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手中握着一個非常大的玻璃瓶子, 瓶身是透藍色,有點兒像大型的死神用的裝靈魂的容器。
他慢慢朝着娜塔莉亞走去,彎下腰, 將嘴脣緊貼在娜塔莉亞的脖子上, 他背對着威廉和切里斯, 威廉看不進啊他在做什麼。
“有點兒像是血族在吸血……”切里斯如是說道。
事實上, 他猜中了一把半, 安格斯咬斷了娜塔莉亞的脖子。
她很脆弱,身體裡空空如也,死死瞪大眼睛。長短不一的金白色的靈魂光帶從她空虛的身體裡胡亂飄了出來, 切里斯一手抓住那些亂飄的短短的光帶,將它們全部都放在了玻璃瓶子裡。
威廉感到有些奇怪。
人類的靈魂光帶只有一條, 魔女卻有9條, 但是娜塔莉亞的靈魂光帶很明顯並沒有那麼多。
她只有5條。
看着塞入了靈魂卻未被填滿的玻璃瓶, 安格斯明顯有些不高興,他完全不知道娜塔莉亞剩下的4條靈魂光帶在哪, 他非常惱怒與不解,狠狠踢了一腳娜塔莉亞迅速乾癟的屍體。
“媽的,賤人!”他一邊朝着娜塔莉亞的屍體施暴用已泄憤一邊狠狠地咒罵着,言語污穢不堪,看起來簡直有點喪心病狂, “你這下賤的東西, 靈魂都比別人少!”
威廉皺眉, 他顯然不喜歡聽這種污言穢語, 正思考着, 一個男人的聲音自頭頂處響了起來。
“你還好嗎,哥——哥——”略帶戲謔的聲音。
那個黑髮男人站在臺階上, 微卷的長髮帶着一點兒輕佻浪蕩。
“是你……”安格斯轉過身來,他明顯呆愣了一秒,但隨即他反應了過來。
“是你啊,維拉妮卡。”安格斯笑了笑,平靜地、用宛如兄長的語氣平和地說道,“你來了嗎,真是讓人開心,我請你參觀我的新居吧。”
維拉妮卡美麗的臉上並未露出除了方纔輕佻浪蕩意外的神色,他挑挑眉,雙手插\進大衣的口袋:“你在說什麼啊——這裡不就是我母親死掉的地方嗎,這裡是我母親在倫敦的宮殿,怎麼能說是你這個——雜種的新居呢——”
他語氣滿不在乎,像是在說什麼平常的寒暄話一樣。
威廉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是維拉妮卡誘拐他來到這裡的,當時非常明顯的是他與安格斯是一夥的,現在他對安格斯出言不遜,很顯然,他和安格斯像是拆夥了。
聽見有人稱呼他爲“雜種”,安格斯明顯感到不快,但對方是他的弟弟,即使是同父異母他也可以忍耐。
所以說安格斯的性格,非常的怪異。
安格斯忽然張嘴“啊”了一句,維拉妮卡挑眉看着他,他微微笑了起來走到了威廉身邊。
“你的玩具在這裡。”安格斯走到威廉身後,雙手按在威廉肩膀上,一雙紅眼睛吊起來看着上方的維拉妮卡,“想要嗎,不可以哦,他要成爲復活你母親的祭品,你思念你的母親嗎——小、蠢、蛋。”
看到了威廉,維拉妮卡身形一頓,他蹙眉朝着威廉問道:“你爲什麼在這裡,安格斯從伯明翰綁架你來到倫敦嗎……難怪在伯明翰你突然失蹤,我還以爲……你拋棄我了。”
他語氣輕柔,威廉卻彷彿有成千上萬的鋼釘扎進心裡,他感到羞愧,於是移開眼眸不敢去看維拉妮卡。這真的很奇妙,他本不應該感到愧疚,他們並不是同一陣營的人,他並沒有義務等候他。
安格斯似乎捕捉到了這裡頭的關鍵,他笑起來,彎下腰輕輕捏起威廉頭頂一點點金色的髮絲含在嘴裡,整個動作充滿了□□意味,維拉妮卡一下子變得憤怒起來。
“放開他,安格斯!”
他真可憐。威廉聽見了他的呼喊,他的聲音蠻勇而嘶啞,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顯然是害怕安格斯的。
勇敢的他,勇敢的惡魔維拉妮卡,在拼盡全力想要在他兇殘的哥哥面前保護他喜愛的人。
他張開翅膀朝着安格斯俯身飛了下來,威廉感到面前一陣緊張的氣流,他緊閉上眼,再睜開時,維拉妮卡和安格斯已經顫抖在了一起。
他無意看他們的打鬥,他的靈魂在顫慄,因爲感受到了維拉妮卡的心情而戰慄。
惡魔是矛盾的。
他思索着,維拉妮卡將他誘騙到安格斯手中,又親手來解救他,這種自相矛盾的行爲,讓威廉感到十分混亂與不安。
“威……威廉……?”虛弱的叫喊聲忽然傳了過來,威廉一愣,連忙彎下身子。
切里斯在呻\吟。
“威廉……我……我的胸口……很痛……”
威廉一愣,視線迅速移到對方胸口,在那裡隔着單薄的衣料,一點點黑色的、帶着霧氣的光芒從切里斯的胸口滲出來。
“切里斯!你怎麼了!”威廉的第一反應就是切里斯的身體裡可能被惡魔植入了什麼奇怪的東西,這樣的光芒是不祥的,這種黑暗的光芒讓人聯想到無窮無盡的虛空與黑暗。
切里斯非常痛苦,他不停地低聲呻/吟,整個人都蜷縮成了一團,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
威廉一下子慌了神,他的手腳被綁他無法更仔細地檢查切里斯到底怎麼了,反倒是一直與維拉妮卡纏鬥的安格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注意到了這一邊。
“這光芒!”他驚喜地大叫,像發瘋一樣衝了過來撞開威廉,拉起躺在地上的切里斯。
威廉被撞到一邊,維拉妮卡趕緊上來替他解開了繩索。
安格斯拎起切里斯,臉上的表情狂喜,他簡直要高興地快要發瘋了!
“天啊!天啊!”他瘋狂地叫喊着——他也只能叫出這一個詞來表達內心無盡的喜悅。
維拉妮卡在一旁沉下了臉。
“我們要快點離開,大事不好了。”他扶着威廉湊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
“……爲什麼?”威廉詢問。
維拉妮卡皺皺眉:“還看不明白嗎?你的朋友身體裡,藏着芬利科斯之劍——!”
威廉愣在原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芬利科斯之劍,安格斯夢寐以求的東西,竟然一直就藏在切里斯的身體裡。
那麼,那捲羊皮紙上說的,死神學校的地下室裡藏着的,是什麼……?
維拉妮卡看見威廉在發愣,以爲他被這個消息所震懾了,於是他解釋道:“芬利科斯之劍並不完全是王權的象徵,只有新王繼承者才知道,那裡面蘊藏着無窮無盡的力量,安格斯並不知道這個,但是一旦他擁有了這裡面的力量,你認爲我們還能夠活着出這個城堡嗎!我們已經無法阻止他了,你看!”
維拉妮卡一指,安格斯已經抓着切里斯癲狂地笑着,威廉不明所以,但是下一秒,他就呆愣在原地。
安格斯一手突然伸進了切里斯的胸口,切里斯一頓,緊接着,鮮血立即噴涌而出。
鮮紅的血液,流動着的、滾燙的血液,在燭光的照映下像是晶瑩的石榴石泛着光芒。
“切里斯——!”威廉終於大叫了一聲。
但是已經晚了,切里斯整個人都像是浸泡在血水裡一樣,他像一件破掉了的商品,呆呆地被人遺棄在貨架上那樣跌坐在地上,安格斯的手依舊伸進他的胸膛裡——他似乎真的撈到了什麼,正在努力將那個東西拔出切里斯體內。
威廉想要衝上前去,但是遺憾的是,維拉妮卡阻止了他。
“威廉,我們快走!”維拉妮卡拼命抓住威廉的胳膊,阻止他上前。
“放開我!”威廉感到一股血氣上涌,直衝他的太陽穴,他感到全身無力,在與維拉妮卡的鬥爭中,他的手摸到了一個硬物——小小的,硬邦邦的東西。
他知道那是什麼,他忽然感到無比的絕望。
他感到全身乏力,一下子癱軟在地上,不遠處的切里斯歪着脖子,一對褐色的眼珠死死瞪着威廉。
威廉知道他沒有在看他。
他想,他可能再也不會看他一眼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那個嬉皮笑臉的混蛋了,再也不會有人爲了他隻身闖入敵人的地盤了。
那樣的蠢蛋,自己從未看得起的蠢蛋,他唯一的……朋友。
威廉感到悲傷,他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眼睜睜地看着他的朋友的消亡,惡魔死了之後會變成羽毛,死神死了之後,大概就只是化成一抹塵埃飄散天空之中吧。
那樣的人,存在感那麼強大的人,也不過是一點點塵埃,微風拂過,什麼都沒有了。
威廉忽然想起斯嘉麗對他的囑託,他跪在地上,顫抖着從口袋裡掏出那枚紅寶石戒指,那戒指依舊是美麗的、散發出冰冷迷人的光芒。
維拉妮卡也看見了那枚戒指,他的嘴脣顫抖,眼睛瞪大,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終於什麼都沒有說。
威廉把戒指放在手心裡。
“你希望我拯救你的兒子,誰來拯救我……”
忽然,安格斯發出了一聲低吼聲,維拉妮卡迅速拉起威廉想要帶他離開,但是,威廉轉過身已經明顯地看到,安格斯從切里斯的身體裡掏出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柄劍鞘——沾滿了鮮血的劍鞘。
安格斯迅速用手抹掉上頭的鮮血,鈷藍色的外殼便暴露了出來,上頭鑲滿了寶石與珍珠,散發出來的柔和光芒在滿室搖曳的燭火下顯得有些曖昧的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