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傑在黃州住持修葺的官道擴建工程,就眼下來說,可是得到了黃州各界人士和百姓的一致認可。
甚至他那句信手做來的“要想富,先修路”如今在黃州也是膾炙人口,的確這黃州往光州的四車道修好以後,兩地來往的速度也快了許多。最爲顯而易見的,就是原先兩地來往的車輛,行路是都是順着車轍前行,一些地點地面較硬倒還無礙,若是碰上了黃泥地或軟泥地,車轍就會較深,那時便只有用最慢的速度一點一點挪出這一段。
而黃傑指揮修的路,首先就是夯土爲基,中間又鋪了三寸厚碎石,最上層以黃土攪拌蒸過的三合土夯實而成,更在路肩兩側挖了專門用於排水的陽溝,夯土加碎石與三合土的結合使得道路的硬化程度極高,而陽溝又巧妙的將道路上可能出現的積水給排出,使得路面上不易出現車轍,也就讓來往車輛更易提高速度,所以這新修道路比起原來黃泥夯實的官道自然要好走多了。
只是這其中道理,能說明白的人當真不多,便是連孫立也是說不明白,但他卻是皺眉道:“四車道雖好,可如今要從太湖修去安慶城下,這錢糧工籌誰人來出?”
黃傑當然早有腹案,便道:“俺等盯着個轉運衙門的牌子,爲朝廷大軍轉運糧草,自然有一個便宜行事的名頭擔着干係,這般修路,自然是朝廷來出錢糧,怕得甚來?”
“只是……”孫立想想也覺得黃傑說的不錯,爲了給朝廷大軍運送糧草,修條道路也是應該,可總覺有些什麼地方不妥,便道:“只是……你那四車道的規制,也忒嚴格了些,再說也耗工耗時……”
黃傑笑道:“大兄倒是比朝廷官吏還要想得多些,只是一句鄉道多遭了賊軍破壞,不堪使用,俺要修路也是剛當,便是童貫也難耐我何!”
孫立被黃傑一嘲,也知道自己的確是多言了,如今這般用了朝廷的錢糧來修官道,的確用不着他多言,不過聽了還是對孫新奇道:“鄉道遭了賊軍破壞?俺卻不曾聽說啊!”
孫新也是笑道:“大郎說遭了破壞,便遭了破壞,若破壞得不夠,何須修路啊?”
聽了弟弟的戲謔之言,孫立再是愚鈍也是悟了,便也不再多話,只問如何安置狄昊、王鐵頭和任三娘與一衆嘍囉。
黃傑道:“如今俺們明面上有劉錡的一百捧日軍做護衛,便也不要多生事端,便叫他們都扮作民伕隱匿就是,正好今日下午黃州發來的頭一批軍輜也到了,正好可以轉圜。”
這般安排自然沒什麼問題,當下便要人領了嘍囉們下去安頓,隨後黃傑也親自安排了一頓酒食與三人洗塵,宴席上也算是大致瞭解的了那王鐵頭和任三孃的情況。
先說王鐵頭,這人如今四十餘歲的年紀,名字倒是起得雄壯,人卻略有些瘦弱,不過樣子瞧起來卻也些有些精明強幹,一方國字臉上留着一腮短鬚,大致看起來該是個北地漢子。
至於他的來歷,卻是有些嚇人,據他自己說是京東路沂州(今山東臨沂)人士,乃是“捉賊虎翼卒”王倫之後。
這王倫乃是宋仁宗時,京東路沂州城廂軍“捉賊虎翼卒”的一名都頭,慶曆三年(1043年)五月,王倫因受上官巡檢使朱進壓迫,逐領着一百多人起義,殺死朱進後招兵買馬南下淮南路。宋廷當時極爲震驚,便派了大軍剿滅,同年七月,宋軍在江寧府的採石磯將其圍攻,起義軍戰敗,王倫被俘犧牲。
而這王鐵頭,自稱是王倫嫡傳曾孫,少年時在江寧府一帶隱姓埋名打魚爲生,後來也做過弓手和驛卒,卻也因遭了上官欺辱,一怒之下殺人落草,幾經輾轉後七、八年前纔在茶山落腳,拉起了一支百餘人的隊伍,守了那北面的山道收些買路錢過活。
至於任三娘,倒是個三十出頭的半老徐娘,模樣也稱佳麗,與孫七娘子一般使的是柳葉雙刀,她的夫家姓謝,原先便是壽州大戶,家中既有莊院也有田鋪,誰知一時背運惹了時任壽州團練使張超。那張超據說乃是蔡京門下,崇寧二年時(1103年)空降到壽州任團練使,到任後便獅子大開口到處搜刮,那謝家本是壽州大戶,禮尚往來也即是了,豈會受制與他,便惹了張超氣惱,使計謀奪了謝家的家產,更加家中滿門男丁都下了大獄。
而這任三娘子本是蘄州人士,祖上原先在宋太祖麾下也是做過軍侯,老父更在武安軍折可適(折可適,字遵正,北宋邊將,名將折克行從子,曾任折家軍統帥)麾下做過虞侯,也是有一套家傳武藝傳承。
任三娘子眼見闔家男丁都將被害,訴訟也是無門,乾脆使了家僕將女眷全送到了蘄春孃家來,獨身一人闖入那張超家中殺了他滿門,而後更領着家僕攻入壽州大獄救了謝家男丁,隨後便躲到了壽春鄉野之中。
只是官府海捕甚急,躲了幾年後,乾脆就到茶山之中落腳,政和元年時她夫君病逝,謝家也無可以主事之人,便由她來做了女頭領,守了茶山南道營生。
這男的是好漢,女的也是巾幗,吸收入天道盟來也是喜事一件,黃傑見他倆也得了孫立認可,自然不會有疑,便也熱情待之。只是細看下來,發現席間那任娘子是不是瞧瞧與孫立送些奇夢中時常提及的秋天的菠菜,無疑孫立怕是惹上了紅鸞星。
酒席吃過已近申時,便有差役來報,黃州發來的糧草隊伍距離太湖縣已經不足五里,黃傑便也領了人出了轉運軍寨來迎,老遠便瞧見了一隊驢騾牽引的車隊迤邐而來,總數怕是有過二百輛之多。
正躊躇間,突然打東邊的官道上奔來一騎快馬,待近時倒也瞧清是留在舒城打探消息的朱高,由遠及近後便見他急切的跳下馬來道:“大事不好!大郎,童貫派了三千騎兵疾行南下,一個時辰前已經抵達廬州,聽說略作休整之後便要連夜開拔髮往安慶。”
黃傑聽來一驚,道:“不走固始、六安,卻走壽州、廬州?且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