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宋人退了!”
揮舞着帶血的狼牙棒,宗磐瞧着正在快速撤退的宋軍士兵,很快就發現了雖然他們是朝着四面八方逃竄,但有相當一部分卻是朝着東邊在撤退,於是便也尋着中軍帥帳的大火堆方向急趕了過去。
老遠,便也喊道:“翰魯補,宋人退了!往東邊退的!”
此時,宗望立在帥帳殘骸的大火堆旁,正在撿拾不斷從各處擡來的傷兵情況,聽得宗磐呼喊後,便也擡頭道:“你帶人固守營盤,切莫追擊!”
宗磐聽了,卻是有些不喜,伸手一抹額頭上的熱汗,便也道:“我去看看!”
說着拍馬就走,領着差不多百餘騎便呼嘯着往東邊去了。
宗望雖然瞧見卻也沒說什麼,宗磐這人雖然謀略不行,打仗卻還是一把好手,倒也擔得起他這金國大太子的名頭,因此宗望想來他應該也不會胡亂搞出什麼事情來。
卻說宗磐向東追出,沿途經過各處都見得領軍的大小謀克(謀克也即百夫長,若麾下兵卒不夠一百,便稱小謀克)已經都是有條不紊的開始在火堆下打掃戰場了,倒也放心的拍馬直追。
很快,宗磐便也糾集起差不多三百騎人馬,呼嘯着從金營追出。由於今日乃是多雲見陰的冬夜,既無星光也無月光,便只能憑着感覺和聽力往東直追而去。
莫約行得二里前後,宗磐等人便也瞧着前面裡許處有點點火光移動,頓時心中大喜,便也搓指成哨長嘯一聲,衆騎便也狂呼着打馬奮起直追而去。
只是,宗磐顯然忘記了窮寇莫追的道理,而且明顯也太沒把打仗時就敢大張旗鼓揹着折字認旗的折家軍放在眼裡,也就在他們剛剛將馬速提起,才跑出了百餘步距離的時候,突然就瞧見前進方向的左右兩面百餘步的位置上,竟是同時冒出了無數火光,正愕然的時候,也就聽得“嘣嘣唰唰”一片響聲突起,跟着便是“嗖嗖嗖嗖”的疾鋒箭矢之聲從四面突兀而來。
宗磐大愕之下,僅來得急揮起狼牙棒在面前一遮,護住頭臉要害,便感覺到身上同時又七八處如遭猛然重擊,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向後一仰,便也跌下馬去。
說來也是奇怪,曾經在湯池堡下救得宗磐一次的第六感瀕死回憶,這會卻是不知爲何完全沒有觸發,而宗磐即便再是勇猛強壯,並且身穿遼國制式的鐵葉子鑌鐵鍛甲,卻也難以抵擋從百多步距離怒射而來的大宋標準制式騎兵用神臂弓。
因此,在被多重箭矢同時擊中,差不多數千斤的力道同時作用於一處的情況下,宗磐竟然是硬生生的被箭矢“撞”下了馬去。
“唏嚦嚦!”
人聲馬嘶同時爆發,緊跟宗磐形成了一個鬆散三角陣型的三百餘騎人馬,當即就是成片的人仰馬翻,而緊跟在宗磐前鋒部位的差不多五、六十騎,差不多全數都連人帶馬被射成了刺蝟一般!
想想看,光是宗磐最多一米開方的身子都能連中了七八箭,也就可想而知這一波箭雨是如何密集了。
“蒲魯虎,你如何了!”
也就在人仰馬翻的時候,就瞧見兩個前胸好似刺蝟一般插滿了箭矢的近衛親軍,也不顧得爬起時將紮在身上的箭矢撞得紛紛斷裂,卻是強撐着從摔翻在地的馬背上爬了起來,便來看躺倒在地的宗磐。
而宗磐縱然穿了最爲頂級的遼式鑌鐵鍛甲,卻也縱然扛不住宋軍標準神臂弓的近距離打擊(要知道標準制式神臂弓最高可拋射二百四十大步,百步前後當然算近距離),此時瞧他已然昏迷人事不知,身上插着的七八之箭中入肉最淺者亦有寸許。
當即二人也不顧得自己就好似被紮成了刺蝟,就要來扶宗磐,然而就在這時卻再次聽得百步之外神臂弓發射時的“嘣嘣”之聲再次響起,頓時兩人對望一眼,便也毅然決然的互相攙扶着往宗磐身上一撲,竟然是用自己的身軀爲宗磐做了擋箭的肉盾。
又是一陣“噗噗嗦嗦”的箭雨落地和入肉之聲後,箭雨卻是未有落在宗磐所在區域的附近,而是覆蓋在了後隊人馬的身上,頓時又是一片人仰馬翻。
兩個親軍中,中箭較少的那人當即也顧不得另外一人已然垂頭癱倒生死不知,卻是鼓起一口血氣站起身,一把將宗磐拖拽起來,然後尋了一匹幸未中箭卻沒了主人的戰馬,將宗磐往馬背上一丟,便也張嘴噴出一大口鮮血在馬身上,也未來得及與周圍的人說話,便只能藉助最後迴光返照所併發的最後一絲餘力,重重的在馬股上打了一掌,便也仰面躺倒,吐盡了胸中之氣。
只是,在他將宗磐往馬背上一丟的時候,卻全然沒注意一枚正好紮在宗磐左胸上的斷箭尾部,重重的在馬鞍上一磕,莫約二寸來長的尾部便全然透過了甲冑扎入了宗磐的心肺之中。
大宋乾道二年臘月二十五夜,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嫡長子、金國大太子完顏宗磐,女真名蒲魯虎,卒於海州城外!
與此同時,還在營中檢視傷兵,指揮諸事的宗望突然感覺到一陣沒來由的心悸,竟然是一個沒站穩,左膝一軟便跪倒在地。
莫約歇了十數息後,宗望也纔回過神來,瞪着一雙迅速充滿了駭人血絲的大眼直望向東面,撕心裂肺的狂喊了一聲:“蒲魯虎!”
翌日,天色剛剛麻麻亮的時候,外出尋覓宗磐的騎兵也才尋得了宗磐的遺體,不過他這時卻並不是死相難看的趴在馬背之上,反倒是儀表乾淨,甲冑整潔的平躺在金營東面的一張由長槍組裝的奠臺上。
被折彥斌奪走的金軍大纛戰旗此時已經換了旗杆,就插在奠臺的邊上,蒲魯虎心愛的兵器狼牙棒也插在一旁,此外還有一杆寫着大大“奠”字的招魂旗。
奠臺上,香燭齊全,並且還有一篇洋洋千言,看似早就做好的奠文,內容倒也不用贅敘,僅見落款卻有兩人,一爲大宋淮南王黃傑、二爲大宋北伐前軍都統制折可適。
是日,宗望下令全軍素縞,屠軍馬千匹、殺宋軍戰俘二百七十五人,以祭宗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