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谷逸笑着道:“那顆老怪物的寒霞珠,也可讓給元鼉,發揮妙用,豈不更美?非要收起,分明是存心和老尼姑慪氣罷了。你這小淘氣,不是一直嫌棄你五色神砂中的乙木丙火二行不足,更想練有無形仙劍。此去神木宮,只許贏不許輸,你想要的東西自然會到手。”
半邊大師失笑道:“你們兩個豈是當師伯的樣子?蕭師侄儘管前去講理要人,輸贏也無關緊要。只是那巨木神君脾氣古怪,輸了就無法親眼面見,贏了又要掃了他的面子。你和元鼉同去拜山,一路小心。畢竟乙木木克戊土,開闢二寶不便帶上無終嶺絕頂。”
蕭清看了手中形如玩具,金光四射的九戒仙幢一眼,正要開口。
身邊的林綠華道:“九戒仙幢用法就在法寶上,只要太清嫡傳,就能使用。”
蕭清一聽,連忙收起,就朝洞外走去。見元鼉早在洞口相侯,幾日不見,它全身漆黑的鱗甲,更泛起了一片金光,知道是在仙府得了好處,也是心頭一喜。
元鼉將大頭一揚,翁聲道:“師祖前日法駕降臨,讓師弟大荒山之行後,將來前往靈嶠仙府。我也可借靈嶠仙府的幾種靈藥,化去我身上被師祖旃檀佛火尚未煉化的孽根。”
蕭清心頭越發高興,知道這大笨龍就是師祖專門給自己抓的坐騎,纔不帶回龍象庵。坐上元鼉,就朝東邊飛去。
此時連身形都不用隱去,當然是不願意弱了師門名聲。有大笨龍在一起,天下間再厲害的妖人,也能抵擋一天半日。何況,更有昔年長眉真人的護身至寶九戒仙幢,前日在休寧島見過一次,絲毫不在靈翠峰和七寶金幢之下。
就算是軒轅法王、哈哈老祖幾個天下見最厲害的妖人圍攻,也可勉力支持。
身在空中,見元鰲將身體縮爲丈許長短,展翅翱翔,飛得又高又急,在路上遇到一起妖光,還不等迎上,遠遠就見妖光一閃,連人帶光一起隱去,分明是怕了元鼉。
心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想想也不奇怪,當世幾位厲害仙人的坐騎,功侯最深的當數白眉禪師的座下雙鵰、極樂真人的金翅大鵬和鳩師兄,都是幾千年功侯。
但元鼉一出世,就是萬年功侯,在休寧島和天外神山展露了厲害,修爲不在當世正邪各派中三仙二老,七真一子之下,又有兩件前古至寶隨身,誰惹得起?
見途中無事,想起優曇大師的吩咐,太清神光一下罩下,對元鼉道:“我將上次你學的天罡靈訣傳授於你,你自己好生領悟。”
元鼉一聲長鳴,速度一下快了不少。身前也多了一個小胖子,一副誠心侯教的模樣。讓蕭清不禁氣結,這樣也成?
轉眼授完天罡靈訣,見小胖子一聽就懂,又將師門的大金剛禪功傳授給他,吩咐道:“你元嬰既成,已是人身,本門心法你也得學學。看似簡單,其實十分難練,精微之處更不落言筌。下次你就是遇到妖人攝魂拘魂的陰毒妖法,就算真形被攝,只要運用禪功,也能抵禦。”
龍淵翁聲道:“師祖說我歸正不久,先用本來原法將青陽丹藥力化去之後,纔可修煉本命心法,師弟自會傳授於我,距離此時還有數日。師弟一直未曾見到師祖,卻能絲毫不漏地被師祖算出,可見師祖法力真高。”
蕭清笑道:“師祖面冷心熱,要不是她老人家一念慈悲,你早就大劫臨頭,兵解轉世了。”
龍淵正欲開口,一下沒入法體內,對蕭清道:“下面好像有兩位大法力的仙人在鬥法,神通法力皆不在師祖之下,又是什麼緣故?”
膽小鬼,元嬰跑得那麼快!誰想吃你的肉?
不過聽元鼉一說,心頭也是好奇,見下面空空蕩蕩,沒有任何鬥法的蹤跡,心頭越發暗叫厲害。知道是仙人用仙法遮蔽,在上面根本看不出來。若是生死相鬥,早就打得天崩地裂,數萬裡都看得見了。
心頭一動,連忙朝讓元鼉下面飛去。還不等落下,就認出空中顛倒陰陽五行,幻出假象的正是佛門大須彌神光如意障,師祖所給的靈符就用過一次。
自己雖不會,但也不會失陷在內,連忙跌坐在元鼉背上,升起一圈佛光,對元鼉道:“我們下去,朝着我佛光所照之處飛去。”
不料一人一龍方一入內,就見前面祥光一閃,人已落在下面。身下千百丈下,有一排暗符十二元辰,二十四節氣的礁石,零零星星分佈在方圓五十里內,蒼碧一片的海面上。每塊礁石大僅盈尺,頂多站上兩人,小的更是猶如一根細針。
正中則是一個十分古怪的小島,只有三丈方圓,東側生着一棵蒼勁暗綠色的怪樹,如鬆如椰,正中有一個尺許方圓的小池,也不見半個人影。
在最西側的一塊礁石上,盤膝跌坐一個白眉銀髯,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身穿一件破破爛爛的黃麻衣,正飛出一圈佛光,罩在頭頂。
頭頂有一根蒼翠欲滴的,十餘人懷抱,長約數十丈的巨木,懸在老僧頭頂六七丈高下,正好被那圈佛光撐住,不令下落。
咋一看去,就好像老僧與巨木角力般,被壓得脫身不得。四下一看,卻不見另外一人蹤影。
蕭清見老僧從未見過,頭頂所懸巨木卻是認得,天下間除了巨木神君之外,再無這麼精純的先天乙木真氣匯聚的法寶。
且兩人鬥法,看上卻好像猶如兒戲一般,就是彼此角力。但仔細一看,卻又遠覺不止於此,整個心神都生出一絲千鈞一髮、間不容髮的恐懼。
連忙收攝心神,暗運大金剛禪功,才覺心頭好上一點。情知巨木上更有微妙異常的大小諸天禁制,隨人心意發生感應。要是方纔道力差上少許,換成休寧島之前的本事,早就一不留意,心神就被所奪,束手就擒。
暗運玄功,將本門攻堅第一的般若刀與自家元神合爲一體。功行三個大周天之後,瑲然一聲飛了出去,也未化爲長虹飛起,就只是本身尺許長短,寒如秋霜,冷若玄冰,給人一種其冷徹骨的冰寒感覺。
微微在空中一頓,就疾逾電掣地朝巨木年輪中心的一點木髓射去。
“小狗多事!”
耳邊只聽一聲低喝,般若刀還不等飛至,刀光落處陡然化爲老僧身影,巨木一閃失蹤。
當!
冰寒如玉的刀光陡然凌空停住,發出一聲響徹天宇的輕鳴。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神君錯失一着,反讓老僧免卻了兵解之厄。此子雖是玄門真傳,但也是我佛門別傳弟子,慈悲在心。豈會不分青紅皁白開那殺戒?此局亦算平局,神君固然沒贏,老衲也未憑自己之力走出神君的心靈禁制。他日有緣,老衲在龍華會上恭候神君法駕。”
礁石上的老僧含笑起身,對雲空中的一團青霞說道。蕭清還不等擡頭看去,就見青霞一閃而隱,速度比起師祖的心光遁法不差半分。
情知面前所見高僧,和自己預想不差,應是白眉禪師的師兄,女煞星座下神鵰的原主人,連忙凌空跪下道:“弟子蕭清和師兄元鼉,拜見空陀太師伯。”
元鼉更是早早飛出元嬰法體,一道跪倒在地道:“龍淵叩見太師伯。”
空陀神僧笑道:“起來吧,你們二人助老衲度過最後一劫。自然得罪了那蠻不講理的巨木神君,你們此去無終嶺,更有一番罪受。”
蕭清躬身道:“弟子本來就是奉幾位師伯之命打上去的,就算有罪受,也是意料之中。”
空陀禪師將手一擡,一片祥光擁着一人一鼉,落身在中間那巴掌大小的海島上,笑道:“老衲此時此刻證果在即,也無什麼好東西給你們。等改日相遇,再行相送吧!你們此去無終嶺,從山腳步行上山最好。”
說完,就端坐在那棵蒼勁如鐵的古樹下,雙手搭在膝前,口宣一聲佛號。頭頂立刻現出一圈佛光,只聽遙空傳來一片若有若無的梵唱聲,身就涅槃化去。
蕭清和龍淵心頭若有所悟,也不多說,各自揚手,飛出一片三味真火,將禪師法身罩住,與頭頂佛光一合,就化爲一朵形如青蓮的焰火,冉冉綻放開來,身軀就化爲一片金霞,一陣旃檀香風吹過,化爲滿天花雨,隨風飄逝。
霞光中忽然飛出兩顆青瑩瑩的舍利子,吃兩人各自伸手,輕輕接去。四周祥輝一閃就消失,只有一絲清磬餘音尚留天際。
兩人跪倒在地,等遙空的那道清音消失,才站起身來。龍淵看了一眼手中的舍利子,嘀咕道:“師弟,太師伯說改日相遇是什麼意思?”
“你是師兄,年紀比我大,功力比我高,問我做啥?”
蕭清沒聲好氣地瞪眼過去,兩人心頭都生出幾分明悟,知道他們說不定還真有機會能遇見得成金身羅漢正果的空陀禪師。
禪師說走就走,乾淨利落,纔是大德高僧的風範。
龍淵氣呼呼地白了蕭清一眼,一口將舍利子吞在肚子裡,人也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