門至寶中。但此時多了軒轅二寶、九天元陽尺這幾件天下間名列前十的厲害法物,就難說了。
何況,血神子也是廣成嫡傳,金船金盆的禁法更與峨眉兩儀微塵陣大同小異。鄧隱要強攻進去,還真不是困難的事情。
只是軒轅二寶尚有一劫,會落入妖人手中,現在從無華氏、窮奇等前古妖屍變成了血神子,也算是不違天意。
但廣成金船中的至寶,可沒有劫難的說法。金船中有最爲寶貴的廣成子餘存的數十顆仙丹,一顆之效,就足以抵擋峨眉的芝仙天地靈物千年之功。何況,師父看上的,絕對不是廣成金船中的尋常法寶,而是廣成子威震天下的“崆峒七寶”。
自己雖不知道崆峒七寶究竟是哪七件,但卻知道崆峒七寶的威力尚在九天元陽尺之上,每一件都不在軒轅二寶之下。
若是崆峒七寶也落入鄧隱手中,那他還真是天下無人能制。就算長眉真人下界,也不一定能取勝。只有諸天天尊和菩薩佛祖一流的人物才能降服他了。
師父說白了,一輩子都是爲了爭一口氣,讓看不起他的人瞧瞧。至於作惡什麼的,僅僅是手段。
嗨,天意弄人。
蕭清才感嘆完畢,就見身體一個筋斗就從遁光上摔落下去,悠遊自在地朝下面白茫茫地雲帶降下。
師父真的生氣了。
蕭清暗中做了一個鬼臉,此時就算從億萬丈的高空跌落,也摔不死他。索性不提氣輕身,反施展出千斤墜的功夫,加速下落的速度,眨眼衝破雲層。
只見在滿天大雪中,現出一片險惡的山嶺來,好像有幾分眼熟。尤其前方的深谷下,還有一團五彩斑斕的雲煙,將整個谷口團團罩住。
這不是天蠶嶺嗎?
蕭清剛一嘀咕,就見谷口涌來一股強橫無比的吸力,扯着他朝那團五彩雲煙投去。
師父,饒命啊!不然弟子被文蛛給吃了,師父也丟臉是不是?
蕭清在心頭大叫起來,暗中卻做好準備,手中靈訣暗捏,準備施展出才學的太清神光來防身護體。更清楚那團五彩雲煙就是文蛛毒氣,厲害無比,唯恐神光也施展不出來,就先行運轉玄功,閉住七竅,封住全身毛孔。
不料這次也是奇怪,除了自身真氣運用自如外,就是太清神光也未發出。身上的幾件至寶更是來不及取用。心雖不怕,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心頭冒了出來。
師父啊,不要嚇唬弟子好不好,弟子膽小如鼠的!
方在心頭哀嚎一聲,就見身體猶如利箭般地投入雲煙中,眨眼到底。見前方的洞穴下多出一隻形如蟾蜍,又似蜘蛛的怪物,約有三丈長短,腹下滿是二尺長短的短足,一張海碗大小的尖口旁,生有兩條生滿尺許長短倒鉤刺的長鉗,正滿空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