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步!
不過,便是這般打擊,也顯然無法阻撓金軍進擊的腳步。
然而,也就在那些再次被幸運之神眷顧的幸運兒,又在破甲錐的洗禮下再次僥倖勝出,並策動着戰馬突入到宋軍陣前五十步的距離時。
突然,也就見着宋軍車陣間隙中那些一個個擺放着着的巨大管裝的物體突然次第的噴射出了耀眼的火焰,然後便是一聲似乎有千百響炸雷組成的霹靂。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雷霆之聲在撲入完顏宗翰的耳朵時,他的位置正處在距離宋軍車陣約有二百七十餘步的區域。
作爲一軍的統帥,宗翰自然不是那種“兄弟們給我上”的怕死之人,大多數時間裡他自然都是以“兄弟們跟我上”的姿態來統帥全軍。
只是,在這一刻,當那驚天動地的轟隆聲撲面而來,帶動着空氣和大地都發出如同怒濤和山崩一般的強烈共鳴時,一股子宗翰多年都未曾再次體察的恐懼之感,突然間便也塞滿了他的四肢和百骸。
完顏宗翰,這個十七歲時便已經是勇冠三軍的猛將,這個在遼國都統耶律訛裡朵率軍兵二十多萬人強勢來襲時,他便僅領着數千兵馬卻能堅守住阿骨打的右翼,在達魯古城大敗遼軍的勇將,卻在這一刻感到了發自骨子裡的膽寒。
其實,早在差不多二十息之前,他就應該膽寒的,因爲但他聽見宋軍戰陣中傳出規律而充滿動感的弓弦聲時,也如許多老兵一般暗自發出了嗤笑之聲。
可是,但宋軍戰陣中以連珠箭的手法射出的箭雨,竟然穩穩的飛過了差不多二百步的距離,然後以一往無前的姿態,一頭扎進了毫無防備的輕騎戰陣之中。
跟在重甲騎兵身後的輕騎們,此時都是一手持弓,一手抓箭,僅用雙足控制着胯下的戰馬,並且絕大多數人在聽見了宋軍的拋射箭雨的絃聲時,心中所想的事物也與宗翰一般,所以自然也就對這突如其來,已經超越了常識的中遠程打擊沒有半點的心理準備和生理準備。
雖然一個批次約千餘支箭矢的箭雨打擊,對金軍造成的傷害十分有限,可連續四個批次的覆蓋射擊所造成的殺傷,卻的確還是很可觀的。
然而,這還並不是結束,當三百六十枚漆黑渾圓的破甲錐,同樣以一往無前的姿態,在金軍重甲騎陣裡生生犁出了三百六十道梳痕的時候,宗翰至於感覺到了膽寒。只是這時,不論是宗翰,又或是別的什麼人,也已經無法對發起突擊的金軍騎陣做點什麼。
後撤甚至停下,在此時已經變成了完全不可能,又人和馬組成的肉體浪潮,在這一刻只能憑藉着巨大的慣性勇往直前,或是破敵陷陣,或是在那猶如鐵板巨石一般橫桓的車陣面前,撞一個粉身碎骨!
“轟隆隆!”
只是,震耳欲聾的雷霆之聲,卻是打斷了宗翰腦海中的一切念想,在兩百多步的距離之外,在中間阻隔着數千鮮活生命的情況下,他顯然無法看清宋軍陣中到底是什麼東西發出了這等驚天動地的雷霆之聲。
但……很快,他就看見了!
他看見好似潮水一般撲向宋軍車陣的鋼鐵浪潮,突兀的被推開了數十個缺口!
他看見百餘外,那些原本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卻好似斷線的風箏和被颶風掛倒的木偶一般瞬間被不知名的力量所拋離、撕裂。
他甚至看見全身都披掛着戰甲,手持着鐵盾,那些曾經是他麾下最精銳的戰士,竟是被這不知名的力量眨眼間撕成了碎塊。
可是,即便他看見了,又有什麼用了?
唏嚦嚦一聲,劇烈的爆炸聲伴隨着撲面而來的氣浪,第一時間便驚着了宗翰的坐騎,這批隨他自遼東走出的棗紅色公馬雖然被這迎面撲來的衝擊驚得肝膽俱裂,可它的努力並沒有什麼用,也不過就是一個眨眼的時間,便也避無可避的撞上了身前一匹因爲驚懼而猛然轉向的同類。
在巨大的撞擊力的作用下,它背上的主人自然是毫無抗拒的被甩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被千百隻馬蹄早已踐踏得稀爛的泥土地上。
“嘣!”
也在這時,急促而又有力的弓弦之聲,也在這時突兀又起!
“嘣嘣!”
“嘣嘣嘣!”
連珠箭,再一次以所有人的愕然的方式,奏起了死亡的樂章!
“唉!想不到會是這般魯莽……看來領軍定然不是烏朱纔對!”
位於宋軍車陣中心的一座車載樓車之上,黃傑一身戎裝,隻手扶着樓車上的柵欄,很是鬱悶的看着不遠處正在人仰馬翻的金軍,全然不管身邊的發小曹寶此時目瞪口呆到快要將下巴脫臼的表情,喃喃自語道:“烏朱啊!烏朱!你可前往不要死在了陣前,一來我可不好向兀魯交代,而來我那曾經答應要放你三次的約定,怕也要失約,這可如何是好啊?”
只是他這般喃喃自語,顯然沒什麼能夠主意,在樓車下面,一口氣再次進行了六連射的千餘黃州衛弓手們此時正迅速拋下手中的組合弓,按部就班的跑向各自的位置,他們之中一些人迅速跑到了每一輛戰車的跟腳前,動作整齊劃一的拾起了擱在架子上的超長槍矛,還有一些人則是拔出腰刀,打開疊盾,大踏步的踩着架在戰車上的雲梯快步衝上了車頂。
至於說還有一些人,此時卻是正在搗鼓着剛剛發威的雷神火炮,然後同樣按部就班的聽着口令,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清理炮膛、裝填火藥、準備射擊的工作。
“殺!”
只是,不管雙方願不願意,短兵相接的一刻還是終歸要到來。雖然在雷神火炮齊射之後,金軍的突擊前陣有超過半數直接被火炮發射的散彈和震爆彈直接撕裂掀翻,但餘下還是有近千名的重甲騎兵,在無法控制胯下受驚戰馬的情況下直愣愣的衝上了宋軍的車陣之前。
雖然宋軍車陣面前二十步的地方設置了一道半人高的木製拒馬,但依舊阻擋不住已經沒了退路的金軍。
短兵相接的時刻,終於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