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門,又向着小二問了一下路,我順着小兒指點的路線,一路來到了這附近最大最好的成衣店——旭生昌。UC 小說網:在旭生昌裡從裡到外挑了兩身料子最好的衣裳買了,又順便給自己也挑了一身兒,抱着一摞衣裳,我又着緊的往回裡趕。
剛走出旭生昌的店門,正要過馬路到對面兒街上,一匹馬一陣風似的從旁邊兒呼嘯而過,揚起塵土一片。
這誰啊,急着奔喪啊這是?我在心裡腹誹一聲,把頭扭到一邊兒呸呸的吐自己嘴裡的土星子。
“少爺可找到你了。”沒料想那匹馬轉眼間又回到了我面前,還伴隨着一句熟悉的呼喊。
我擡起眼皮子,馬上的人不是小五還是哪個?
“你怎麼在這兒?”
“少爺您昨天出去也沒個人跟着又一晚上沒回來老爺公主正派了人到處找您呢。”小五從馬上跳下來,氣兒都沒喘一口的急吼吼說出這一溜兒話來。
“哦,那行,你現在就回去告訴他們一聲,說我昨晚喝多了宿在沈小侯家裡,等酒醒了就回去,叫他們不用擔心,也別再找了。”
小五做事的態度我欣賞,不多說也不多問,偷偷瞄了瞄我手上捧着的東西就直接應了聲好。不過還是又補上一句,“少爺你那兒要不要我過來伺候。”
想了想蘇景行的那情狀,我一口回絕了,“不用,你趕快回去報信兒去吧。”
“是,那小五這就回去。”
我再點點頭。
小五揖了揖,接着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我也隨即回了客棧。
剛走進客棧小二就又熱情的迎了上來,“客官您的藥熬好了,您看是不是現在就倒出來給您送進去。”
“嗯,送藥的時候順便也給我端一碗冰糖燕窩粥上來。”
“是是,這就去。”話音剛落,小二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大堂裡。
抱着一摞東西上了樓,用閒着的那隻手推開房門又順手關上,我躡手躡腳的走到牀邊兒上,再把東西放在了牀邊兒的腳凳上,這才又輕輕的撥開牀帳。
這一撥,我有點兒慌了神兒了。
蘇景行還是我走時候的那個姿勢,一動不動的直挺挺的躺在那兒,半點兒動靜兒也無,竟是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蘇景行?”我上前俯□,就着被子一把把他輕輕攬在了懷裡。
他的眼珠子微微轉了一下,有些茫茫然的落在了我臉上。
還好,總算有了半絲活氣兒。
就在我這長舒一口氣的當口兒,門口又響起了小兒的敲門聲,是來送藥和粥來了。
心裡暗暗的把小二罵了一句,又慢慢地把懷裡的人放下,開門接了小二端着的長條盤子,拴上房門,我又反身回到了裡間。
把條盤子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我又重新坐到牀沿兒上,把個牀上的人抱了起來。
像是怕驚着他似的,我的語氣格外的輕柔溫軟,“咱先把衣裳穿上了再喝藥,成不?”
懷中人嘴皮子動都沒動一下,目光也從我臉上撤離,不知又落向了哪裡。
展開腳凳上的衣裳,我把手探進被窩裡。
卻被伸手按住了,牀上人一汪寒潭似也的眼睛打在了我手上。
放下幔帳,我走到了外間,拿起茶壺倒了杯水端進房裡,與那碗藥和那碗粥放在了一起。
等了良久,牀裡面才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聲兒很輕很小,但在這落針可聞的房間裡還是聽得見,而且還聽得很真切。
我一時間也有些恍惚。
又等了一會兒,直到腳凳上最上面的那一套底衣都被牀上人拿了進去,牀間也久久的再無一絲動靜兒,我這纔敢上前撩開了帳子。
牀上的人果然已經穿好了,也半坐起了身,不過額間是一片虛汗淋漓。
倒了小二送進來的熱水在盆裡,又拽了搭在架子上的帕子在熱水裡漂了漂,再絞了拿回去。剛捱到臉邊兒上,牀上的人擡起了手。
“你自己來。”我訕訕一笑,把帕子放在他手裡。
蘇景行面無表情的接過,慢慢在臉上、額上揩過,我拿回來再在水裡漂過一道遞上去,他又接過在臉上再抹一把,我這才把帕子重又晾回了原處。
“你看咱們是先喝藥還是先喝粥?”搭好帕子,我湊上去輕輕軟軟的問道。
牀上的人依舊神色不動,不過眼光在藥碗上劃過一道。
拿起藥碗,我坐回牀沿兒上。
“這個燙,還是我端着吧。”不等他伸手來接,我開口說道。
他剛揚起來的手又縮了回去。
拿勺子在碗裡慢慢攪動兩下,又舀起一勺吹吹,我把勺子遞到了牀上人的脣邊。
眼皮子都沒擡一下,他張口就嚥了,弄得我‘燙不燙’這句話都到了嗓子眼兒上又落了回去。
接下來一勺我又多吹了幾下才又送上去。
他還是那副神氣,乾脆地嚥了下去。
就這麼喝完了藥,端上茶水讓他漱了口,我又把一碗冰糖燕窩粥也伺候着他吃了。
等把這些都做完了,我拿起了條盤上的藥瓶子——小二按着大夫他老人家的方子買回來的一瓶外敷的藥,俯身半跪在了牀邊上。
目光與牀上的人平行,我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我給你上藥吧,你自己上怕有些不方便。”
眼睛在我臉上淡淡的掃過,牀上人半坐着的身子重又滑進了被褥裡,眼皮子也跟着合上了。但臉上霎時間卻也泛上了一層緋色。不僅是臉,連露出的脖子也是。這樣的顏色襯着他那白玉雕就的清雅面容,那形容,比之天邊兒的朝霞還要明豔無匹,亦比之春日枝頭的紅杏還要綺麗動人。
我拿着藥瓶子的手頓了一頓,迅即擡手一耳光狠狠抽在了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裡,牀上人復又張開了眼睛。
“沒事兒,蚊子。”我齜牙咧嘴的解釋道。
眼睫微動,眼皮子再次耷拉了下去。
斂了斂心神,我鬥雞眼兒似的把目光聚在了一處,輕柔的撩起他的衣裳露出傷處,然後從瓶裡挖出一團藥點上去,再細細的按揉一通,把藥化開,這才又轉移陣地。上完了前邊兒幫他翻了個身又去上後邊。等把前後都上完了,也抻好了上身兒的衣裳,我的手慢慢地褪下他的小衣,探進了他腿間。
牀上人這時全身都已是煮熟的蝦子一般,紅通通熱燙燙的一片,手也緊緊地攢住了身下的被單兒,手背上連青筋都爆出來了。臉孔更是深深地埋進了枕間。
嘴脣抖了幾抖,還是沒能抖出一句話來,咬咬牙,我將蘸着藥的指尖送進了他的那裡。
將手上的藥一在他的內壁上抹勻了,我立馬就把手指抽了出來。
幾不可查的一聲呼氣聲飄進了耳中。
再蘸了幾回藥把他身下的那一片兒都給上遍了,我隨即把手從被間拿出來,又幫着他轉過了身。
牀上人的下脣上,已經多出了一排牙印兒,濃黑的眼睫也是潮潮的。
將他透着風的被窩卷兒重又掖嚴實了,我直起身來,“你好好歇着吧啊,我就在外頭,有事兒了就叫我。”
而後把手伸向了帳鉤。
“劉蘊晟。”這半天的功夫大氣兒都沒吭一聲的人驀地開口,對着空氣清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嗯。”停下動作,我俯身下去,湊到了他跟前兒。
“劉蘊晟。”他再叫一聲,清清泠泠的。這回眼珠子也定在了我臉上。
“你說,我在這兒聽着呢。”
牀上的人一對透着褐色的茶晶般剔透晶瑩的眼球淺淺的倒映着我的臉,嘴裡幽幽的吐出幾個字來,“從今而後,你我兩不相欠。”
“嗯。”利索的從嘴裡迸出這一個字來,不知爲什麼,我的眼淚也一瞬間滾落。
放下牀帳,我擡腳邁出了房間。
我想,蘇景行他,應該就是駱駝背上的那最後一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