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輕煙穿着一身黑色的斜肩長禮服,妝容精緻的無可挑剔,在人羣中耀眼奪目。
她遊刃有餘地與周遭同她寒暄的賓客們周旋着,舉手投足間儀態萬千,比起七年前,莫輕煙出落得愈發的明豔動人了。
鐘意情用力地抿了抿脣,仰頭將昔日的恩仇就着一杯辛辣濃烈的洋酒狠狠灌下。
這樣的場合,她不能輕舉妄動。
且不說顧老名滿天下,一直是父親敬仰的學術界泰山北斗,就是顧璟琛今日帶她來的目的,她也不能搞砸。
輕輕嗤笑出聲,即便沒有這兩個理由阻礙,如今的鐘意情,也奈何不了如今光芒四射的莫輕煙,這一點,她打破牙齒活血吞也要承認。
失去了父親的庇護,她是真的一無是處,鐘意情悲哀地想,當初裴之沛無奈之下接受自己估計也跟父親的地位積極相關,虧當時單純的她以爲他是被她的執着給感動了。
這人,沒有吃過苦頭,就是不知輕重,她是嘗過這教訓了,只是這代價付出的太大,大到她難以接受。
莫輕煙目不斜視地從她身旁走過,鐘意情對於自己適才垂頭的舉動十分唾棄,還擔心被莫輕煙認出來。
她擔心個毛,人家莫輕煙估計根本就不記得她了好不好,真的是不要太高估了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地位。
當莫輕煙巧笑嫣然地在拐角處停下來的時候,鐘意情緊緊地抿着脣,上脣跟牙齒間的磨蹭蔓延至口腔的血腥味都讓她渾然未覺。
她眼裡的涼意幾乎能將人凍成冰,只因莫輕煙眼前玉立的那位是裴之沛。
她喉嚨裡火辣辣的不適,只覺得這兒的空氣窒息得令人萬分難受,恨不得立馬逃離。
沒想到親眼目睹這一對姦夫淫婦一同出現,會讓她幾欲瘋狂,七年前難堪的一幕又如潮水一般排山倒海涌了上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逼迫自己低頭繼續吃東西,可那些在方纔嘗來好吃得恨不得咬掉舌頭的美食,索然無味。
莫輕煙很喜歡熱鬧,這樣盛大的壽辰,她也不是頭一回參加,可今日她卻並沒有受顧家人的邀請,而是纏着裴之沛,以他女伴的身份出席的。
她在青州的上流社會早已混熟了臉,所以這樣的場合她應對自如,進退有度。
莫輕煙雙眸流轉,顧盼生輝,她含笑望着眼前自己心愛的男人,裴之沛穿了一身黑色的英式西裝,短髮乾淨利落,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唯我獨尊的氣勢。
他不苟言笑,如墨的眼神不經意迎上她的,近乎犀利,彷彿她那點心思,在他的面前一目瞭然。
莫輕煙心中狠狠顫了顫,臉上的笑意卻愈發的燦爛,在外人看來媲美朝霞,“裴,我們跳支舞吧?”
裴之沛的周遭還圍着一羣賓客,這羣人是知道莫輕煙跟裴之沛關係極爲親密,據說莫輕煙的跛腳還是爲了護住裴之沛造成的,但他們卻不明白裴之沛這麼多年來爲何沒給莫輕煙一個名分。
私底下也只能揣測裴先生估計還不想結婚,否則除了與莫輕煙關係親近些,這些年來也沒見他跟任何一個女人傳過緋聞。
當然,愛慕他的女人比比皆是,上流社會的名媛投懷送抱被不客氣拒絕的,卻並沒有趁機抹黑他,反而愈發覺得他高不可攀,讓他身價倍漲。
也是,他年輕英俊,又掌控着一家世界聞名的跨國集團,還潔身自好,真的是所有女人心目中最理想的丈夫人選了,唯一覺得不足的八成就是這人太過冷漠了。
在這羣人看來,這兩人遲早是要成夫妻的。
“那裴先生,莫小姐,我們不打擾了。”
自以爲識趣的賓客語氣曖昧,然後離開了。
很快,他們的身邊,沒有半個不知禮數的人了。
莫輕煙見裴之沛站着巍然不動,不由暗暗着急了起來,他不是沒下過她臉,可那都是在私底下。
“裴,我想跳舞。”
莫輕煙加重了口吻。
“好。”
他低沉優雅的聲音響了起來,莫輕煙這才鬆了一口氣。
儘管跛了腳,但這對莫輕煙跳舞沒有任何的影響,她與裴之沛翩翩起舞的身影很快成了舞池上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七年前,她出事後意識到這一點後,憤怒過,但並沒有消極沉鬱,而是積極配合恢復治療。
她忍不住又擡眼去看裴之沛,他們認識並不是在七年前,而是更早,當年的他還是一個秀色可餐的男孩,從抗拒自己的存在到接納自己,他們雖然不是親人,卻比親人更親。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關係漸行漸遠的呢?
莫輕煙的思緒恍惚,猛然,她身姿不再綿軟,犯了個超級低級的錯誤,居然踩上了裴之沛的腳背。
他只是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並沒有說她半句。
而莫輕煙接下來卻頻頻分神,裴之沛又被接二連三踩了好幾腳,他低嘆,“還要繼續跳下去嗎?”
莫輕煙臉色微紅,他竟然將如此唐突的話問得如此自然,她竭力掩飾住內心的恐慌,多看了他好幾眼,發現他並沒有瞧到那個讓她不安的女人,心神漸漸定了下來。
“不跳了,我腿突然有些抽筋。”
莫輕煙眸色黯然,彷彿承受着巨大的痛楚,額頭上甚至都沁出了一層薄汗。
她緩緩地闔上了眼,不想讓他察覺出半絲的端倪來,此刻的她,滿心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絕對不能讓他見到那個女人。
鐘意情,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莫輕煙想不通,還有,鐘意情怎麼這麼好命,出獄了竟然還能搭上顧家大少顧璟琛。
莫輕煙知道自己並不在乎鐘意情跟顧璟琛在一起,她在乎的永遠只有一個人,那便是她最愛的男人裴之沛。
別人不清楚,她可是分外清楚鐘意情對他的影響有多大,當年,他差點爲了那個女人……
明明是自己認識他在先,明明是她愛上他在先,憑什麼,憑什麼鐘意情卻能……幸好,幸好……
不管如何,他們如今是不可能在一起了,但是她還是自私地不願意他們碰到一起。
莫輕煙內心的複雜,難以言喻,死死地拽住他的一隻胳膊,攥得指甲都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