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飯後,天色已黑下來,楊帆來到大廳西面二樓的包間,從這裡向下望去,但見大廳內已燈火通明,大廳中前方搭起了一個十米見方的臺子,一道雕欄走廊從臺子北面直通樓內房間,整個佈局有點像後世的T臺。天 籟小 說大廳內已坐滿了人,從樣貌穿着上看,應該多爲富商、士子和紈絝。二樓臨近的包間內,聽聲音顯然也都佔滿,估計爲不便直接露面的在職官員。
戌時四刻,約是後世的晚上八點左右,大廳內一聲鼓響,接着絲竹聲起,六個紅衣長袖的女子從樓內走出,沿走廊來到臺上,擺定姿勢之後,便隨音樂翩翩起舞。大廳內漸漸靜了下了,衆人注意力轉移到臺上的舞蹈之上。
這支舞蹈持續了不長時間,待六名女子進入房間,便有一名富商打扮的男子來到臺上。看樣子這名男子乃是組織者之一,上臺之後,先向觀衆道謝、介紹了本次選花魁的規則,然後便宣佈表演開始。
男子退場之後,幾個雜役擡了一張幾桌和一個矮櫈放在臺上。率先登場的是一名身穿粉紅色羅衫的女子,瓜子臉,相貌算得上嬌好,但略顯妖豔。落坐後,將懷抱的古琴放在桌上,玉指輕勾試音,調好琴絃,然後琴聲券券而來,聲音時而激昂奔騰,時而清幽肅穆,贏得一陣陣叫好之聲。
楊帆感興趣的是古代這種選秀的形式,對於樂曲的好壞、選手的相貌倒不是很在意。當然,對於唐盼兮他是有幾分期待的,一來確實想看看她的相貌,二來自己這個老師也是期盼自己所教的曲子能得到衆人的認可。
接下來的比賽,選手依次登場,大多沒能引起楊帆的興趣,只有那趙元奴的舞蹈,鄒月容的清唱留下了些許印象。
終於,自己期盼的唐盼兮出場,楊帆趕緊向前探了探頭,卻見她依然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衣,腰間用一根淡藍色絲帶紮緊,顯出窈窕身段,整個衣着雖然簡單,卻給人一種清雅的感覺。一頭長用黑色絲帶綰出了一個蝶式的髫,額前的劉海與兩側絲自然地向後梳去,秀眉如黛,鳳目流波。只是,那鳳目之下的面紗,不禁讓楊帆將頭向欄杆上磕了幾下——你妹,千呼萬喚始出來,你哪怕來尤抱琵琶半遮面也好啊!
唐盼兮施施然走到桌几前坐下,三個手抱弦子的伴唱女子站在她的身後右側,三個伴奏的樂師則各拿樂器坐在了她身後左側。
鳳簫聲動,銀燭光轉,唐盼兮輕撫琴絃,隨着伴奏,清逸的歌聲,從喉中飄蕩而出:“滄海笑……淘淘兩岸潮……”
伴着歌曲節奏,楊帆輕點着頭。唐盼兮的演唱要比下午排練時更加成熟。尤其是幾種樂器的合奏使歌聲更富美感,三個歌女恰到好處的二重伴唱,也讓歌曲顯得大氣許多。
這樣的唱法顯然不爲人們所熟悉,但歌曲的神髓,卻將他們牢牢吸引住。前面選手錶演到精彩之處時,叫好聲、鼓掌聲往往不斷,然而唐盼兮歌唱之中,場內始終鴉雀無聲,在場之人彷彿生怕出來一點雜音,影響了那優美旋律。直到整歌曲唱完,伴奏音樂停止之後,掌聲才漸次響起,此時甚至還有很多人仍沉浸其中,或低頭回味,或呆呆地望着臺上。
這時,伴奏又起,唐盼兮卻輕輕起身。一段旋舞之後,衆人忽然現她那面紗不知何時已飄到臺下。笑靨微展之後,唐盼兮又輕輕坐下,玉指撫動,歌聲再起……
只是,此次歌唱,衆人注意力已不再放在歌曲之上。
楊帆站起身來,雖然燈光之中,看得不甚清楚,但唐盼兮整體端莊的面龐,如玉的肌膚,配上一身如雪的的紗衣,卻無異是一位清麗絕俗的美女。待看到唐盼兮坐下撫琴,楊帆腦中忽然出現電影《倩女幽魂》中聶小倩的形象——遠遠看去,太像了!
歌聲再止之後,唐盼兮起身施禮,然後便領伴唱樂師向後臺房間走去。直到她的身影沒入房內。大廳才響起鬨然的議論之聲。楊帆將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啜了口茶,心道:這魁怕是已經定了,那歌聲暫且不說,青樓花魁比賽畢竟不是後世的中國好聲音,百分之九十看的是相貌。唐盼兮這仙姿之中又帶妖媚的妝相,自然比那些鶯鶯燕燕要高出一疇。只是,這樣的女子怎會流落青樓?
下一位選手上臺之後,廳內議論之聲才漸漸低了下去。接下來的表演也都是傳統的清唱、舞蹈,沒有給楊帆留下多少印象,倒是那位明月樓的胡蝶兒,明顯有着西方血統。此時在宋朝的西方人多爲阿拉伯商人,時稱大食人,楊帆印象中,他們的冶鐵技術此時好象要高出宋朝,而且商業達,是此時貿易的最好夥伴,楊帆心下想道,抽空倒要去看看這個胡蝶兒,看她能不能給自己介紹幾個大食商人認識。
比賽結束,便有醉杏樓的一衆侍女,每人提了一個書有參賽選手名字的花籃,向廳內觀衆收取花朵,選手的名次,便由所得花朵的多少來決定。結果也基本符合之前衆人的預測,唐盼兮得了狀元,趙元奴、鄒月容分列榜眼、探花,其餘各人也按得花多寡排了名次。
活動結束,約是晚上十點來鐘的模樣。楊帆讓護衛將馬車叫到門前候着,待人員走得差不多之後,才下樓出門。見楊帆出來,劉寶麻利地將車趕到門口,楊帆正要登車,卻見不遠處,幾個紈絝正與幾個書生模樣的人在爭吵着什麼,爲的紈絝分明就是那個“銀槍小霸王”李唯。楊帆搖頭想道:“怕又在坑爹了”,便也不再留意,迅登車,向家駛去。
第二天早上,楊帆本想睡個懶覺,卻被不時傳來的鞭炮聲擾得不得不起牀。今日是乞巧節,想必京城各處熱鬧非凡。一家人吃過早飯,便要出去遊玩,據說每逢節日,皇家的幾處園林會對外開放,城內大大小小的景點,也都有各種表演。剛看過花魁大賽的楊帆,對街頭的表演已沒有多大興趣,不過那皇家園林倒是要去看看。衆人集合時,卻見周若英換了一身男裝,見到楊帆略帶遺憾的目光,周若英便笑道解釋道:“免得再讓那些登徒子騷擾。”衆人聽了此語,均感疑惑,魯智深道:“是哪個不長眼的腌臢潑才冒犯師妹,可曾打斷他的狗腿?”
“哈哈,那倒沒有。”楊帆笑道,“不過是一個遊手好閒的紈絝,昨日還碰上來,叫做李唯,其父在太常寺爲官……”
楊帆便將此事簡略一說,見不是什麼大事,衆人也就一笑而過。剛要出,一個僕人來報,說是有人前來拜會大人。楊帆接過名貼一看,來人卻是李綱。這位歷史課本中的正派人物,在楊帆進入朝堂以來,卻談不上有什麼交情,即便楊帆偶有機會與之接觸,李綱也不冷不熱。楊帆自然知道這是因爲自己與童貫、高俅等人走得近的緣故。李綱本來就是正直之臣,對朝政向來敢於直言,他本官至監察御史,但不久即因議論朝政過失,得罪一衆權貴,被罷職改任比部員外郎,此時已遷太常少卿之職。
這樣的正直之臣自然得見,衆人也知李綱賢名,均說正事要緊,便不等楊帆,先行出去。楊帆來到後院客廳,便讓僕人引李綱前來。
不一會,僕人領了兩人進入客廳,李綱身後卻是一個二十幾歲的書生。楊帆起身與李綱寒暄一番後,李綱向楊帆介紹道:“此小友乃鄧肅鄧志宏,太學生,爲老夫的忘年之交。”
鄧肅向楊帆行禮之後,三人落坐。李綱言道:“今日我等冒昧來訪,卻是想向大人澄清一事。”
“噢?不知何事煩勞大人親自跑一趟。”楊帆問道。
李綱看向鄧肅,鄧肅朝楊帆拱了拱手道:“此事要從前晚說起,那晚我與幾位學友在汴河堤上參加詩會,不想中間遇上有人打架,我等望去似是幾個潑皮要欺侮良家女子,便想前去理論。不想趕到之時,那幾個潑皮卻被打倒,爲的那紈絝李唯正朝捕快喊道“他爹是李綱”……也不知跑了的那兩人聽到沒有……這等污人清白之事在下當然不能不管,當場便與李唯理論,他卻說是氣極喊錯了,還說定要找到打他的那人……呵呵……”
“便在昨天晚上,我又見到那李唯,他卻說那晚打他之人乃是大人,在下聽聞大人剛來大宋不久,對朝堂大人們的情況也不熟悉,怕引起一些誤會,今早便告知了李大人,一塊前來澄清此事。”
楊帆暗笑,自己那句“你爸是李剛”的玩笑話,想不到會引這樣的事,李綱這名字……咋哪兒都有呢!“
“呵呵,那李唯之父是太常寺的李江,這我是知道的。便是不知道,也不會懷疑到李大人頭上。李大人人品、才學、能力朝堂之上有目共睹,家裡豈會有李唯那樣的不肖子。”楊帆笑道。
“大人謬讚了!李綱實在不敢當……唉!”李綱嘆道。
“我知李大人對朝政有諸多不滿之處,且受了很多難爲,不過卻不必恢心,用不了幾年,天將降大任於李大人,到時定能一展胸中抱負。”楊帆故作神秘道。
李綱顯然沒有想到楊帆會說些這樣的話,狐疑地道:“大人此話怎講?”
“哈哈,李大人所慮無非是內憂與外患……”楊帆接着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