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書房內,黃傑與舅父對坐而談,黃傑問道:“如今,高太尉是友不錯,那樑師成卻又是敵是友?”
姚政倒也笑答:“何止是友,若當真論起來,你與這樑太尉還算是姻親哩!”
黃傑聽了一奇,便問來由。
據說這樑師成自稱其母乃是當初蘇軾家中侍婢,後蘇軾遭罷黜遠謫之時,將他母親送與梁氏友人,不足月而生樑師成。起先樑師成淨身爲宦之後,便在賈詳門下的書藝局做小吏,後來因他聰慧狡黠熟習文法得以管理睿思殿文字外庫,負責出外傳道上旨。
賈詳乃是通侍大夫,最善丹青,去歲四月(政和三年)官家敕令在宮中新修保和殿,就是要他來負責殿中繪畫。
只說崇寧年間(1102年-1106)時,因樑師成管理睿思殿文字外庫的緣故,就跟當今官家搭上了線,還自稱是“蘇軾出子”與官家討得了恩寵,竟也混了個同進士出身,後遷爲晉州觀察使、興德軍留後,政和初朝廷修建明堂,他爲都監,明堂修成後,拜爲節度使,如今官至檢校太傅。
至於他自稱是“蘇軾出子”之事,據說也未遭到蘇家的否認,政和二年時間,蘇軾的嫡第三子蘇過來東京求官,便是住在樑師成府上,外間傳言樑師成顧及兄弟情誼,甚至對家中帳房說:“凡小蘇學士用錢,一萬貫以下,不必告我,照付就是。”
縱然當時蔡京當權,不準元祐舊臣子弟在京城任職,蘇過也最終得了一個太原府監稅的官職,都傳言是樑師成下了大力。
而且,根據姚政留職東京的同學書信往來中傳言,如今樑師成與高俅一黨,正與蔡京鬥得厲害。
想想,這一個是蘇軾的私生子,一個是蘇軾的小史,兩人倒也算是同氣連枝!
且傳說前幾年蘇軾的文章被禁,便是樑師成向官家哭訴懇求之後才得以解禁,如今他還以翰墨爲己任,廣招天下才能之士,更在廳堂放了很多蘇軾和蘇門之人的書畫,請賓客參觀。
總之,不管他是不是蘇軾的私生子,黃傑可都是正牌的蘇澈曾孫女婿,萬一他要真是蘇軾的私生子,說是姻親倒也不假啊!
不過,還有一點,據說他和童貫的私交也好,甚至與太子的關係也是不淺,該是個八面玲瓏的角色,如今幫着高俅在曹寶他爹升遷調離的事情上面出力,既是應當,也沒什麼不當。
黃傑與舅父敘談了許久,只是搞清了樑師成的來歷,卻沒搞清他所屬的陣營關係,至於以後是敵是友,看樣子還要順勢而爲。
倒是出門時,黃傑突然問了一句:“舅父,知道那高俅高太尉府上,可有一處地方叫做白虎節堂?”
姚政想想道:“有啊!高太尉的官職乃是開府儀同三司,他府上自然要有白虎節堂。”
這節是古代大將出徵時天子所授的軍權象徵,節度使一詞由此而來,而白虎象徵西,宋時一般節堂在帥府之右,故稱爲白虎節堂,高俅如今乃是殿帥,又節制捧日等禁軍,家中有個白虎節堂也是應該。
黃傑訕訕的出了姚府後,便也轉回自家,卻是直去了蘇廿娘和青禾所居的後宅,先去蘇廿娘房中看了小人兒,見青禾不在便叫丫頭傳來,見面便道:“你在東京城中可有能夠行事的人手?”
青禾先前領了一萬貫錢財,還將花石綱中那些金石古玩字畫也給她做了添頭,唯一的要求就是至少要在一年之內把眼線布進了東京城去,三年之內須得掌控了遼國和西夏的消息,如今過去還不到半年,只怕有些爲難。
青禾道:“到有一個可用,再說家中也有兩個小娘算是出師了,也該發往東京行事。”
黃傑想了想道:“好!便速速將小娘發去東京,你乾脆親自走上一遭,一是安排了小娘落地生根,二是打探一下高太尉與樑師成在曹知州遷回東京這事上的打算,以及派來接替之人的消息。最後,便是設法尋一個叫做林沖的禁軍槍棒教頭,暗中告知他一個消息。”
青禾聽了,也是細問了曹知州之事,便也記下了黃傑的交代。
翌日一早,便與也讓劉錡調了一隊捧日軍士,都坐了馬車護送青禾與當期要發往東京的罐肉一道去了東京,藉口便是青禾思親,欲親自去東京接了親人來黃州團聚。
轉眼,政和四年的五月二十五,青禾發來的消息與朝廷邸報倒是同一日抵達了黃州,青禾的消息要比邸報先到幾個時辰,拿來一看倒也叫人驚訝,這接替曹知州的人選竟然不是別人,乃是曾布的第四子曾紆,如今曾紆本是在楚州(今江蘇淮安市淮陰區西南)任知州,就在淮南東路,距離黃州不遠。
這曾紆初以恩蔭補爲承務郎,宋哲宗紹聖年間中博學鴻詞科。當朝官家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曾布爲二後山園陵使,闢其爲從事。崇寧二年(1103年),入元佑黨籍案,連坐黨籍被貶到永州零陵。後遇赦,調監南京、河南稅,改簽書寧國軍(治今安徽宣城縣)節度判官,又任鎮江府通判,如今正在楚州知州任上。
至於高俅與曾布之事,黃傑自然清楚,當初元祐八年(1093年)時,蘇軾從翰林侍讀學士外調到中山府(今河北定州市),便將時任他身邊小吏高俅推薦給曾布,雖然蘇與曾布分屬新舊兩派,二人在元祐年間是有所交往的,而且還有着一定的交情。但是曾布婉拒了蘇軾的好意,於是蘇軾又把高俅推薦給了他的朋友王都太尉王詵(即王晉卿),於是高俅又回到了東京。
如今高俅卻是將曾布的第四子曾紆調來黃州做知州,莫非是要報答他父親因爲當初婉拒,這才讓高俅能夠飛黃騰達的陰差陽錯之“恩”麼?
而下午送來的邸報內容自然無須多言,曹知州果然被調回東京做了那工部中侍大夫,不過隨同而來的還有一道官家的親筆手諭,居然是將黃傑那便宜的權轉運副使裡的“權”字給去掉了,不僅如此還多送了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官職,叫做什麼“御敕官道使”,許了他六個月的時間踏勘黃州至成都府,以及成都府至東京的路徑,然後拿出一套修葺章程來,朝廷準備拓寬三地通聯的官道,要統統擴建爲四車道。
這……可就要了親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