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豐年

238 豐年

“三舅舅。炙哥兒拉着佟全之:“你怎麼現在纔回來,我都等你很久了。”

佟全之穿着一件藏青的直綴長袍,濃眉大眼皮膚被西北的大風成了古銅色發着光亮,身材健碩纖長,已經脫了稚氣的他,頗有頂天立地的男子之風,他哈哈笑着蹲下來看着他走時還在襁褓之中,轉眼之間已經長到他膝蓋,昂着頭在他身邊拉着他的手喊他舅舅的孩子,興味盎然的問道:“你等我很久了?有多久?”

炙哥兒歪着頭想了想,有些算不過來,索性道:“反正很久了!”說完迫不及待問佟全之:“他們都說你武藝很高,到底有多高?”

佟全之感受炙哥兒的崇拜,想到自己當初也是如此崇拜蕭四郎,便一把將他提起來扛到肩上:“走,舅舅讓你見識見識。”說完朝內院走去,又回頭對天敬道:“你和督都說一聲,我們去內院找六姐,你也不用跟着了,路我熟!”

天敬呵呵笑着,點頭道:“那好,那三舅爺請。”說完,又朝一邊站着傻笑樂着的佟敏之道:“七舅爺請。”

佟敏之微微點頭,隨着佟全之朝內院而去。

“這小子可真沉。”佟全之將肩上的炙哥兒掂了掂,佟敏之就笑着接了話:“可結實了,你還沒有瞧見他跑起來的速度,連我都要費力追半天,還有他動起來真是靈活,跟猴兒似的。”

“真的?”佟全之昂着頭去看炙哥兒,炙哥兒得意的點點頭:“那是當然,不然我們比試比試?”

佟全之眉頭一挑,點頭道:“好!”說完將炙哥兒放在地上:“讓七舅舅喊開始,我們比比誰先到崇恩居!”

“好!”炙哥兒點頭,擺好了起跑的姿勢,佟敏之一聲開始,就瞧見一大一小箭一樣的躥了出去。

耳邊風呼呼作響,佟全之邊跑邊回頭看落後他半個身子的炙哥兒,咋舌道:“小子,不錯啊。”說完加快的步伐。

炙哥兒哈哈笑着,一路歡聲笑語不斷的跟在佟全之後頭到了崇恩居門口。

“真是夠快的。”佟全之豎起大拇指:“舅舅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沒有你這麼厲害。”

炙哥兒喘着氣,難得露出羞澀的笑容來。

“三弟。”門內已經聽到析秋的喚聲,佟全之露齒一笑衝炙哥兒擡擡下頜:“你娘出來了,我們不等七舅舅了。”說着牽着炙哥兒就進了院子,瞧見門口的遊廊上,穿着芙蓉色小襖面含笑容清雅走來的析秋,他眼睛一亮,喊道:“六姐。”

析秋笑了起來,招手道:“快進房裡,外頭冷。”說完去看因爲跑動小臉紅撲撲的炙哥兒,笑道:“你把七舅舅丟哪裡去了?”

炙哥兒嘿嘿笑着回身指着院外:“七舅舅在後頭呢。”話音方落,已經聽到佟敏之的聲音:“六姐。”衝析秋抱拳行禮,又去看佟全之和炙哥兒:“誰贏了?”

佟全之衝炙哥兒眨眨眼,炙哥兒衝佟全之眨眨眼,回頭齊聲道:“不告訴你。”說完嘻嘻哈哈的進了暖閣。

析秋看着終於找到“知音”的炙哥兒無奈的搖搖頭,回頭和佟敏之說話:“你和三弟是從家裡過來的?”

“嗯。三哥吃了午飯洗了澡就說要來這邊,我就陪着他來了,父親和大哥去衙門還沒有見過呢。”說着兩人進了暖閣裡,炙哥兒正擠在佟全之身邊,兩人輕聲說着話。

見析秋進來,佟全之道:“六姐,您怎麼不讓炙哥兒學武,這會兒骨骼柔軟韌度很好,啓蒙最佳時期。”說完又揉揉炙哥兒的腦袋:“我那時候就是啓蒙太遲了,後來不知道比別人費了多少的功夫。”

析秋朝炙哥兒看去,炙哥兒眼眸晶晶亮的朝她看來。

析秋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笑着道:“他年紀還小,明年又要啓蒙開館,再等一兩年也不遲。”

炙哥兒癟了嘴,佟全之還想說什麼,炙哥兒衝他搖搖頭,佟全之就沒有再說此話題。

“見過四爺了?”析秋笑着轉移了話題,佟全之點頭道:“督都正有事在處理,我也聽不懂就不參與了。”說完去看炙哥兒。

析秋看着佟全之,現在這副樣子便是一身武將的風采,不知道一直以出身書香門第傲人的二老爺,見到自己的獨子現在的樣子,會是如何感受,想到這裡她問道:“你可去過保定了,見過二叔和嬸嬸了嗎。”

佟全之目光動了動,摸着脖子露出心虛的樣子:“本來打算先回去的,可一想到他們逼着我成親,我就發虛……”說着求着析秋一樣:“六姐,你能不能給我娘寫封信,讓她不要逼着我成親,我現在纔是一個小旗,哪好意思成家立業。”

析秋眉梢一挑,問道:“那你也要有個期限不是。”佟全之想也不想就回道:“等我升到百戶,我就成家,一定!”說着拿眼去看炙哥兒,炙哥兒可是御封的百戶!

從小旗,總旗,百戶,有的人用盡半生,有的人一次立功便輕易囊獲,這個不算期限,她笑着搖頭道:“我看也不用我寫信了,嬸嬸知道你到了京城,年前定然要到京城來,還是你自己去和她說吧。”

佟全之彷彿泄了氣一樣!

佟敏之抿脣直笑,佟全之一眼瞪過來,假意慍怒道:“你不要看我,過兩年就到你了。”

析秋就看到佟敏之一瞬臉上閃過落寞轉瞬即逝,隨即他傻笑着道:“我還有時間,再說父親已經答應我,至少等我成了孝廉才談婚事。”

“呼!”有些孩子氣的,佟全之雙手一攤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疾呼道:“早知道我就不回來。”

析秋也輕聲笑了起來,接了話道:“嬸嬸也是不放心你,再說你又是獨子,這延續香火的事也是緊緊重要的。”說着一頓,問道:“這次回來能待多久?”

佟全之一個翻身坐直了身子,回道:“等過了年再走!”說完,去看炙哥兒:“明天我約了師兄去郊外騎馬,你想不想去?”

一聲好即將衝口而出,炙哥兒一愣又徵詢的去看析秋,析秋微微點頭,道:“你去可以,不過要聽舅舅的話,不能胡亂跑。”

炙哥兒笑了起來:“一定!”說完,轉頭去對佟全之道:“我有一匹小馬駒,是父親送給我的,三舅舅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督都送的一定是不一般的貨色。走,帶我去看看!”佟全之站了起來一門心思要去看馬,炙哥兒也跳了下來,析秋跟在後頭叮囑道:“晚上就在這裡吃飯,等四爺閒了,你去和四爺聊聊,他應該也有話要和你說。”

“知道了。”佟全之邊走邊道:“我也有許多事要告訴他,我們一會兒就回來。”又回頭對着佟敏之道:“外頭冷,你在這裡等我。”

佟敏之應是和析秋送兩人出門。

“聽說你又搬去書院了?”析秋和佟敏之坐了下來,溫和的看着他,佟敏之點了點頭,道:“書院裡,大家都在看書,我覺得氛圍很好。”說完又飛快的看了析秋一眼,欲言又止。

析秋知道他想問什麼,頓了頓彷彿無意的道:“樂夫人來了信,說是已經到淮南了。”說着一頓又道:“正張羅着給樂瑤說親事。”

佟敏之身體一怔,臉上有些僵硬,垂了頭低聲應道:“嗯。”情緒有些低落。

“敏之!”析秋輕聲喚他,佟敏之又擡起頭來,衝析秋搖搖頭,回以微笑道:“我沒事,就是心裡覺得空落落的,也不知道什麼感覺。”說着一頓又道:“定親了也好,省的她胡思亂想的。”

析秋笑着,他覺得心裡空落落她可以理解,卻不知道再說什麼,這樣的感覺三言兩語也化解不了,只能期望隨着時間的推移一點一點淡化遺忘吧。

“趙先生還好吧?”析秋轉移了話題,笑着問道,佟敏之聽着就點了點頭,又道:“不過這兩日停了課,幾位先生都去蔣府看完蔣大人了,也不知蔣大人怎麼樣了。”

不管蔣士林是不是佟家的女婿,書院還是他的書院,這麼多年幾乎不曾盈利,收的也是寒門,蔣士林在那些學子的心目中,依舊是一個神一樣的嚮往和存在。

蔣士林由都察院停了職和蕭四郎有直接的關係,佟敏之知道,所以說起幾位先生便有些唏噓的樣子。

“不說這件事了。”析秋笑着正要說話,門外碧梧端着一盤子點心風風火火的進來,一進門一愣沒有瞧見佟全之,便問道:“夫人,三舅爺呢。”

析秋眉梢微挑,就瞧見碧梧眉目含笑目光明亮,她心中赫然開朗起來,頗有深意的看着碧梧回道:“和炙哥兒去看小馬駒了,你有事?”

“哦,我做了三爺最喜歡吃的點心,他在軍中肯定吃不到的。”說完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點心,又笑着過來放在析秋面前:“七爺也在,給夫人和七爺吃。”

“他不在你纔想起我來。”析秋笑瞪了碧梧一眼:“放這裡吧!”

碧梧應是,朝佟敏之行了禮退了出去。

中午蕭四郎從外院回來,佟全之和炙哥兒也滿頭大汗的進了門,析秋幫炙哥兒換衣裳,蕭四郎和佟全之以及佟敏之在暖閣說話:“在那邊可還好?秦將軍可好?”

“秦將軍去年進山剿匪受了箭傷養了兩個月,如今已經大好了。”佟全之說完又道:“關外就年初犯了點事,小打小鬧的也沒什麼大杖可打,兄弟們手正癢癢呢。”

“哦?”蕭四郎挑眉道:“我怎麼聽說,你帶了一個小旗的人衝出了城門,在關外追了蒙古兵近百里,又怎麼是小打小鬧?”

析秋聽着一愣,停了手裡的動作朝佟全之看去,聽蕭四郎的意思,他分明就是自作主張帶着手下的人出了關的。

這個佟全之,果然還是不安分。

佟全之有些羞愧的樣子:“那事兒將軍罰了我半年的響銀,還打了我六十軍棍,我知道我行事魯莽了。”說着不好意思的垂了頭。

“怎麼打了這麼多?”佟敏之心疼的看着佟全之:“秦將軍下手可真恨。”

佟全之嘿嘿笑着:“應該的,應該的,不狠不狠!”蕭四郎卻是咳嗽一聲,接了話道:“他不過領了十軍棍,另五十是其餘幾人的。”

“三哥。”佟敏之瞪大了眼睛,六十軍棍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他還活着可真是慶幸。

炙哥兒在一邊提着褲子,隔着炕頭對佟全之豎起大拇指:“三舅舅,你真夠義氣。”

佟全之哈哈笑了起來,析秋也忍不住被炙哥兒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起來。

蕭四郎又和佟全之聊了許多宣同的事,道:“你回來前,秦將軍已寫了兩封推薦信,一封到了我手中,一封去了遼東,他意在讓你去遼東,那邊戰事不斷你去也能早些立了了軍功。”

佟全之一愣,這件事他根本不知道,雖然早先蕭四郎和他說過,讓他在宣同歷練兩年往後再去遼東,卻沒有想到這麼快,他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問道:“秦將軍推薦的?”

蕭四郎有些欣慰的點點頭,對佟全之:“秦穆爲人嚴謹,他既親自舉薦你,想必已是很欣賞你,既如此你過了年便是去遼東吧,兵部的事我替你操辦。”

“多謝大督都。”佟全之樂顛顛的呼啦一下起身衝蕭四郎抱拳行禮:“我一定不負你和秦大人栽培。”

蕭四郎微笑頷首,析秋卻是面露擔憂,只怕二太太來了又是一通訴苦。

果然,不過七八天的功夫,二太太就到了京城,親自登了督都府的門,拉着析秋一通哭訴,佟全之在一邊聽的不耐煩,打斷了她的話:“娘,我說過我不到百戶絕不成親,你不用再逼我了。”

二太太就怒道:“原先你年紀小,又是在宣同我就不逼着你了,可是你現在已經十五,過了年就十六了,你若是再不成家,我和你父親有生之年可不指望抱孫子了,再說,遼東那樣艱苦你身邊又沒有個知冷知熱的照顧,我怎麼能放心。”

也就是說她同意佟全之去遼東,但是要先成親夫妻同去。

這已經是退了一步了。

佟全之卻是回道:“娘,您也說遼東艱苦,哪家的小姐願意和我去遼東受苦?”

一句話將二太太噎住。

析秋卻覺得佟全之說的有道理,本朝武官地位本就不如文官,佟全之又只是一個小旗,還去遼東那樣偏遠的地方,二太太和二老爺要給他說親事必不會隨意娶個小門小戶的女子,高門的小姐誰能受的了遼東那樣的生活。

二太太愣住,一時不知道要如何說。

佟全之站起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不會成親的。”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二太太眼淚就落了下來,嘆氣道:“這可怎麼是好,來之前老爺再三吩咐,這一次一定要將他帶回去的……”

析秋也沒了話,想了想試探的問道:“您若真是不放心,不如在他身邊放個丫頭罷!”

二太太抹了眼淚,看着析秋道:“也就只有這個法子了,回去我就挑個丫頭放在他身邊!”有個通房照顧着生活起居,她至少也能安心一些,不成親就不成親吧。

佟全之在後院裡偷偷和炙哥兒說話:“先教你蹲馬步。”說完在他面前插了一根線香:“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炙哥兒小小的身體擺開姿勢,問道:“您能堅持多久?”佟全之一拍胸脯:“一柱香輕而易舉。”

“那我也可以。”炙哥兒眉頭一擰,蹲了下來,佟全之糾正了他的姿勢,就歪在一邊就地坐在地上,看着炙哥兒。

寒風凜凜,炙哥兒額頭上不一會兒就出了細細的汗,小腿也開始打着轉軟軟的隨時都能倒下去的樣子,佟全之就道:“你第一次不用那麼久,回頭你腿要抽筋的。”

炙哥兒咬牙搖頭,已經沒了力氣說話。

佟全之看着燒了一半的線香暗暗驚詫,他當初開始練的時候不過半盞茶可就堅持不住了,這小子第一次竟然這麼久。

一線香沒燃盡,炙哥兒噗通一聲坐了下來,一看香沒燒完又要爬起來繼續,佟全之拉着他給他揉腿:“不要急躁慢慢來,你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

炙哥兒實在是站不起來,用袖子擦了汗,呼呼喘着氣道:“我明天一定可以。”說完炙哥兒又看着他:“不能和我娘說。”

“知道,知道!”佟全之只得點頭。

晚上週氏幫炙哥兒洗澡,炙哥兒兩條腿一進水裡就疼的他忍不住“嘶”了一聲,周氏一驚問道:“可是水太燙了?”

炙哥兒咬着牙擺手:“沒事,沒事,我一個人洗你出去吧。”

周氏狐疑的看看他,也沒多想便出了門,第二天炙哥兒去析秋那邊請安,析秋瞧着他走路硬邦邦姿勢僵硬,拉着他問道:“你腿怎麼了,騎馬摔着了?”

“沒有。”炙哥兒搖着頭隨口編了個理由:“昨晚睡覺壓着了有些麻。”說完在桌上抓了一塊糕點塞進嘴裡嚼了兩下嚥下去,又被噎的咳嗽起來,析秋拍着他的背給他喂水:“你慢點吃,早飯馬上就來。”

炙哥兒又抓了一塊糕點在手:“三舅舅要來了,我去二門接他。”說着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析秋看着他的背影直嘆氣,等晚上回來,析秋拉着炙哥兒在炕上教着他認字,炙哥兒靠在她身上不到一刻便沉沉睡了過去,析秋一驚起身看着他,心就提了起來,這孩子精力一直很旺盛,中午不睡覺晚上睡的遲,還從來沒有哪天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恰好蕭四郎下衙進門,她指指炙哥兒道:“您看他,我才說了幾句話就睡着了,夢裡面還不停嘶嘶的抽着氣,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蕭四郎凝眉走了過去,掀了兒子的腿和手肘去看,析秋就道:“我檢查過了,不見外傷。”

“或許是累着了。”他這兩日不在家,都察院查蔣士林賣官貪墨,便開始細細查他這兩年的進項,他一年俸祿三十六石包括蔣府莊子店鋪的收入,甚至潛山書院的貼補悉數翻了出來,卻發現蔣家早已經是入不敷出,蔣士林這兩年在外頭竟是拿了印子錢回府養家。

都察院的人咋舌,萬萬沒有料到一個三品大員,竟然靠着印子錢養着一家子人……

一時間彈劾蔣士林的風聲便淡了下去,聖上聞言也詫異連連,讚道:“朕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他。”

蔣士林的查辦擱置下來得了他並無貪墨的嫌疑,但張閣老卻是恰恰相反,小到府邸擺設大到田莊店鋪,傢俬多的令人咋舌。

蕭四郎在炙哥兒身邊坐了下來,摸着兒子疲累的小臉,擡頭看着析秋道:“你若不放心便請了太醫回來瞧瞧,他整日好動爬高爬低也不知摔着哪裡。”

析秋也正是這樣想的,第二天就請了太醫回來,壓着炙哥兒把了脈,太醫卻是道:“小公子身體很健康,也很結實,並無病症。”

析秋越發的疑惑,又問慶山和慶元,兩個人皆是搖着頭:“不知道。”

“這孩子。”析秋嘆氣對炙哥兒多了一份注意,和蕭四郎道:“要不要去問問三弟,炙哥兒這兩天一直和他在一起。”話音一落,她忽然想了起來,看着蕭四郎道:“……三弟是不是在教他拳腳?”

蕭四郎眉梢一挑,覺得可能性很大。

析秋第二日偷偷跟在炙哥兒身後去了後院,遠遠的就看到炙哥兒四平八穩的蹲在山茶叢裡,小小的人不過和山茶一般高,臉被風吹的紅撲撲的……她站在一邊看了很久,炙哥兒額頭的汗慢慢落在肩頭,可他卻依舊是滿臉的堅毅,半分沒有動搖。

她很震驚他對學武這件事這樣執着,小小的年紀吃了這樣的苦也不退縮。

“夫人。”春柳看着心疼:“炙爺這麼小……會不會傷着。”

就聽析秋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隨他去吧。”說完轉身離開,背影有着些微的落寞。

春柳回頭看着炙哥兒,又看看析秋欲言又止。

“娘。”炙哥兒回到房裡笑着道:“什麼時候吃飯,我肚子餓了。”動了一上午能不餓嗎。

析秋給他擦着汗,低聲道:“三舅舅呢?”炙哥兒回道:“三舅舅說約了師兄弟吃飯,下午再來!”

“那我們吃飯吧。”析秋讓人擺了碗筷,炙哥兒趴在桌上也不用別人夾菜,狼吞虎嚥的吃了一碗又回頭看着周氏:“再給添一碗。”

周氏已經習慣了炙哥兒這兩日飯量劇增的事實,笑着接了碗給他重新添了一碗,炙哥兒埋頭吃着,析秋心疼的看着他,拿帕子給他擦嘴:“慢點吃,一會兒該積食了。”

炙哥兒好歹放慢了點速度,心裡卻惦記着佟全之上午教的那套拳法,想着再去練習練習。

“炙哥兒。”析秋索性放了碗看着他,問道:“你真的很想學武術?”炙哥兒一愣目光有些閃躲,一口飯含在嘴裡半天沒有響應,愣了一愣可他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道:“是,拳腳功夫有趣,比書上死硬的東西有趣多了。”

析秋用帕子將他嘴角的飯粒拭去,目光慈愛的看着他……

炙哥兒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析秋,難道母親發現了他偷偷學武的事所以不高興了,他咕咚嚥下飯菜,瞪着眼睛看着析秋試探道:“娘……您是不是很討厭我練武?”

“沒有。”析秋微笑摸了摸炙哥兒的頭:“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母親沒有不高興。”

炙哥兒眼睛一亮,從凳子上一躍而下到析秋面前,確認道:“您真的沒有不高興?”

析秋抿脣點了點頭,道:“是!”

“娘,您真好。”炙哥兒說完就環抱着析秋拱在她懷裡嘻嘻笑着,又想到自己這兩天正偷偷跟着三舅舅學武還沒有告訴析秋,又昂頭看着析秋討好似的道:“其實……我這兩天已經跟着三舅舅在偷偷練了。”

析秋輕笑颳了炙哥兒的鼻子:“是嘛,那學的怎麼樣?”炙哥兒就細細的說了一遍:“有點累,不過很有趣,我在夢裡都在打拳呢。”

“三舅舅過了年就要去軍中了,你也要啓蒙,這樣好不好,你若是真想練武就得答應母親一件事。”析秋說完,炙哥兒就正色以待點了點頭,析秋柔聲道:“等你舅舅走了,我便和你父親商量給你請一位拳腳師傅回來教你,但是季先生那邊你也不能落下了,你能不能做得到?”

“能!”炙哥兒隨的斬釘截鐵:“我一定會好好學的。”

“一言九鼎,駟馬難追,到時候娘可要考你功課的哦。”析秋低頭看着他,炙哥兒點着頭道:“一言爲定。”

接下來幾日,炙哥兒也不用避忌析秋,和佟全之就在後院練了起來,連着慶山和慶元也跟在後頭,蕭四郎瞧見有些驚訝,回來問析秋:“你同意讓他學武了?”

析秋服侍他脫了外套,點頭道:“他那樣喜歡,我便想要阻止也沒有法子。”

蕭四郎轉身過來握着她的手,柔聲道:“學武也可強身健體,將來你若不願他上戰場,就留他在身邊便是。”

“我算是明白了。”析秋嘆氣的在炕頭上坐了下來:“便是將來我也是擰不過他的。”

蕭四郎輕笑,在她耳邊道:“不還有我嘛,我都聽你的。”

析秋紅了臉,嗔瞪了他一眼,問道:“這兩日忙的很,朝中的事怎麼樣?”

蕭四郎在牀邊坐了下來,析秋遞了茶給他,他吃了一口將蔣士林的事情和她說了一遍,析秋嘆道:“有王大人的事在先,他玩忽職守已是不容質疑,想要官復原職有些難了吧?”

蕭四郎就點了點頭,道:“張閣老自今日開始也被停職查辦!”

析秋微微點頭,蕭四郎當初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一半,削弱沈季的勢力斷了他左膀右臂,正一步一步接近他最終的目標。

“沈家還在找沈安沈寧嗎?”析秋問道。

蕭四郎回道:“嗯,施勝傑奉了奏摺,說是在廣東尋到了皇長子的線索,現在朝中更是確信不疑了。”

施勝傑到底有沒有找到,也只有他們知道了,析秋輕笑,沒有說話。

宮中,皇后自小產之後,每日名貴藥材養着,身體卻一日比一日弱了下去,沈太夫人每日進宮請安,急的也無心料理旁的事情,樂袖和雯貴妃共同代理着後宮諸事,一時間也打理井井有條。

析秋靠在牀頭打着絡子,春柳端了茶進來小聲道:“夫人在給誰打絡子。”說完又湊過去看:“這樣的我還沒瞧過,可真好看。”

是用五彩的線編出來的,不過一掌長短上頭卻掛着三個不同形狀的葫蘆,圓溜溜的色彩鮮豔很是耀眼。

“給敏哥兒的,他身上那串打的太匆忙了,重新換一個。”析秋說完又一個小圓葫蘆在她手中成了形。

春柳笑眯眯的道:“我們敏爺是最有福氣的,能得了夫人這樣一位好母親。”析秋就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了頭問道:“什麼事這樣高興,嘴像是塗了蜜一樣。”

春柳抿脣咯咯笑了起來,析秋揉着脖子擡頭又問道:“碧梧呢,這兩日也不怎麼見她人。”

“不知道,只要舅三爺來了她就不見了人影。”春柳無意的說完,就是一愣變了臉色去看析秋:“夫人,那丫頭是不是?”對三爺又了非分之想?說完就發現析秋沒有半點驚訝,她問道:“夫人早就知道了?”

析秋就點了點頭:“她平日沒心沒肺的,可說起三弟就會來了精神。”她的身份,跟着佟全之最多也只能是個妾,析秋也不知如何和她說。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況且,也不知佟全之如何想的,如果佟全之有意碧梧又樂意,她倒沒有多大的意見。

“我去找她去。”春柳說完便放了托盤出了門,析秋要去喊她卻已經不見了人,她只得嘆氣搖頭……

析秋不知道春柳如何和碧梧說的,這件事佟全之又是怎麼知道的,卻沒有想到他來求自己:“六姐……我……我……”說了半日卻沒有說出來。

“什麼事也能讓你吞吞吐吐的?”還沒有見過這樣的佟全之,析秋笑看着他,等着他說話,佟全之就紅了臉,道:“我想和您要個人。”

析秋眉梢一挑,問道;“要誰?”佟全之就咬着後槽牙臉紅到脖子根兒:“您……您把碧梧給了我吧,那丫頭大大咧咧的和我很投緣……”說完飛快的看了眼析秋:“反正我娘說讓我帶個丫頭去遼東,帶誰都一樣,不如帶着這丫頭去。”

“這件事,你和嬸嬸說過了?”析秋沒有回答反問道,佟全之搖搖頭又點頭道:“只要你同意了,娘那邊我去說,她一定會同意的。”

析秋沒有應卻將碧梧喊進來,問了她的意思,碧梧看看佟全之又看看析秋,點頭道:“奴婢願意跟着三爺去遼東。”

碧槐在一邊急紅了眼睛,她也沒有想到這丫頭願意給舅三爺做妾,還願意去遼東,她急着要說話,碧梧卻是在析秋面前跪了下來,一臉正色的道:“夫人,舅三爺一個人在遼東身邊也沒打理的人,奴婢跟着去也能操持一些,不過……奴婢只去三年,三年後奴婢還回夫人身邊行不行?”

析秋哭笑不得,合着這丫頭根本不知道和佟全之去遼東的真正意義,她朝佟全之看去,佟全之也是有些愣怔的樣子,顯然沒有預料到碧梧還有這樣的打算。

“隨你們吧,你們自己的終生大事自己拿主意,日子是自己過的冷暖自知我就不干涉了。”析秋淡淡的說完又對碧梧道:“三年後再說三年後的話吧!”

碧梧不明白什麼過日子的事兒,但心裡卻還是忍不住高興,看了眼佟全之,朝析秋磕了三個頭。

過了幾日便是佟析硯出嫁的日子,佟府日日鬧鬧的將佟析硯嫁了出去,那一日佟析硯哭的如淚人一樣上了花轎,三朝回門時,析秋便看到她滿面嬌羞若初嫁的女兒一般。

她笑問道:“四姐夫對你好不好?”

“又拿我打趣。”說完不理析秋,析秋卻是轉頭去問代菊:“在周家這兩日如何?”

代菊就悉數說了出來:“老夫人對夫人很好,婆媳兩人無話不說宛若母女一般,姑爺對夫人也是敬重的很,第二日一早陪着夫人逛院子,還帶着夫人去爬了東山,夫人爬不動還是姑爺揹着下來的……晚上也是,奴婢打了水去給夫人洗,是姑爺親自接進去的……”說着紅了臉,想到姑爺對夫人的寵愛,雖不如當時蔣姑爺和夫人整日黏在一起的感情,卻也照顧的心細周到,處處都考慮得到。

析秋笑着點了點頭,希望周博涵不負他們所望。

年前,張閣老以貪墨徇私之罪共計八條,被卸了官位貶爲庶民,終身不得再入朝爲官,這已經是對他法外開恩,考慮他年事已高但凡入獄撐不過數月,聖上便放了他去歸去鄉野。

蔣士林以及其他共六位官員,降職的降職罰俸的罰俸,無一倖免,蔣士林則放了一個蜀中縣令的官職,三月個之內到任。

一場風風火火的御史臺彈劾內閣大臣三朝元老並且非常成功的案例記載入大周的歷史的時間,在年前落下帷幕。

新年之前下了一場大雪,那一日蕭延箏誕下麟兒,洗三禮的時候太夫人喜的親自坐車和析秋一起去了龐府,龐貴彬跑前忙後太夫人看着打心眼裡笑了出來。

年後回佟府,佟析硯意外的沒有回來,析秋才知道成親三個月不到的佟析硯查出了身孕。

析秋和江氏意外之餘是滿滿的高興,兩人結伴去了周府,周夫人高興的親自迎她們進門,拉着江氏的手道:“託了您的福……”已是有些語無倫次的樣子。

大家都以爲佟析硯不育,便是佟析硯自己也做好了收了丫頭放在身邊的打算,不管怎麼說都不能斷了周家的後,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懷了身子,周博涵滿面喜色,請了太醫回府,但凡太醫說的忌口和注意事項,他一一拿筆記錄下來,又逐一仔細的吩咐丫頭按照太醫的囑咐去辦。

佟析硯含淚握着析秋的手,道:“……我真的沒有想到。”

是沒有想到自己會懷孕,還是沒有想到周博涵會這樣細心體貼,雖不曾有她嚮往的轟轟烈烈的愛情,但卻如同尋常夫婦一樣柴米油鹽瑣碎卻安寧溫馨着。

這邊幸福安寧,蔣家卻是翻了天,蔣老夫人也不知從何處聽說佟析硯懷了身孕,當場就氣暈了過去,一個女人嫁到自己家裡兩年沒有身子,轉而改嫁去別處兩個多月就懷上了,這樣的刺激她如何能受得了。

她指着蔣老夫人就怒道:“老二這些日子天天歇着你房裡,你怎麼還沒有動靜?”蔣夫人不甘示弱,回道:“婆母,這話您不該問我,您該去問問二爺,我身子請了大夫瞧過好好的,有問題的話也只可能是二爺。”

蔣老夫人怒道:“放屁!”她站起來噴的滿嘴的吐沫星子:“老二身子好的很,當年何姨娘不是懷了身子,有問題的分明是你!”

“呵呵……”蔣夫人冷笑了一聲:“你果真是老糊塗了,那佟家女人在這裡兩年沒有身子,去了人家卻立時就懷上了,你怎麼不想想其中的道理,還有這府裡不但是我便是幾房妾室通房都沒有身子,卻獨獨何姨娘一人有過,你怎麼不相信其中的道理,你還有臉來質問我?”說完甩袖道:“你也不要操心,我已請了大夫回來,等給相公檢查了身子你就明白了,到底問題出在誰身上。”

蔣老夫人氣的說不出話來,只等下午郎中進府裡來給蔣士林檢查身體,蔣士林這些日子一直纏綿病榻到也未多在意,可當郎中切過脈道出的話,卻讓所有人都怔住,連同他在內:“蔣大人當年在福建受過重傷,康復後又未得到極好的調養……”說完看了眼蔣老夫人和蔣夫人:“行房並無大礙,可若是生育只怕有些困難。”

“胡說!”蔣老夫人跳起腳來:“我兒子身體好好的,怎麼會有問題。”

蔣夫人臉色也難看的很,她回頭冷冷對蔣老夫人道:“他旁的醫術不懂,男女孕事卻是他家中祖傳,你若不信他大可出去打聽打聽。”

郎中在一邊拼命的點着頭。

這宛若一個晴天霹靂,蔣老夫人差點暈厥過去,蔣士林瞪大了眼睛聽着牀前三個人彷彿唱戲一樣說着他的事情……

是他的身子不行,所以這麼多年纔沒有子嗣,根本不是別人的問題。

“來人!”蔣老夫人讓人將郎中攆出去,又將何姨娘找來,怒指着她就問道:“你說,你當年懷了身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蔣夫人在一旁冷眼相看,心中卻掩不住悲涼,若是她不能生育將來收了丫頭在房裡生了孩子她養在膝下也可,她早就做好了打算,可萬萬沒有想到,是蔣士林身體有問題……

她這一生是註定沒有子嗣了,

她千挑萬選的人哪,到頭來卻成了一場空。

何姨娘一番審問之後才和盤道出,當年她根本就沒有懷胎,不過是自己記錯了小日子的時間,後來圓了不了謊才和梅姨娘一起演了一場戲逼走了夫人……

蔣夫人聽着怒火交加,當場命人綁了何姨娘送莊子裡去。

蔣士林聽着,眼角便落下淚來,原來他們夫妻緣盡一切的罪錯都是他一人造就……

噗!

蔣士林只覺得喉間一甜,一口血便吐了出來。

“老二。”蔣老夫人撲了過去扶住蔣士林,就看見兒子慘白的臉空洞的看着牀頭,怎麼喊都沒了反應。

蔣家鬧翻了天,析秋正送佟全之和碧梧出府:“時間充足你們不要太趕了,到了記得給我們來信。”

佟全之應是,對析秋道:“我和館裡的一位師父打了招呼,他答應到府裡來教炙哥兒習武,師父爲人豁達拳腳也是館裡數一數二的,教炙哥兒再合適不過。”

“知道了,回頭我讓天誠專門去館裡請他進府!”析秋回道。

炙哥兒依依不捨的拉着佟全之:“……等我長大了,我也去遼東!”佟全之捏了炙哥兒的鼻子,笑道:“好!我在遼東等你。”說完帶着碧梧上了馬車,二夫人哭倒在江氏的懷裡。

馬車嘚嘚的駛出了府,碧梧從車裡探出頭來,拼命揮着手:“夫人,奴婢三年後一定回來。”

二夫人哭聲一震,滿臉的錯愕的去看析秋,析秋也是無奈的笑着:“她意思是全之回京述職……”

二夫人這才鬆了口氣。

佟全之走的第二天,司榴生了個白嫩嫩的姑娘,慶山興奮的回來和析秋描述:“妹妹長的像娘,真漂亮!”

析秋呵呵笑着,命春柳找了許多東西讓慶山帶回去,恰好蕭四郎自外面進來,滿面春風面含笑意,許久沒有見他這樣步履輕盈的樣子,析秋也忍不住高興,迎了他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春柳和慶山悉數退了出去。

蕭四郎在炕沿上坐了下來,一用力就將析秋拉近懷裡,在她臉上啪嘰親了一口,笑着道:“你猜?”

析秋想了想,問道:“福建那邊有迴音了?”蕭四郎就搖了搖頭:“比這還要好的事情。”

“還要好的事?”析秋咯咯笑着搖着頭:“不知道,四爺別賣關子了,告訴妾身吧。”

蕭四郎就輕笑着回道:“岳父晉升爲東閣大學士,入了內閣兼工部尚書,吳閣老也升任爲內閣首輔。”

析秋一愣,從蕭四郎身上站起來,不敢置信的道:“真的?”蕭四郎就點了點頭,笑着道:“明日你帶着兩個孩子回去一趟,給岳父道喜。”

析秋喜的簡直有些手足無措,大老爺自從五品外放的知州到七品的六部給事中,一路行來艱難萬分苦熬至今終於算是出了頭,她驚喜抱着蕭四郎便啄了一口,萬分感動的道:“謝謝四爺。”

蕭四郎一愣,很享受她的主動卻還是問道:“謝我作甚。”

“若非四爺相助,父親又怎麼會這麼順利入內閣。”她淚眼朦朧爲大老爺高興,也爲佟府高興,或許以前的佟府別人記住是因爲一門出了三位庶吉士,旁人賦予書香門第,如今纔算是真正的名符其實了。

蕭四郎哈哈笑了起來,抱着析秋道:“我不過推波助瀾,岳父若無才能便是我再相助聖上也不會同意,內閣幾位閣老也不會毫無異議,所以不用謝我!”

雖是這麼說,可析秋卻是知道,官員雖拼的是資歷,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一個道理,官場之中人脈是重中之重,真所謂朝中有人好做官,便是這個道理!

“還有一件事。”蕭四郎說完一頓,語氣淡了一分:“年前瑞雪兆豐年,又難得一年不曾有地方報出雪災,聖上大喜一時興起定了三月去關外行圍狩獵。”

“狩獵?”她第一次聽到這事,大周朝乃馬上得天下,但先祖也並非出生塞外,狩獵之事先祖也有此例但卻甚少,不明白聖上怎麼突然有了這個想法。

蕭四郎便道:“年後文華殿新增了武講師,聖上見大皇子柔柔弱弱連弓箭都提舉不起便有些不悅,故而才生了此念。”

析秋擰了擰眉頭:“那四爺是不是要先去關外佈置準備一番?”

“不用我去。”蕭四郎淡淡的道:“韓承自請了差事這兩日便啓程去安排諸事。”析秋點了點頭,蕭四郎話鋒一轉便又道:“不過,聖上點名要帶敏哥兒前往。”

帶敏哥兒去?

析秋怔住。

------題外話------

今天週五了哈,每到週五格外興奮…大家一起出門爲人民服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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