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孫立民的村民燒完紙以後進了廟屋子裡,應該是去拜山神了。
張叔說我們等等他,由他帶路去他爹老孫頭家,省的向人打聽問路。
高老頭兒往地上一蹲,嘟嘟囔囔說:“我就納了悶哩,晨妮兒跟她爹兩個,爲啥過山後頭這條路上來哩…”
張叔想了一會兒說:“我覺得可能是這樣。”
“咋樣?說說嘞。”老頭兒說。
張叔說:“他們可能是怕返程的時候碰到那個農家樂的人,引來麻煩,爲了繞開那個清溪鎮,所以走的這條路…”
我眼前忽然一亮,感覺張叔說的很有道理。在那農家樂時,我還想的,像聶晨那麼聰明機警的人,肯定會遠遠的繞開那農家樂…可來到這裡,我居然把這點給忘了…
張叔說:“當他們順着路來到這個村子這裡的時候,不知道遇到了什麼事,把車停在了路邊那座破房子跟前,然後,兩個人就失蹤了…”
我接口道:“他們兩個應該是經過這裡的時候,遇到了嚇掉孫老頭兒魂的那東西,然後被那東西給抓了,我們找到那東西,就能找到他們!”
“那到底是個啥哩?你既然見過,咋不能說?”高老頭兒問。
我說我不能說,高老頭兒嘟嘟囔囔,說快被我給氣死了,這都人命關天了,知道還不說…
聶晨和她爸終於有了線索…
我認爲可能是這樣,當初,山神離開南山林場的那個山洞以後,過來了這個名叫孫廟村的村子。之所以過來,是因爲村南這裡有一座供奉它的廟。
偏巧不巧,聶晨和她爸爲了繞開清溪鎮,走山後的這條公路,經過這座山神廟的時候,被盤桓在這裡的山神給碰到了。由於聶晨曾經見過那些動物朝拜的情形,於是,山神把她連同她爸一起給扣下了,那麼,扣下了之後呢…
這時候,那個孫立民從廟屋裡走了出來,張叔起身朝他迎過去,說希望他能夠帶我們去他爹老孫頭家去看看。?
孫立民挺疑惑,問張叔爲什麼要過去。張叔把包打開,給他看了看裡面的各種法器,說自己是一個會方術的人,說不定,能夠救醒老孫頭…
孫立民將信將疑的帶我們下了山,朝村子裡走去。
這個村子挺大,村裡很多破房子,天時正午,到處飄蕩着炊煙。
順着村道走了好一會兒,我們來到村子的最西頭。行到一座宅院門前,孫立民說,就是這裡。
這是一座很破的宅子,圍牆只有半人多高,院子很小,坑坑窪窪,靠牆堆着稻草和木柴,柴堆旁邊是一個小小的雞窩,裡面空空的。
進到屋裡,我們見到了那老孫頭,躺在牀上,嘴巴半張着,臉色黃裡透黑,看起來離死不遠了。他老伴兒坐在牀邊,不停的抹眼淚。
張叔伸出一根手指,分別按了按老孫頭的頭頂,眉心,人中,又翻開他眼皮看了看,一言不發的直起了身子。
“咋樣?”孫立民戰戰兢兢問。
張叔搖了搖頭。
“我爹是不是沒…沒救了?”
“我想辦法吧…”
張叔示意我們出去。
從屋裡出來,張叔說跟高老頭兒在山神廟時分析的毫無二致,這個老孫頭的魂被嚇跑了一個,他沒有山區鎮子那個名叫‘李青山’的老頭兒命好,那個李青山的魂沒跑遠,而且被救的及時,這個老孫頭的魂看樣子早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就算沒散掉或者被什麼給吃掉,找回來也救不了他。張叔說,隨着呼吸,有腐臭味兒從他嘴裡發出,看情形,他的身體器官已經衰竭,開始壞死了…
張叔斷言說,從這老孫頭的狀態來看,他應該活不過今天晚上。
“大爺,有沒有辦法卜測把他的魂嚇掉的那東西?”我問。
“卜個球兒哩卜?”高老頭兒鬍子一翹,“你都知道那是個啥,還卜什麼?”
“我的意思是,卜測那東西在哪裡。”
高老頭兒搖了搖頭,說奇門遁甲不是萬能的,卜不了。別說卜那東西在哪裡,連它是個什麼,估計都沒法卜。老頭兒說,當初爲了夏星,他把高家祖墳給刨了,祖宗怪罪下來,現在卜東西已經卜不準了,當初在那農家樂那裡請四方神問卜,就什麼也沒卜到…
“那要怎麼找那東西?”我皺眉問。
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叔說:“只有一個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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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什麼辦法?”我問。
這時候,孫立民走了出來。張叔衝我擺了下手說:“告訴他吧…大哥。”
“嗯?”
孫立民走過來。
張叔把老孫頭活不過今晚的事,告訴了他。孫立民臉一下子白了,問真的還是假的,張叔說是真的。
看孫立民搖搖晃晃,又震驚,又痛苦的樣子,張叔有些不忍,伸出寬厚的手,扶住他肩膀,勸慰了他一番。
“孫大哥,你想不想找到害你爹的東西,給他報仇?”張叔問。
孫立民先是愣了愣,然後說:“當然想…”
張叔問孫立民信不信的過他,孫立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張叔說,那就包在他身上,他有辦法。孫立民問什麼辦法,張叔說,現在不方便說。
“趁最後的這點時間,回屋好好陪陪老人家吧。”張叔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孫立民走後,張叔讓我跟高老頭兒睡會兒,休息一下,他去找施法用的東西,順便在這村子裡問問,看有沒有人見過聶晨和她父親。
“我擔心晨妮兒,睡不着哩,我跟你一起去。”
高老頭兒說着,跟張叔往外走,我也跟在他們後面。
“你幹啥哩?”高老頭兒停住腳問。
“我也…”
“你別去哩,冷雨啊,大爺我罵你,那是怕你走邪路,我就是覺的你最近有點怪,啥事兒都掖着藏着,問也不說。該疼你,我還是疼你哩…”
老頭兒說,昨晚我去告陰狀走了以後他就後悔了,不該讓我去。雖然陰狀沒告成,但我能回來並甦醒過來,他甭提有多高興。
“你去睡會兒吧孩子,有我跟你高大爺兩個就夠了。”張叔說。
高老頭兒衝我揮了下菸袋,兩人走了出去。
我這一覺睡的一點也不踏實,一會兒夢到聶晨被山神給燒死了,一會兒又夢到了那隻小嬰靈,‘嗚嗚哇哇’的衝我哭,最後,我夢到了聶天國住的那座二層小樓。在夢中,我走進那座樓裡,徑直上到二樓,看到那間靈堂的門開着,聶天國背朝着門站在屋子正中,腳底下放着一隻看着很古怪,上面全是孔洞的大箱子。忽然,聶天國覺察到了我,直挺挺的衝我轉過身子,我一下嚇醒了…
天已經黑,月亮掛在樹梢頂上,月光透過窗戶,把樹枝的影子投在牀邊的地上,一晃一晃的。
我呆坐了好一會兒,才從噩夢裡走出,完全清醒過來。
老孫頭那間屋子裡充斥着一股怪怪的氣味兒,就是人之將死呼出來的那種濁氣,渾雜着一些不知名的氣體,所產生的那種氣味兒。那老孫頭躺在牀上,呼吸聲聽着嗚嚕嗚嚕的,臉頰往裡面凹着,乾癟下垂的眼袋像是塗抹了灰,冷汗從額頭上冒出,看着就像是淋了一顆顆渾濁的細水珠…
人之將死那樣子,真是讓人看了渾身都不舒服。
院子裡響起腳步聲,高老頭兒跟張叔兩個回來了。我問怎麼樣,有沒有在村裡打聽到什麼,高老頭兒嘆氣搖頭,說只能把希望放在這老孫頭身上的,希望真如我說的,找到害老孫頭的那東西,就可以找到聶晨…
狼吞虎嚥吃完張叔從這村上的飯店裡給我打包來的炒麪,我回到屋裡,只見張叔和高老頭兒兩個站在老孫頭的牀邊,默默的等待着,兩人的影子被燈光照映在牆上,像是兩個黑黑的雕塑。
“冷雨啊。”高老頭兒小聲叫我。
“怎麼了大爺?”我問。
“那個啥…”
高老頭兒讓我趁今晚天晴月明,把那塊沉香木拿到房頂上,讓月光照射,給夏星補充能量。
踩着吱嘎吱嘎響的梯子,我來到老孫頭家的房頂。
他這房子很破,跟高老頭兒在市郊租的那座房子有的一拼,房頂也是平頂。
涼風吹拂,蟲聲唧鳴,我彷彿回到了每天用眼淚水淋在沉香木上,滋養夏星那時候,心裡面涌動着一種說不出的,暖融融的東西,那東西從心裡涌出,漫向周身,我身體控制不住的,幸福的顫慄。
把兩張紙摺疊做墊子,我把沉香木小心翼翼放上去,低呼一口氣,站起來。
從這裡望那座山以及山上的廟,月光包裹下,看着特別的神秘。
再看向這個村子,一座座房子,一條條電線,一棵棵樹,還有一根根插埋在宅院子裡的電視天線的杆子…
我打算下去,看看屋裡怎麼樣了,正要把目光收回,突然間定格住了。我不由自主的往前跨出一步,差點一腳踩空,從房上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