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小院裡就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我還正幸福的沉浸在睡夢裡,腦袋上就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狠狠砸中了。
睜開睡眼惺忪的眼,我看着牀上一早起來就給我扮怒目金剛的小哥,“幹什麼你?”
“過來給我穿衣服。”
“什麼?”我以爲我聽錯了。“你多大了都?”
“過來給我穿衣服。”他一臉的不以爲然,沒有一點羞恥的樣子。
“你多大了?”我堅持問道。
“十五。”
“十五了你還叫我給你穿衣服?”我指指他,又指指我自己。
“你到底過不過來?”說這話的表情跟炸了毛的貓似的。
我無奈,走上前去伺候他。他也神色頗爲自如的享受着我的周到的服務。
正幫他綁着衣帶呢,房門上想起了輕輕的敲門聲,伴隨着時靜銘的恭敬的聲音,“少爺你起了嗎?早飯我做好了。”
看了看懷裡的小哥,我回到,“哦,你自己先吃了去上學吧,不用管我。”
“是。”隨後房門外就沒聲兒了。
懷裡的小哥斜着眼看着我,“你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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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收養的一孩子。”
“你還真好心。”
我訕訕一笑,沒搭話。
等給他穿戴齊整了,我柔聲向他說了句,“好了,出去洗把臉吃飯吧。”
他仰起臉看着正在給自己收拾的我,“我中了毒,現在腿腳都動不了。”
“啊?”我係着腰帶的手一下子僵住了,“那還治不治得好?”
他點了點頭,“待會兒我寫張方子,你照着上邊給我抓藥。”語氣十分的理所當然。
我心裡涌出一股怨氣,不過想想這小哥的這光景,算了吧。再說他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我怎麼說也是個大人不是?
絞了帕子在他臉上抹了抹,又在我自己臉上抹了幾把,我抱着小哥出了房,把他放在了飯桌前的凳子上。
“對了,我叫劉蘊晟,你叫什麼?”看你在這架勢,是要在我這兒住下了,我也不能就哎、喂的叫你吧。
“你就叫我阿墨就好了。”優雅的慢慢把嘴裡含着的一口稀飯嚥下去,他這才悠悠的回了我一句。
我點點頭,你不想叫我知道你的那點破事兒,我還正求之不得呢。
吃過了飯,我到時靜銘房裡取了筆墨紙硯,“你寫張方子吧,我去抓藥。”
沒二話,阿墨提筆在紙上寫下長長的一串藥名。然後又換紙寫了一張。寫完了遞給我,我低頭一看,喲,字跡還挺清秀挺拔。
又將他抱回了房裡的牀上,“你好好歇着吧,我出去了。”
他沒吭氣兒,我大步走了出來。剛走到院門口,我又折了回去。
“還有什麼事?”
我臉一下漲紅了,哼哼嘰嘰的開口到,“昨天,那個看你,看你…”
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看你流了很多血,那個要不要…”配點治你後面的藥,還有補藥?
這話兒還沒說完,牀上的瓷枕頭撲面而來,我慌忙一閃,哐噹一聲,碎了。
我飛奔出屋,逃離現場。擡手抹了把冷汗,長出一口氣,TNND,幸虧爺爺我反應靈敏,要不然就是一場血光之災啊。這下就不是他該進補,而是我該進補了。
在街面上晃悠悠的轉了半天,買好了藥、藥罐子,還有一大包吃食。而後想想那阿墨的腿腳,於是又晃到書攤兒上買了一摞書夾在腋窩裡,這纔打道回府。
一推開小院兒門,時靜銘都已經放學回來吃午飯了,小孩兒現在正在廚房裡忙活。
我將從如意居里帶回來的熟食遞給他,“隨便做兩個小菜就行了。”這小孩兒不但脾xing好,做菜的手藝也還不錯,要是個女的,我早就把他當童養媳給定下了。
“嗯。”接了我手裡的菜,又接過我手裡的藥罐子,小孩兒擡起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少爺您歇着吧,待會兒我來熬藥。”
“不用了,你趕快弄了上課去吧啊。”我那語氣,就跟他爹似的。
“夫子中午去親戚家吃酒去了,說是下午不用上課。”
“再說吧啊。”我摸了摸小孩兒油光水滑的頭髮,出了廚房。時靜銘身體長的細瘦可憐,臉色也是蠟黃蠟黃,可就是一頭頭髮,長的那叫一個黑漆漆光亮亮的,我時常懷疑,他吃飯時的那點營養,是不是都叫他的頭髮給吸收了。
我左手一摞書,右手一大包藥的進了左邊的房間,阿墨正在牀上躺着,聽到我進來的動靜兒,即刻睜開了眼睛。
我上前把書放在他的牀前,“怕你悶得慌,就帶了兩本雜書回來。”然後又把藥包遞到他面前,“這麼一大包藥,是要一罐子都給熬了嗎?”只怕藥罐子裝不下。
“我撿幾味出來,剩下的你全熬。”
我找了個東西遞上去,他打開藥包,開始慢慢地翻檢起來。
等他把裡面的幾味藥都翻出來,我就拎着剩下的一大包進了廚房,剛一腳跨進廚房,時靜銘就又迎了上來,“少爺飯做好了,你先吃飯吧,我來熬藥。”
“一塊兒吃吧,吃了飯再說。”
小孩兒點點頭,開始端菜盛飯,我又進了房裡,把阿墨抱出來。沒想到剛把阿墨放椅子上,他眉頭微微一皺,就拽住了我衣袖,“椅子硬,你抱着我。”
時靜銘也擡眼向我看來。
我的臉霎時變成了個煮熟的螃蟹,但還是無可奈何的把這小爺抱到了大腿上。
時靜銘把飯碗擺到了我面前,然後就低下頭去,等我拿起了筷子,這才也把自己的碗端到了手裡,開始默默的扒飯。
跟時靜銘吃了幾回飯,我就發現了一個現象——時靜銘吃飯就跟個小松鼠似的,從來只小口小口的往自己嘴裡扒飯,一般的絕不夾菜,就是夾菜,也只揀自己面前的那盤青菜夾,真是一個懂事兒到讓人心疼的孩子。想我當年還在他這麼大時,哪次一上飯桌不是就盡揀自己喜歡吃的往碗裡扒拉,什麼雞腿兒蝦仁兒,只要是有我在桌子上,基本上就沒了別人的份兒了。
我從在如意居里打包回來的桂花雞裡挑出一隻又肥又大的雞腿兒,準備放到時靜銘碗裡。
阿墨筷子一伸,攔住了我夾着雞腿兒的筷子,“我要吃。”
我臨時改變方向,把雞腿兄送到阿墨嘴裡。
伸手把裝着桂花雞的盤子往時靜銘面前推了推,“別光顧着吃飯,多夾點菜。”
時靜銘埋下頭去,低低的嗯了一聲。
一頓飯吃完,我半邊膀子都麻了,繞的。
廚房裡,時靜銘洗好了碗筷,已經蹲在了小爐子前面,開始生爐子。
生爐子這種煙熏火燎的事兒,我還從來都沒幹過,所以也就不上去幫倒忙了。
又進了阿墨房裡,我坐在了牀沿兒上。
“家裡就靜銘一個小孩子,我再找個人來照顧你吧。”
“你想讓更多的人看到我現在的樣子?”阿墨爺爺柳眉一豎,立時就又要發作。阿墨樣貌長的很是普通,但一雙眼卻生的特別的好——是微微上挑的丹鳳眼。那眼睛平靜時春水盈盈,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可一上挑就會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囧囧夢》裡的鳳姐,刀鋒般的凌厲,嫵媚而潑辣。一看到他挑眼,我就不禁有點犯怵。
“不是,我不是怕靜銘一小孩兒,照顧不好你嗎?”我陪笑道,心裡只想抽我自己,我怎麼這麼沒出息啊我。
“那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附近這軍營裡的,還要回軍營呢。”
“你是當兵的?”他用非常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我。
我點了點頭。
“不用了,就他伺候就行了,”而後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不會是捨不得吧。”
我乾乾一笑,“那行,就這麼着吧,待會兒我就回去了,你在家好好養着。”
他翻身側向牀裡,再不理我,我出了房門,又來到廚房。
時靜銘已經把藥罐子放在爐子上熬着了,正慢慢地扇着風,看着火。
我上前摸了把他的頭,“熬藥時小心點兒,別燙着了。”
手掌下的腦袋啄了啄。
從懷裡摸出兩張銀票遞到小孩兒手裡,小孩兒連忙推辭,“少爺你上次給的錢都還剩不少呢。”
我一把塞在他懷裡,“阿墨要抓藥,這是抓藥的錢。”再拍一把小孩兒的肩,“阿墨腿腳不好,xing子難免有些壞,你一個人在家就多讓着他些,啊?”
小孩兒的腦袋又啄了啄,“我會的。”
我也跟着點點頭,然後轉身出院子。時靜銘扔了手裡的扇子,也送到了門口。
我看看送出來的小孩兒,忍不住又叮囑了一句,“平時多買點好吃的好喝的好好補補,別捨不得花錢。”語氣怪辛酸的。
小孩兒重重的點點頭,然後仰起臉來認真的看着我,“少爺您自己也當心着點兒。”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