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輕煙並不傻,她在意裴之沛,所以她分外在意一切與裴之沛有關的事情。
對於邂逅鐘意情,裴並不意外,這表明他早就知道她已經在青州了。
裴之沛漫不經心地擡眼,看了一眼她,淡淡地道,“你想要聽哪一個答案?”他渾身上下凌厲冷漠的氣勢,讓莫輕煙竭力掩飾的恐慌跟忐忑又躥了上來,還有一股寒意從她的腳底延伸到了後背,遍體生涼。
莫輕煙用力地抿了抿脣,突然間,她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的答案,他不用回答,她也心知肚明,是她妄想了,奢望他能夠騙下她,可惜他連騙她一下都不肯。
“吃過了,可以走了嗎?”
他意味深長地斜睨了她一眼,修長如鬆的身子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問。
“你先走,我還沒吃飽。”
莫輕煙遲疑了下,下了個決定。
此時的她,還調轉不過來跟他好好相處的情緒,對於乍然出現攪亂了自己生活的鐘意情,她得好好想想計策。
儘管她不捨放他單獨離去,可也知道眼前的局面對她是有利的,至少她捐獻了一個腎臟給原本病入膏肓的老爺子,裴是個重情的人,他在這世上,唯一血脈相連的人便是他的外祖父了。
老爺子從來就不喜鐘意情,所以她的勝算絕對大於裴。
哪怕裴無法愛上自己,那這輩子就由自己好好愛他,她是絕對不會將他拱手相讓給鐘意情的。
裴之沛離開後,莫輕煙又在童話待上了一個小時,臨走前,她撥了個電話給一個相熟的私家偵探,“你幫我查下鐘意情出獄後的情況,要越詳細越好。”
然後,她去了老爺子的醫院,老爺子的身體狀況雖然恢復良好,還是沒有離開醫院,姜醫生說最好再留院觀察一個月,這一個月內不起任何狀況,那就可以鬆一鬆出院了。
莫輕煙一貫知道如何做對自己是最有利的,她不能讓自己的劣勢一直存在下去,尤其是鐘意情出現了。
八年前,她的出現,讓自己痛不欲生,倘若能夠預知,她絕對會盡一切努力阻止裴刻意去接近她。
有些事情,就是這麼巧妙,陰差陽錯那天她臨時被要事牽絆,導致了後來局勢一發不可收拾,她恨,但是根本就沒用。
她更萬萬沒料到裴會愛上鐘意情,估計連裴事先都不會相信他會愛上這個女人吧。
甚至爲了讓他終止計劃,她義無反顧嫁給了鍾振濤。
“輕煙,你又走神了?怎麼你一個人來,之沛沒跟你一起嗎?”
厲老爺子面目蒼白,可精神卻比之前一天比一天好了,聲音卻依舊有些沙啞。
老爺子滄桑的面孔上佈滿了皺紋,這一次的病魔差點將他給擊垮了,他劫後重生,瞧不出後怕來。
也是,能夠宦海沉浮數十載的老人,過去跺一跺腳就能讓整個中央軍部的領導班子提心吊膽好幾天的大人物,還是跟普通人有所不同的。
莫輕煙依稀在老爺子身上找到與裴之沛相似的地方,他們的眉眼處,很像。
老爺子對她一直不錯,當年若非老爺子幫襯了一把,鐘意情還進不去那地方呢,害自己跛了一隻腳,這樣的人,豈能相安無事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呢,那也太好命了些。
幸好出事後,裴昏迷了一陣子,不然的話,他們還不一定能夠這般輕鬆將人送進去呢。
“他有點事情要忙,外公,你知道的,他一直很忙,這回若不是你發話,他根本就抽不出空來陪我一道出門呢。唉,日理萬機的裴先生,可不似我這等升斗小民這麼閒啊。”
莫輕煙自我揶揄,逗得厲老爺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就這樣,有什麼事情也都裝在心裡頭不跟任何人說,能憋的,這一點跟他外婆很像。你也別這麼悲觀,下回等他過來,我肯定幫你好好說說他。要不是你經常來,我也悶得慌,指望他是不成了,他來了也是沉默寡言,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平白讓人瞧了不舒坦。”
厲老爺子精明的雙眸微彎,幾乎眯成了一條直線。
說實在的,輕煙要捐腎給他他是不同意的,反正是半隻腳踏進黃土的人了,他也不在乎多活幾年跟少活幾年,這輩子他經歷得也夠多了,沒有什麼沒有經歷過的。
唯一放不下的還是之沛這孩子,性子冷清,其實內心比誰都執拗,認定的人跟事,很難更改心意。
只是他想要娶誰都行,唯獨那姓鐘的女兒不行。
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誤入歧途,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決不允許犯這種致命的錯誤。
錯了一次,硬被他掰過來了,他是斷然不會允許自己女兒留在這世上唯一的獨苗苗一錯再錯的。
“外公,我怕我來得太殷情了,打擾到你呢。”
莫輕煙嘟了嘟嘴,在外人面前大方識禮的她,在厲老爺子面前都不屑僞裝,因爲老爺子喜歡她這樣。
厲老爺子搖了搖頭,“怎會呢?以前我也喜歡安靜,那是因爲家裡人多太吵,當家里人一個個都離我而去後,我孤零零的愈發的不自在,就喜歡熱鬧,也可能是老了都這般吧。”
老爺子說到後面,帶了明顯的唏噓跟感傷。
莫輕煙趕緊插科打諢,將這悲傷的氛圍給過渡過去。
“厲老頭,我來看你了。”
閻老爺子這人還未到,洪亮醇厚的聲音倒是先到了。
閻老爺子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緊跟着的有他的兩個寶貝金孫,閻子末和閻子夜。
閻子末沉穩大氣,閻子夜溫文爾雅。
可熟悉閻子夜的人都知道那溫文爾雅只不過是他的表象罷了,他本人可跟溫文爾雅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
莫輕煙知道裴之沛跟閻家關係匪淺,跟閻子末閻子夜的關係更是非同一般。
“閻大哥,閻二哥,真是稀客,沒想到你們也跟閻爺爺一塊來了?”
閻子末頷了頷首,並不搭腔,閻子夜哼哼了兩聲,“爲什麼我們就不能來?”
閻老爺子摸了下長長的白鬚,這是他故意養長的,珍惜得緊,他忍不住瞪了一眼惹事生非的小孫子,“子夜,你是不是太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