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何蓑衣就這樣離開,懷恩很緊張,小聲問黃紫:“他不會就此逃走吧?”
黃紫道:“不會,離了我們,他活不下去。”
雲層越來越厚,天很快黑了下來,胡家僕從送來了飯食,呂太貴妃風騷地與那僕從開着玩笑,逗着趣,把外頭的情形打探得七七八八。
一切安靜如常,何蓑衣卻仍然沒有回來。
呂太貴妃開始進讒言:“一定是丟掉我們逃走了。”
黃紫恍若未聞,只問懷恩:“我們的人應該快到了吧?”
他們一行數人,但是因爲關卡查得緊,所以只好分成幾撥依次出城,有的人是早就出了城等着的,有的人則留在後頭出城,再約定在途中匯合。
“屬下去看看。”懷恩在莊子外留了記號,若是那些人來了自會在附近等候。
黃紫將手指蘸了水,在桌面上畫來畫去,呂太貴妃湊過去瞧,笑道:“這不是堪輿圖麼?貴人記性真好。”
黃紫淡淡瞅她一眼,道:“記好你我的約定,我幫助東嶺與吳王和東方重華大戰,將來你等向我靖中稱臣進貢。”
呂太貴妃滿口答應:“沒問題。”
忽見懷恩急匆匆而來,疾聲道:“快走,方纔屬下貼地細聽,依稀聽見馬蹄聲響,像是有大批重兵往這邊疾馳而來。”
“一定是何蓑衣乾的。”呂太貴妃咒罵了一聲,急急忙忙拎起包裹,跟在黃紫身後往外逃。
幾人匆忙出了莊子,一路遇到幾個胡家下人前來詢問攔阻,統統撂倒不管,搶幾匹馬,頂風冒雪往前衝。
跑了不一會兒,只見一羣人迎面奔來,行禮問安:“主上,快走。”
黃紫換乘一匹快馬,揚鞭趕路,雪越來越大,把衆人身後的痕跡一一遮擋而去。
“真是天助我也!”黃紫得意洋洋,哈哈大笑。
笑聲未落,只聽懷恩大叫一聲:“小心!”
十多枝箭矢破風而來,其中一枝更是直奔面門而來,黃紫嚇出一身冷汗,自馬上滾落於地纔算堪堪避過,再起身,就覺着臉頰一點刺痛,探手摸去,一手的血。
卻是方纔那枝箭矢割傷的。
馬蹄聲響起,一隊騎兵轉瞬而至,玄衣黑甲,當先一人神勇非凡,身姿挺拔,冷麪冷目,在雪地裡好似來自幽冥的煞神。
正是重華本人。
“是黑甲軍!”懷恩喊了一聲,伸手將黃紫拉上馬去,躍下馬,使勁抽了馬臀一鞭子,疾聲道:“快走!我們斷後!”
黃紫顧不得多說,揚鞭策馬,拼命逃走。
身後懷恩帶人迎上去,很快與追來的黑甲軍廝殺在一起。重華冷冷地瞅了懷恩一眼,繞開,繼續追捕黃紫等人。
黃紫此生從未如此狼狽過,冰涼的空氣撕裂了她的咽喉,凍木了她的肺,她什麼都顧不得,拼命地往前奔逃。
馬蹄聲如同暴風驟雨一樣落下,一道濃濃的殺意鎖定了她,令她喘不過氣來。同是上位者,她很清楚地知道,這股殺意來自於哪裡——是東方重華盯上了她。
忽然,腦後又是一聲輕響,她敏捷地往旁一躲,一枝箭矢帶着濃濃的殺意擦身而過。
她剛鬆了一口氣,又聽見了一聲弦響,不及作出反應,左後肩已經被重重地撞擊了一下,箭頭刺入血肉之軀,冰冷徹骨,痛得讓人無法呼吸。
驚呼聲中,她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白晃晃的雪地上,無數黑色的馬蹄子在狂歡,她毫不懷疑自己下一瞬就會被踩斷骨頭,死去,或是成爲階下囚。
然而就在此刻,一匹馬從斜刺裡衝了出來,騎在馬上的人漂亮地傾斜、彎腰,將她抱起橫在馬上,毫不停歇地繼續往前衝刺。
與此同時,許多穿着白衣的人從雪地裡躍起,拿着兵刃迎上去阻擋追兵。
“是你。”黃紫痛得幾乎失神,看着頭頂上那個圓圓的下巴,認出來這是何蓑衣。
何蓑衣輕笑了一聲:“這是我崑崙殿在酈國最後的力量,今夜爲皇太女盡數送了命,日後你我二人互不相欠。”
黃紫掙扎着要和他擊掌:“好,以此爲誓!你我二人是盟友!平等互助!”
何蓑衣扶她坐好:“記得你說的話,坐好,前頭有人在等我們,成敗在此一舉。”
黃紫不再說話,從何蓑衣的肩上往後看,看到玄衣黑甲的重華揮起長刀,將懷恩的頭斬落於馬下,漫不經心地挑起來迎着火把的光芒給衆人看。
“我記住你了!東方重華!”黃紫咬牙切齒,心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把那張漂亮冷漠的臉牢牢記在了心裡,既痛恨又興奮——總算是找到一個可以與自己匹敵的對手了!
雪越來越大,逃走的一騎兩人和追兵越跑越遠,漸漸看不見蹤影,重華擁馬而立,面無表情地看着黑甲軍將未來及逃走的人絞殺成肉末。
有人從附近的雪堆裡拖出了一個女人,容貌嬌豔,反穿着衣裳,眼神就像淬了毒。
重華盯了她兩眼,向苟老五勾了一下手指,苟老五立刻上前,抓起一把雪往這女人臉上使勁搓揉,然後從她的耳根旁挑起一點,毫不憐香惜玉地使勁一扯。
“刺啦”一聲輕響,女人慘叫了一聲,一張輕薄如蟬翼的面具帶着血被撕了下來,儼然正是早前從宮中逃走的呂太貴妃。
“東方重華,你不得好死!你這個篡位者,竊國大盜!”約莫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呂太貴妃高聲叫罵着,怎麼毒怎麼來:“你真以爲真宗皇帝無後裔麼?你想錯了,真相是瞞不住的,吳王……”
苟老五抓起一團雪,狠命塞進呂太貴妃嘴中,把她後面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重華再一勾手指,苟老五抱住呂太貴妃的頭顱,使勁一擰,“咔噠”一聲輕響,呂太貴妃的頭便軟軟地耷拉下去,再無聲息。
黑甲軍統領輕聲提醒重華:“胡謙兄弟倆來了。”
面如死灰的胡謙兄弟倆拖拽着胡志上來,猛地將他推倒在重華面前,厲聲怒罵:“畜牲!還不向陛下請罪?”
胡志撲倒在地上,顫不成聲:“我說,我什麼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