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還是得多讀書啊。
天元大陸將世間行業分爲上九流、中九流和下九流。所謂上九流一般泛指聖人、皇帝、官員、書生、道士、和尚之類,而中流大概就是醫師、畫家、當鋪、匠人這等有手藝的人,至於下九流,則指的是戲子伶人和娼女支之類。
這也是一個人能受到多少尊重的先後順序,而上九流和中下九流之間最大的區別就在於讀沒讀書這條問題上。
當熊錚聽到蘇生隨口唸完那句詩後,整個人的態度馬上變了。
他抱拳問道:“敢問公子你先前就讀於哪個書館?”
“青陽書館。”
“青陽書館!!!”熊錚再三確認道:“是整個北境名聲最響亮的那個青陽書館?”
“嗯。”
熊錚微微躬身道:“是熊某有眼不識泰山了,我馬上讓人備好飯菜,請幾位吃酒賠禮。”
“熊城尉言重了。我等不過就是來此地遊覽一番,並不想叨擾大家,還請熊城尉暫且不用聲張,我們可能明日就走了。”
熊錚想了想,說道:“那好,我讓人給你們安排住處。”
“不勞煩熊城尉了,我們隨便找個沒人住的地方湊合一晚上就行,讀書人遊學可不能太講究了。”
“也好,那有什麼事你隨時喊我,在這一帶我說話還是管些用的。”
“那就先多謝熊城尉了。”
在城頭駐足了半個時辰後,三個人又下了城樓,步帆滿是不解道:“費了這麼長時間,就這麼看兩眼就走了?”
“不然呢?”
“我真是搞不懂,你要是想了解邊關風景,多看幾本地理野志不就行了,非要這麼跋山涉水的跑過來幹嘛?”
蘇生笑道:“那我問你,我現在給你形容一個女子的相貌,你能確定你想象的跟我形容的那個女子一樣嗎?”
“廢話,那當然不能了。”
“你看,其實這兩者的道理是一樣的,那些地理野志上就算他們寫的再詳細,我也不知道這裡具體怎麼樣,只有自己親自過來看看,才能一睹真容。”
步帆想了半天,撓了撓腦袋道:“聽你講話真費勁,總是能跟道理扯到一起,跟個四五十歲的老夫子一樣。”
蘇生愣了一下,沒有搭話,帶着初一在城樓附近找到了個佈滿蜘蛛網的破爛土屋住了下來。
稍稍清掃了一下,步帆熟練地生着了火,正準備躺下時。
蘇生笑道:“忘了白天的賭約了嗎?”
“沒忘,當然沒忘”步帆從旁邊竹篋裡掏出一副普通的筆墨紙硯,朝初一招了招手道:“你過來給小爺研磨。”
“我纔不。”初一做了個鬼臉。
步帆沒辦法,只能自己拿出水壺將裡面僅剩不多的一口水倒在硯臺裡,然後拿着墨塊研磨了起來。
不多一會兒,墨汁就出來了。
當然,蓮花小人也就蹦出來了。
步帆立馬死死地護着硯臺道:“小東西,你滾一別去,小爺我磨了半天才出來這點墨汁,不可能讓你一口全給喝了。”
蓮花小人在一邊‘虎視眈眈’,沒有半點要退縮的意思。
蘇生提起蓮花小人笑道:“他好不容易正經一次,等下先抄完再說。”
蓮花小人這才坐在了蘇生的肩膀上安停了下來。
步帆拿着毛筆蘸好墨汁,看着蘇生道:“來吧,你背書我抄書,事先說好,要是我發現你哪裡背錯了,你身上那件袍子就得給我。”
蘇生點了點頭,在想,這個時候的步帆適合看哪本書。
正想着……
“誰?是誰在外面?”步帆看着門口地上的黑影喊道。
說完,步帆就衝了出去,沒多久,就‘提’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走進了屋子。
“老實交代,鬼鬼祟祟的躲在門口乾嘛呢?”步帆嚷嚷道。
小男孩似乎是被嚇到了,低着頭,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話。
蘇生笑道:“我們不是壞人,你想說什麼就可以說什麼。”
小男孩擡頭看了一眼臉上掛着笑容的蘇生,這才小聲說道:“我聽學塾裡的老師說,背書篋出門遠遊的人多半是讀書人,小寶還從來沒見過來這裡遊學的讀書人,所以…所以就想來看看。”
蘇生聽完有些惆悵……
在這個地方,讀書確實不是一個容易的事啊。
或許對這個孩子來說,能弄到一本書就是一件極其奢侈的事。
“可曾讀過書?”蘇生問道。
小男孩乖乖點頭道:“讀過,但只看過《幼學》和《正語》這兩本書。”
“喜歡讀書?”
“喜歡。”小男孩重重點頭。
步帆沉默了。
蘇生補察到了這一點,心想或許對於步帆來說,這個小男孩也不失爲是他一個學習的榜樣。
無論條件多艱苦,至少小男孩還喜歡讀書,對讀書始終保持着熱愛。
蘇生笑道:“那正好我現在要背書,待會這個哥哥會把我背的都抄寫下來,你可以坐在旁邊聽或者看。”
“好。”小男孩終於露出了笑臉。
步帆坐了下來,小男孩坐在他旁邊,步帆和初一坐在他倆的對面。
蘇生道:“我現在要背的這本書叫《三字經》,內容主要是一些教人立身、處事、懂禮、樂學的道理。”
步帆挑起了眉頭,印象中,他好像並沒聽說過有這本書。
小男孩一本正經的坐着,腰板兒立的筆直。
蘇生開始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讀完幾句,蘇生又用通俗一點的話解釋了一遍。
儘管步帆很是好奇,但還是抄了下來。
小男孩一雙眼睛瞪地大大的,像是聽說了什麼很新奇的事物。
等步帆一字一字的記完了,蘇生又繼續念道:“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這兩句講的是一個故事,在很久以前,孟子還是個非常調皮的孩子,他的媽媽爲了讓他受到好的教育,一共搬了三次家,有一次……”
蘇生花了些許時間,將故事講完,然後還總結了其中一些道理。
步帆起初字跡還有些潦草,但後來,不知爲何,開始一筆一畫的寫了起來,字跡極其公整。
“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
蘇生繼續講故事說道理。
等步帆記完,小男孩正聽的津津有味的時候。
“小寶,小寶。”外面突然響起了女人的叫喊聲。
“娘,我在這呢。”小男孩迴應道。
不多時,一個不過三十出頭的年輕婦人走進屋子,看到蘇生和步帆後,稍稍愣了一下,然後急忙拉着小男孩道:“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幹嘛?”
小寶高興道:“這個哥哥在教我讀書做人的道理呢。”
年輕婦人又看了一眼蘇生,稍稍施了個禮,正想帶小寶走的時候。
“步帆,將你剛剛抄寫好的三字經給他吧。”蘇生指着小男孩道。
步帆開始有些不樂意,但還是把紙上已經抄好一部分的三字經遞給了小寶。
小寶興奮不已的接過,年輕婦人向步帆施了個謝禮,拉着小寶走了。
走到門口時,小寶突然掙脫婦人,轉過身一臉天真地問道:“大哥哥,你明天晚上還在這裡嗎?”
蘇生點頭笑道:“在的。”
“那小寶明天再來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