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意見均有道理,一衆大臣一時倒也爭執不下。這時,太傅蕭修遠出列道:“老臣倒有一策,只是不知陛下願不願意採用。”
李乾順精神一振,忙道:“太傅請講。”
“如今之勢,不如向宋臣服。”
蕭修遠此語一出,場下頓時議論紛紛,當然主要還是以不同意者居多。李乾順似乎若有所思,道:“太傅繼續!”
“臣聞宋人以文御武,且文官對武官戒備之心甚重。如果我們派出使者向宋庭表示臣服,則宋庭之上,必有人認爲無需再動兵戈,白白讓那些武臣立功受爵。當然,臣服之事,只是存在於名義之上,宋人好虛名,我們給他一個虛名又何妨?不過是象徵性地向宋人進貢一些金銀財帛,其他實際利益不會受損。此策,宋人若是答應,那我們便贏得了重振軍威的時間;宋人若不答應,那至少也會令其文武生隙。”
聽蕭修遠如此一解釋,衆人便紛紛點頭讚許。也有人提出異議道:“我朝與宋人交戰多年,已無官方來往,若是派出使者,不知能否見到宋人皇帝?”
“這倒不是問題,我朝與遼交好,可通過遼使通知其朝庭。倒是此舉有墜我朝聲名,還請陛下慎重定奪。”蕭修遠答道。
李乾順哈哈一笑,道:“宋人重虛名,我朝重實利,太傅之策甚好,便命鴻臚寺立即操作此事。另外,樞密院立即傳令邊遠軍寨及防守空虛之州府駐軍,皆向興慶府附近之州府集中。各地堅壁清野,不要給宋軍留下半點糧草。萬不得已之時,咱們便與宋人決一死戰!”
“遵旨!”
“還有,讓使者多帶些禮物送與那些宋庭文官......”蕭修遠補充道。
......
進入五月,天氣開始熱起來。西北之地,沙土較多,炙陽一烤,路便成爲鬆軟的沙灘一般。不過走在這上面,絕對沒有海邊那麼愜意,尤其是三萬多人馬,走在這樣的道路上之時。
隊伍的行進度算不得很快,但車粼馬蕭,道路之上也是黃沙飛揚。隊伍中間,一匹雪白的照夜玉獅子馬之上,楊帆青衫綸巾,不時地用手中的鵝毛扇撲打掉揚到自己臉前的飛塵。楊帆左右,四名全身鐵甲的護衛雄赳赳氣昂昂地騎馬隨行在側,而前後則是由林沖領銜、魯智深押後的神機營士兵及所攜武器。
駿馬、雄兵、利器......楊帆這排場引得劉法、何灌兩位主副帥不時地湊上前來豔羨一番:
“呵呵,楊老弟這照夜玉獅子真是神駿,老哥我用五十匹良馬與你交換如何......啊?五十匹還不行,那六十匹......”坐陣前軍的劉法,瞅個空閒,輟到楊帆身旁覬覦起那匹寶馬來。
......
“嗨嗨!楊大人,你們軍器監生產的板甲,先撥一部分給老哥用吧,你看咱們一起打仗,說起來也是生死之交了,你不能先便宜了別人......什麼?不能批量生產,那有多少我要多少......”坐陣後軍的何灌也打馬趕上,套個近乎,看能不能搞到一些新式的鎧甲。
......
“哈哈!這幾仗下來,某現這幾位弟兄真是好身手,這個......呆在楊大人身邊做護衛實在太可惜,不如來本帥軍中,做個統領如何?”劉法欲與楊帆換那寶馬,結果碰了一鼻子灰,不甘心之下,藉着大軍休息之機,又過來引誘起岳飛幾個來。
“統領算什麼,來我軍中,直接做個虞候如何?”那邊何灌也示弱,一邊朝這邊走過來,一邊喊着。
“等等等等!”楊帆趕緊制止兩人道爲,“他們幾個還未成年,按制不得入伍。”
“啊?有這等規定?我怎麼不記得?”
“我也不記得!”
“楊大人不是蒙我們吧?”
“沒有啊,兩位大人難道沒聽說過未年成人保護法?”
“......”
正當楊帆疲於應付劉何二人這似玩笑又似真心的蠻纏之時,前方一匹快馬“得得”地駛來,看那馬上之人的裝束,正是自己部隊的斥候。
“報!啓稟三位大人,據前方斥候探得,鳴沙城內的西夏軍已經撤走,鳴沙城城門大開,城牆之上也不見敵兵!”
劉法、楊帆、何灌相互對望一眼,異口同聲地道:“會不會有埋伏?”
“再探,那鳴沙城方圓三十里內,都給我探個清楚!”劉法令道。
大軍休息一會,繼續前進。在距離鳴沙城五十餘里處,斥候又報:鳴沙城確實是座空城,方圓三十里內,也不見有敵軍蹤影。
“奇怪!難道見到我軍,便望風而逃了?”劉法有點不敢相信。
“會不會是空城計?”楊帆也道。
“什麼是空城計?”劉法、何灌同時問道。楊帆便將諸葛亮無兵迎敵,但沉着鎮定,大開城門,自己在城樓上彈琴唱曲,令司馬懿懷疑設有埋伏,從而引兵退去的故事簡略地講了一遍。
結果,兩人同時大搖其頭:“不可能,不可能!遇到這種情況,自然要派出斥候探清虛實,便是探不清虛實,引兵圍城即可,也用不着退兵。”
“哈哈,故事而已,故事而已,既然如此,咱們去鳴沙城下一探究竟便是。”楊帆笑道。
“正當如此!”何灌道。劉法點點頭,傳令大軍繼續前進。
空城計終究是個傳說,三萬大軍來到鳴沙城下之時,城門倒是大開,但城牆之上空空如也,沒有半個在那彈琴唱歌的西夏人。幾隊的斥候進城探查一番後,確定城內無一個敵軍,劉法便傳令大軍進城。
鳴沙城內一片狼藉,散落的傢什、燃燒後的灰燼,滿街皆是。城內非但不見敵軍,連平民百姓也都已逃走。
大軍安頓好後,劉法、何灌氣乎乎地走進臨時設置的節堂。
“他孃的!一粒糧食也沒給咱們留下。那些帶不走的草料,也都給燒了。”
劉法進門之後徑直走到桌邊一邊端起一碗開水喝着,一邊朝楊帆抱怨道。
“這次咱們跳到這裡,結果獵物早跑了,看來楊大人提出的這‘蛙跳’戰術,已經被敵人看破了。”何灌也跟着道。
楊帆點點頭,道:“西夏的反應很快,以鳴沙城的情況來看,恐怕附近的這些城池都會如此,他們這是要集中兵力,收縮防守腹地城池了。”
“不錯,咱們再向前便兵抵西平、順州,若這兩地被破,就可直接威脅興慶府。如果我是李乾順,定會集中兵力佈置在這些地方。某敢斷言,興慶府附近的這些城池,兵力不會在三萬人以下。”劉法指着剛剛鋪好的地圖言道。
“若是如此,咱們跳過去,非但捕不到食物,怕是有被吃掉的可能。”何灌也道。
“是啊,‘蛙跳’戰術是建立在咱們能夠迅破城、並以優勢兵力控制住城池的基礎之上,若是敵軍兵力與我們相當甚或比我們還要多的情況下,咱們跳過去也佔不到便宜。何況西夏現在堅壁清野,過去之後別說攻城作戰,就是糧草問題,也無法解決。”楊帆道。
“咱們的糧草還能支撐多長時間?”
“一個月應該沒有問題。”
“那咱們先在此駐守待援,等種帥、劉帥兩路大軍趕上之後,再行定奪。”
劉何部對於朝庭所定目標現已完成,新的軍令也未下達,三人對於當前情況的意見又一致,於是下一部的行動就此定住。
......
大宋宣和元年四月、五月,宋夏邊境烽煙四起、戰火延綿。
四月,种師道部攻破銀州、夏州,五月,又連下龍州、洪州。而劉仲武部,在拿下鹽州之後,又一路清理了萌井、溥樂、耀德等軍寨。至此,西夏抵擋宋軍進攻的天然屏障——橫山地區,全部陷落。
五月十三日,劉仲武部抵達鳴沙城;二十一日,种師道部亦抵達。大宋三軍會合,約十五萬兵馬,兵鋒直指興慶府。
秦州府衙。
這幾天童貫心情不錯,院子裡漸響的蟬鳴也不再覺得煩人。一份份的捷報6續傳來,讓他先前還有些忐忑的心終於放到肚子裡。接下來只要攻取了興慶府,那他便是滅國之功,封王之夢,將更近一步!
唯一的一點煩心事,便是三路大軍接下來的補給問題。進軍興慶府,補給線會拉得很長,運輸的輔兵、押送的部隊都需加派人手。由於開始之時,進攻興慶府不被看好,劉法也是抱了赴死的態度冒險出兵,所以包括种師道、劉仲武,對於攻取興慶府的後勤準備並不充分。接到种師道等人請求追加補給的軍報,童貫便令河西諸路州府晝夜準備,只是五月正是夏收之時,雖然糧草較易籌集,但各地正值農忙,怕耽誤農時,各州府均不願徵集過多的農夫前往戰場。當然,童貫是不管這些的,任務壓下去,你愛怎麼完成怎麼完成,完不成我就辦你。
入夜之後,天還是有點燥熱,童貫躺在一個軟榻之上,兩名婢女待立左右,爲他打着扇子。正愜意間,平時裡跟隨他小太監顛顛地跑了進來,小聲地稟道:“大人,宮中密旨,加急的!”
童貫忙起身,接過封筒,去掉封膠,取出密旨,細細地看起來。這期間,他臉上的表情時而驚,時而喜。待看完這道密旨,他便在房中來回踱着,細細地沉吟起來。
這道密旨的主要內容乃是趙佶詢問他對接下來戰事的看法。原來,前些天西夏通過遼國,派出使者抵達京城,向大宋求和,條件是西夏割讓橫山地區,並對宋稱臣納貢。朝中對於是否接受西夏請求,罷兵停戰,還是贊同的居多。當然,趙佶、蔡京等人也明白,打下來的東西要比談下來要實在的多,於是便旨給童貫,詢問他對於接下戰事的看法——若是前線宋軍接下來有把握攻下興慶,滅掉西夏,那自然不必理會對方的求和;可若是前線宋軍已是強弩之末,那接受對方的求和自然是最好的結果,畢竟西夏給出的條件還是十分誘人的。
童貫對於當前的形勢心中還算有數:宋軍一路勢如破竹、攻城拔寨,佔盡優勢,現在三路大軍合兵鳴沙城,只待糧草籌集完畢,便進攻西夏腹地靈、興一帶。但要說接下來能夠成功攻下興慶府,他是沒有把握的。
這種形勢下,他心中的小算盤可是打得十分響亮:若是繼續進攻,逼得西夏死戰,能勝則好,萬一敗了,那便前功盡棄,半點功績沒有,甚至還要背下失利的黑鍋;而在大勝的情況下,接受西夏求和,那此次伐夏便全是功績。何況逼得西夏稱臣納貢已經出了自己最初的期望,雙方大戰,此時不停,更待何時?而且,那種老兒不聽調遣,畏敵如虎,致使在進攻興慶之事上,未做準備,延誤時機,此時不參他一本,更待何時?
主意打定,童貫忙令人準備紙墨,連夜給趙佶回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