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血腥氣撲鼻而來。
紙鋪裡的貨物被全部清空堆放到一旁,屋子正中放了張竹榻,一個大約三四歲的孩子臉色慘白緊閉雙眼躺在上面,旁邊坐着一個身着紫色男袍的美麗女人。
聽到動靜,美麗女人猛然擡頭,目光如同鷹隼一樣看向白洛洛,氣勢非常兇狠。
正是魏紫昭本人!
白洛洛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她連忙低下頭,無措、害怕的樣子不用裝就自然表現出來了。
女官使勁拽着她的胳膊,稟告道:“殿下,這是最近的大夫,要不要先試試?”
魏紫昭起身,猛地捏住白洛洛的下頜,陰冷地道:“你是大夫?”
她的手指冰涼,力氣很大,白洛洛自覺下頜都要被她給捏碎了,僵着臉使勁點頭:“是。”
魏紫昭便拖她到榻前,指着那昏迷不醒的孩子命令道:“救他!若有差池,孤把你剁成肉泥!”
被子揭開,露出小男孩身上的傷。
正中腹部,上面纏了厚厚的白布,鮮血仍然不斷滲透出來,明顯就是止不住血了。
照這樣下去,不出一刻鐘,這孩子就得死在這裡。
難怪那些侍衛瘋了似的到處找大夫,魏紫昭寧願等也不敢移動這孩子。
只不知這孩子到底是什麼身份……白洛洛不過遲疑片刻,就捱了狠狠一刀鞘,打得她喉頭腥甜,差一點撲倒在地。
魏紫昭冷聲道:“把她拖下去亂刀砍死!”
“別……我能救他!”白洛洛忍住怒氣,迅速要水洗手,掏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刺穴止血,同時口述藥方,要求魏紫昭的人趕緊賣來煎上。
做完這一切後,她問魏紫昭:“傷口必須馬上處理,是民女縫合還是等你們的人縫合?”
要論可信度,當然是御醫最穩妥,然而這孩子傷得太重,對方又是有意爲之,御醫一時半會兒來不了。
魏紫昭陰冷地盯着白洛洛的眼睛:“你可有把握?”
白洛洛坦然道:“醫者醫病不醫命,只有一半把握,還需您做決定。若是願意,便着人燒水煮針薰線、宰雞取血。”
魏紫昭閉了閉眼,冷聲道:“燒水!”
白洛洛從隨身攜帶的針線包中取出縫合銀針與桑皮線,水很快燒開,針煮好,桑皮線放在水蒸氣上薰過,柔軟如新。
剪開包紮的白布,白洛洛倒吸了一口涼氣。
難怪這孩子如此危急悽慘,他人小肚子小,刺向他的那把刀卻十分寬大,幾乎將他的肚子給剖開了。
估計是防護的人及時趕到,及時攔住,不然這孩子的五臟六腑必然全部受損,迴天無術。
這樣對待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也不知是多大的仇怨。
白洛洛心裡隱然有了數,麻利地清創縫合,縫好之後命人取熱雞血塗上救急。
女官失聲道:“如何能用雞血?”
白洛洛道:“用蒲黃粉也是可以的,但這會兒能拿出來嗎?”
她問魏紫昭:“請貴人決斷。”
不按白洛洛的要求做,是等死做了,也許還有二分之一的希望。
魏紫昭冷聲道:“做!”
很快,白洛洛做完這一切,揚聲問:“藥呢?我讓去買的藥買來熬上了嗎?”
得知藥熬上了,白洛洛畢恭畢敬:“民女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是死是活,得看天意。”
魏紫昭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掃過,冷聲道:“你是誰?”
白洛洛低眉垂眼:“民女叫做白洛洛。”
魏紫昭冷笑:“孤聽你的口音,不是我靖中人氏。”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白洛洛既然敢來,便是做好了準備,唯一擔憂的,就是生怕魏紫昭發現何蓑衣。
白洛洛把之前商量好的說辭說了一遍,期間,魏紫昭懷疑的目光不停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如有實質。
白洛洛抿緊了脣,幸虧她在東嶺待的那些日子,學了滿口的東嶺口音,到了靖中之後也一直都說東嶺話,不然這會兒追究起來就是很大的馬腳。
魏紫昭久久不語,白洛洛試探着道:“能否讓民女歸家?”
魏紫昭看了女官一眼,女官便沉着臉道:“老實點!”
這是不許她離開了,白洛洛嘆一口氣,忐忑地在角落裡坐下來休息。
剛纔她是真的用盡了全身的急智,超常發揮醫術,這會兒鬆懈下來,才發現裡衣全溼透了,緊緊貼着身體,十分寒冷不舒服。
魏紫昭沉默地注視着昏迷不醒的小孩,看上去心情非常不好,十分擔憂。
白洛洛不時偷看,覺着,這孩子不會是魏紫昭的吧?
靖中自來有女皇與皇太女的傳統,除卻正夫之外,這些天之驕女府上也會養男寵。
魏紫昭少時也有過正夫,但那人聽說身體不好,與她不和睦,早早就病死了,之後這個位子便一直空懸。
但她還真沒打聽出魏紫昭有子嗣,不過想來,皇太女是何等重要的位置,沒有子嗣怎麼繼承大統?
這個孩子指不定就是魏紫昭的親生骨肉。
白洛洛想起魏紫昭當初對付圓子的手段,十分不齒,難怪她對付女人和孩子如此陰毒,原來是有傳統的。
正胡思亂想間,女官引了幾個御醫進來:“殿下,御醫來了。”
幾個御醫神色驚慌地圍上去,把傷者圍得水泄不通。
一一診看過後,紛紛擦汗:“稟殿下,小皇孫脈象安穩,出血已經止住,若是不出意外,好生調養,應當會好起來。”
魏紫昭勃然發作:“什麼叫做應當好起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御醫跪了一地,都不敢吭聲。
女官低聲勸了魏紫昭幾句,魏紫昭臉色雖然還是很難看,卻也聽進去了,怒氣勃勃地道:“把安兒送回府,孤要入宮!”
白洛洛盡力往角落裡縮,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指望着衆人能忘記她,她好找機會溜走。
誰知魏紫昭從她身邊經過時,陰沉沉地道:“把她帶回去,安兒未脫險之前不許她離開。”
白洛洛委屈,若是這小崽子死了,那是不是要她抵命啊?
不等她喊冤,魏紫昭已經離開,衆人也掐着她的胳膊把她狠狠推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