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也哭過了,罵也罵過了,打更是沒少得,但都御使爹和公主孃的情緒終於還是漸漸的平息了,畢竟劉蘊晟是他們身上掉下來的肉,那份天性裡的舔犢神情是無可抹殺的。UC小說網:最後的最後,一切都能化作無奈,對我的倔強的無奈,對我的堅持的無奈。
“娶蘇景行可以,但你同時要迎娶吏部侍郎家的三女入門。我劉家總不能爲了區區一個蘇景行斷了香火。”
底線,我知道那是都御使爹的底線。
“兒啊,你已經是我們劉家單傳的獨苗了,若是香火真斷在了你手裡,百年之後你叫我和你爹拿什麼臉去見劉家先人啊?”
公主娘也哈着嘶啞的嗓子搭了言,語氣裡已不止是疲憊,還有懇切,哀求。
“爹,娘,我是獨苗,那世子如何不是獨苗?我求求你們,不要這麼逼我。”將蘇景行接進門的同時又把個女人搞進來,那這娶妻和納妾有什麼區別?我的希言,那樣清貴雅緻的希言,怎可受這般的羞辱?
“你自己想好,不娶女人那娶蘇景行也就免談。我劉家的香火斷不能葬在你這不肖子身上。”強硬的丟下這番話,都御使爹拂袖而去。但行動起落間,往日裡總是挺得筆直的脊背卻是明顯的駝了下去,老態畢露。
我把頭轉向了依舊還端坐在上頭的公主娘。
“安兒啊,不是娘不疼你,但事關劉家子嗣傳承,娘也…”將手裡的帕子掩在了嘴上,掩住衝口而出的嗚咽,公主娘扶着丫鬟的胳膊也急匆匆的走了。
剛纔還哭聲喝罵聲交織成一片的大廳裡瞬間潮水過境一般,散了個空空蕩蕩,就餘下了跪在堂前的我,影子被室外明亮的陽光拉了長長,灰撲撲的映在擦得鋥亮的大理石地板上,遊魂似得,無所皈依,軟弱到可憐。
我在心裡說,給自己一夜的時間,也給他們一夜的時間,如果他們還是堅持,那我就綁着那人去私奔。風餐露宿漁樵躬耕也好,山高水遠浪跡天涯也罷,只要有那人!這個世間,一切都是糞土浮雲般的廉價而多變,惟只有一樣永恆的可貴,那就是真心。今天我既然得到了,那我就再不想失去了。
面前的大理石地板由和田玉一樣的白,變成了火燒雲一樣的橙紅,慢慢的又變灰,直到再也照不出人影。
掌燈的丫鬟進來了,臂粗的蠟燭被點燃了。滿室的鴉青色頓時被橘黃的燭火鋪滿。身體早已失去了知覺,看着丫鬟伶俐的挑着燈花,我有點兒機械的把眼睛對上了跳躍的燭火。
淡青色的燭火芯子,薄薄的裹着一層淺紅,最外邊兒是橘紅,紅的通透,紅的溫暖,紅的讓人眼花…
不知不覺的,我軟軟的、軟軟的癱在了涼嗖嗖的地板上。
疼,真TM疼,全身骨頭都被拆了似的密匝匝的疼,膝蓋以下尤其疼得厲害,很像被針扎過一道。同時那疼裡又帶着幾分麻痹的味道,肌肉不時的突突跳兩下,竟是都疼的木了。
這是在費勁兒的扒開沉重的眼皮子意識回來的那一霎那,身體對我的叫囂。
一個蒼老的聲音隔着厚實的帳子灌進了耳朵,卻也聽不真切,只隱隱約約的聽到些憂思過甚血氣不足之內的話,想必說的就是我吧。其中還夾雜着公主娘短促的啜泣聲。
“娘。”啞着嗓子,我輕輕的喚了一聲。
“安兒,安兒啊。”撩開幔帳,公主娘一把抓住了我剛伸出被子外頭的手腕,修剪的整齊而尖利的指甲也一下子戳進了我的皮肉裡。“我的兒啊。”
嚎啕大哭。
都御使爹站在公主孃的身後,白着張臉,就像沉寂已久的古井水,絲絲的冒着寒氣。但平日裡總是如炬般的目光此時卻是灰濛濛的,黯然的沒有一絲神氣。
“爹孃,兒子不孝。”
掀開被子,我就要翻身下牀,卻是一個踉蹌栽倒在枕頭上。硬梆梆的瓷枕頭磕得我金星直冒,一聲悶哼溢出喉嚨。
“安兒,我的安兒,你莫再這般了,娘允你,你說什麼爲孃的都答應你。爲娘明日的就進宮請老祖宗賜婚。”公主娘撲在了我的身上,哭嚎着我的小字斷斷續續的說出了這一番話來。
很是驚愕地,我擡頭看向了淚痕宛然的公主娘,然後又把目光轉向了兀自寒着張臉站在原地的都御使爹。
“我跟你娘商量過了,那蘇小世子亦是名門世家的公子,把他娶進門也不算辱沒了我劉家。只要國公府的人不阻攔,那我與你娘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不自然的清咳一聲,都御使爹板着個臉溫吞吞的應承道。
“你們,你們不,不逼我娶女人啦?”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驀地從牀上坐起,卻不料起得猛了,不由得又是一陣頭暈目眩。使喚着打結的舌頭,我磕磕巴巴的追問道。
公主娘忙傾身上前,扶住我眼看又要歪下去的身體透着迷濛的淚眼望着我。而後微微的,她點了點頭。
“真的?”我又把目光聚焦向了陰沉個臉的都御使爹。
“哼,國公府你都鬧過了,若還不遂你的意,那你不是還要翻了天去。”寬大的衣袖一甩,都御使爹頂着個青慘慘的臉孔徑自走了。
“個不省心的小孽畜。”一邊走,嘴裡還模糊的咕嚨了一句,那語氣,很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看着都御使爹的背影穿過花廳的門漸漸消失在視線中,我攥了公主孃的雙腕,發自肺腑的說了一句,“娘,兒子謝謝你們的成全。”
哭紅的眼圈兒裡瞬間又涌上了一層淚意,一指頭戳在我的腦袋上,公主娘軟軟的嗔怪道,“你呀你呀,個小畜生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