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十九章

天上的太陽已經西斜,照在身上還是火辣辣的熱得難受,看天色大約是申時左右。林強雲邊走邊問:“鳳兒,這些孩子們和他們的母親你都認識嗎,給我說說他們的情況,並帶我去看他們好麼?”

鳳兒:“我也不是全部都認得,七個女人是認得的,孩子們卻只能叫出幾個名字來。走我帶你去看看他們,但不要走得太近了,他們身上臭得很呢,又長滿了蝨子、跳蚤,有幾個最小的孩子身上,已經被他們自己抓破,皮肉都潰爛發膿了。”

“哎呀,這樣可不行,弄不好會死人的。”林強雲擡頭看見藍君河在院中巡視,叫道:“藍兄,你請過來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說。”

藍君河急步走來,問:“東主,有什麼事?”

林強雲:“藍兄,是這樣的,我剛剛聽鳳兒說,買來的那些孩子身上都長滿了跳蚤和蝨子,有些孩子身上抓爛發膿。我是想問你一下,有沒有辦法處理一下。”

藍君河:“啊,這我到是沒有注意到。這跳蚤和蝨子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來除去它們,只能換下全身的衣服,然後再把換下的衣服放入大鍋裡,將蝨子和跳蚤煮死。而頭上的跳蚤和蝨子則要鉸光頭髮,或是用極細的篦子來梳篦。最主要的,還是必須經常洗頭。至於抓爛化膿的孩子,我可以去樂安堂買上一些拔膿生肌膏敷上。”

林強雲沉吟着道:“是這樣啊。你家裡現在有幾口大鍋,能不能馬上處理這件事?”

藍君河想了一下道:“大鍋有四五口,不過有兩三口已經多年沒有用了,不知是不是還能用……”

林強雲打斷他的話說:“那好,你馬上將大鍋找出來,能用的全部都用起來。今天你就去藥堂買藥,並多搞些肥珠子殼給他們。你要交代他們,今天什麼都不要做了,一定要把身上弄乾淨,絕對不能再有蝨子和跳蚤了。我聽人說過,這蝨子可是‘一天是媽媽,二天做婆婆,三天成婆太’的,只要身上還留有一個蝨子,幾天內就會長出成千上萬只來。這事一定要做好,不然這二十多個孩子來到我們這裡,不用說別的,被這些跳蚤、蝨子都吃了。我們讓他們吃得再好也是沒有用的。”

藍君河應了聲“是”,急匆匆地走了。

林強雲任由鳳兒拉着自己走近那羣來回搬運碎木刨花的孩子,孩子們看到鳳兒都低下頭,怯怯地小聲問候:“小姐好。”

年齡稍大些的幾個卻說:“小姐,我們可沒有偷懶。”

鳳兒朝他們點點頭,對林強雲說:“大哥,這些孩子你有什麼打算,難不成真要用他們做事嗎?”

附近的幾個孩子聽到鳳兒的話,知道這個小姐口中的“大哥”纔是真正做主的人,此後自己這些人的命運掌握在這人的手中。能不能繼續留下來,不用再受飢寒交煎的苦日子,就是這人的一句話了。他們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想聽聽這位能決定自己去留的人是準備如何處置自己這些人的。

林強雲低下頭想了想,說:“我還沒有完全想好,等到我想妥當了再來安排他們今後的事情。現在先讓他們養好身體,年紀大點的可以給他們幹些力所能及的事。你去和他們說一下,實在太小的,就不要叫他們做事了。”

環掃了一眼,指點奮力搬運的孩子說:“鳳兒你看,這幾個,喏,還有那幾個,連走都走不穩呢,怎麼就叫來搬柴火了。”

林強雲說到後來,顯得有點生氣,聲音大了起來,手指着叫道:“喂,你,你,你,還有你們,哎呀,小孩子們全都過來,我有話要和你們說。”

林強雲的聲音不僅使鳳兒不知所措,也驚動了正在指揮幾個女人壘竈安鍋的藍君河,以及場院中幹活的木匠和屋頂上的瓦匠。所有的人都看着林強雲,不知道他有什麼事叫得這麼大聲。

藍君河急急地跑到林強雲身前,小心地問:“出了什麼事,東主有什麼吩咐的嗎?”

林強雲看全院子的人都在呆呆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聲音太大,顯得太魯莽了。尷尬地笑着對木匠和屋上的道:“啊,對不起,我是對這些孩子們說話呢,我的聲音大了些,驚動各位了。大家請繼續幹活,不用管我。”

林強雲朝藍君河說:“對不起啊,藍兄。不過你跑過來了也好,我順便跟你說一下,這些孩子要讓他們先調養好身體。年齡大些、身體好的,可以讓他們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年齡實在太小的,最好不要叫他們做什麼了。你看如何?”

藍羣河鬆了一口氣,哭笑不得地說道:“聽東主剛纔吼叫得那麼大聲,我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呢,原來就爲這麼一點小事,嚇了我一大跳。好,這事我現在就跟他們說。”

這時,二十多個孩子你推我擠地圍了過來,那五個女人也戰戰兢兢站到了外圈。

藍君河對林強雲一揖,轉身環顧了周圍的女人孩子一眼,乾咳了一聲,提高了聲音說:“你們都看清了,這位就是我經常和你們說的,我的東主——也就是你們的主人林強雲林公子。是他,出錢將你們買了回來,給你們吃得飽飽的,剛纔還要我的大哥去爲你們買衣服和鞋子。林公子聽說你們身上長了蝨子和跳蚤,有幾個人還抓爛了發膿,又叫我爲你們煮殺蝨蚤,去藥堂買藥治傷。現在,林公子說,孩子們還太小,不能讓你們幹活,要你們在這裡養好身體。”

藍羣河說到這兒,覺得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將詢問的眼光轉向林強雲。

林強雲拍拍藍羣河的肩,表示他說得很好,接下他的話頭說:“孩子們,你們安心在這裡住下,只要我林強雲有吃的,就不會餓着你們,只要我林強雲有穿的,就不會凍着你們。年紀大些的可以乾點力所能及的事,年紀小的要先把身體養好了。過些時候我會請先生來讓你們讀書認字,等你們長大些我就會教你們學各種手藝,讓你們成爲能自己養活自己,有用的人。”

外圍站着的幾個女人一掃臉上的陰霾,露出欣喜的笑容。稍大點的孩子則蹦起老高,大聲歡呼:“噢!我們可以留下來羅!”

正爲這些孩子擔着心事的木工瓦匠們齊齊鬆了口氣,互相打量了一眼,不少人翹起大拇指,滿面笑容地點頭示意,低下頭心無旁騖地又幹起活來。

“好了,小孩們去準備洗浴、煮衣服,大人回去幹活。”林強雲待衆人稍爲安靜,大聲吩咐。

林強雲叫住了轉身欲走的藍君河:“藍兄,以後你再到人市去買孩子時,務必詢問清楚。我怕自從我們這樣做後,會有心懷不軌的人會拐騙女人、幼童來賣。你還要不時地到城內外走走,看到沒人照顧的流浪小童收留下來。若有人自願將家中的孩子送來,必須問清楚他家大人的姓名、家鄉記下,只要孩子自己願意,不是有病、不是癡呆的也可以收下。至於大人,只要不是好吃懶做的,無論男女、也不論是本地的還是外地來的都可以收下來做工。但一定要與他們寫好字據,字據上要寫清楚,幹活時付多少工錢,每天的吃住要收多少錢。你們兄弟先寫一個字樣來,給我看過。好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要去州衙見林大人了。”

看藍君河走遠了,鳳兒扯住林強雲的衣袖,說:“大哥,我們先回店裡去一下,我的弓弩還在那兒沒帶出來呢。”

林強雲奇道:“在城裡也要帶弓弩嗎?好像不必了吧。”

鳳兒現在已經換過可以發射三支箭的小號鋼弩了,拍拍林強雲鼓起的腰部,不服氣地說:“就你能在城裡帶着手銃到處走,我就不可以帶上弓弩防身?”

林強雲還真沒法解釋,只好妥協:“好好,先回店裡去。真是的,要防身的話剛纔出來時就帶着了。先前不帶,現在又要回去拿,沒事找事。”

林強雲看鳳兒揹着用白布袋裝的弓弩,昂首挺胸地闊步前行,一副江湖女英雄的模樣,心裡頗覺好笑。緊走幾步,與她並排而行,口中問道:“鳳兒,這裝弓弩的布袋是什麼人做的,以前我好像沒有見過。”

鳳兒得意地說:“怎麼樣,還好吧,這是我在前天你們回去後做的。那天我到藍家去,請來做事的木匠和泥瓦匠看了我這把弓弩,覺得很稀奇,每個人都來摸,許多人都來問。我覺得煩了,回到店裡後就去六叔那兒要了些白布,自己縫了個袋子裝起來,爲了方便揹着,又安上了布帶。”

林強雲仔細再看了一下,覺得這樣用布袋裝起來揹着確實很好,既能保護好弓弩,又不怕別人看了知道是能殺人的武器。誇讚道:“好,真的是好。這樣揹着別人就不知道我們背上的是什麼了,以後我們所有的弓弩全部都要像這樣用布袋裝起來。那樣的話,敵人不知道我們有弓弩,可以不等他們近身,而在遠處進行打擊,自己人就不會有傷亡了。鳳兒真是出了個好主意,想了個好辦法好啊。”

鳳兒被誇得意氣風發,得意洋洋地說:“那當然啦,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誰。”

林強雲打趣道:“哦,我們的鳳兒現在也自稱小姐了,好一個‘本小姐’啊!”

鳳兒不依的扭着腰,跺腳笑着嗔道:“不來了,大哥笑話我……”

兩一路說說笑笑,很快來到位於城中靠北的知州衙門。

衙門口兩位當值的衙役看林強雲和鳳兒兩人走到門前,笑嘻嘻地迎上來:“林公子來了,是要見林大人麼,這幾天林大人經常念着林公子呢。”

林強雲往每人手裡塞了一把銅錢,笑問道:“大人在麼?我找他有些事要商量,請兩位大哥給通報一聲。”

“在在,在。林公子和這位姑娘請稍候,我這就去報知大人,說他每日唸叨的侄兒來看他了。”年紀大些的衙役說着,匆匆忙忙的跑進去。

另一個衙役笑道:“林公子,您在這城裡做生意,我們長汀城內的人沾了您的光了。”

“哦,這話怎麼說?”林強雲不解地問。

衙役道:“您的鋼刀、蚊香都是俏貨,二三個月來早已經是吹鼓手演練,名聲在外了。不但本州清流、寧化、上杭、武平、蓮城等縣的人到這裡來批買零購,就連漳州、贛州及潮州的人也來本縣採買。近日,城內的客棧經常住滿,有空房的人家,俱租與外頭來的客人,就是小人家中也住了二個潮州老客。另外,爲了買您打製的鋼刀,凡城內的閒人也能幫人去搶購,混上一口飯吃了。這不是沾了您的光嘛?”

林強雲這才恍然:“原來是這樣。”

衙役湊到林強雲耳邊神秘兮兮地小聲問:“聽那縣衙裡的羅押司說,公子又要做成一筆布底鞋履的大買賣,不知能不能關顧小人賺些工錢?”

林強雲心中一動,暗道,是啊,爲什麼不能將布鞋底分到各家去做呢,若是有全城的人來做布鞋,那產量可真不小。主意一定,便答道:“如果你家裡的女人有空閒的話,可以給你家分一些事情去做。明天,你叫上州、縣衙門有家小的各位大哥到我店鋪裡來,我告訴各位做些什麼,要怎樣做。好麼?”

那衙役大喜過望,想不到自己根本沒抱希望的隨口一問,這林公子竟然真的就答應了。忙不迭應道:“好好,多謝公子了,明天我一定會叫齊兩個衙門的兄弟們,到公子的店中聽候吩咐。”

這時進去通報的衙役匆匆出來,遠遠就叫:“林公子,大人有請。”

進州衙的大門,沿大堂邊上的迴廊繞到堂後,穿過後院的圓門,林岜站在朝東的大廳前,笑眯眯地看着隨那衙役過來的林強雲和揹着個奇怪布袋的鳳兒。

林強雲拉着鳳兒搶上幾步,到林岜的面前深深作了個揖:“小侄強雲及小妹南鳳見過叔父大人。”

林岜呵呵笑着雙手虛扶,道:“兩位賢侄快快請起,來,到廳裡坐下說話。”轉身當先走進廳裡。

林強雲看林岜在主位坐下,這才作揖坐下。

鳳兒一直默默地跟着大哥,大哥作揖她也作揖,大哥坐下,她也跟着坐下。

林岜饒有興趣地打量鳳兒,待他們坐定後,纔開口問:“賢侄,你這位英姿勃勃的小妹可是沈秀才的令嬡?她背上布囊裡裝的,不知又是賢侄的什麼大傑作?”

林強雲拱手說:“承叔父大人下問,她正是我沈大叔的女兒沈南鳳。她身上布袋裡裝的,是我這段時間裡打製出來的鋼弩,我此來正是要給叔父看的。鳳兒,你把弓弩試射一回,給叔父大人看看。”

鳳兒應了聲“是”,取下揹着的袋子,解開布帶拿出她的寶貝弓弩和牛皮製成的箭匣、針套,問道:“大哥,就在這廳裡射向廳外嗎,會不會太近了。”

林岜見那弓弩雖是打磨得閃閃發亮,可它的臂長只有尺五六,掛上了弦的弓也僅二尺餘,想來即使能射出箭,充其量射程也不過四五十步遠罷了。這廳口直線到院牆有近五十步,小姑娘卻嫌太近,不知這位侄兒會如何回答她。只作沒有聽到鳳兒的話,叫道:“來人。”

廳後應聲走出一個僕人,朝林岜施禮:“老爺,有何吩咐?”

“取箭靶來,置於對面那圍牆下。”

僕人問道:“老爺,是去兵器庫取新做好練習弓箭的箭靶,安置於對面圍牆下?”

林岜點點頭,僕人轉身進入廳後。

林強雲看林岜沒有再說話,也心知他不清楚自己所制鋼弩的威力,當下應道:“沒關係,一會兒箭靶放在牆邊,就這樣射好了。先射單箭,後裝三發,最後射鋼針,瞄準了才射,不要給我丟臉了。”

鳳兒心裡有些緊張,但並不覺得自己會給大哥丟臉。她自認爲已經練習了近二十天,雖然不敢說在七八十步的距離百發百中,也能射得八九不離十。

把箭匣掛到腰間,打開箭匣的上蓋,鳳兒自信滿滿地說:“大哥,你就這樣看不起我,才四十多步遠呢,我會給你丟臉?等一下你看着就是。”

不多時候,一幫人嘁嘁喳喳地擡着幾個箭靶走進院中,在那僕人的引領下,正對大廳的牆前二尺安放了四個箭靶。

隨着那幫人進來的,還有二三十個男女老少,定然是那僕人去取箭靶時把情況與別人說了,所以才引動了衙門內的所有人前來觀看。

鳳兒一見來了這麼多的人,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了,提着弓弩失措地看着林強雲,小聲叫道:“大哥……”

林強雲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順手拿過弓弩彎腰踩住鐙,不着形跡地挺身一拉,“噠”的一聲,弓弦到位。把弓弩望山上的標尺推到一個刻度,然後交到鳳兒手上。盯着她的動作輕輕地說:“不要怕,大哥在看着呢,就是射不準也沒有關係,大哥會給你找回面子。來,快些裝上箭,按我平常教你說的去做,‘用力把穩弓弩,靜下心來,望山、準星、標的三點成一線,瞄準標的稍上部位,以陰勁緩慢地扣動扳機,動作不要過大,估計扳機即將到位時,摒住呼吸。’好,這不就射出去了。”

鳳兒下意識地按林強雲的話裝上一支箭,雙手託舉起弩,瞄準箭靶慢慢地扣下了扳機。

隨着“咔”的一響,只聽“嗡”的一聲,弩中的箭脫弦而出,在人們來不及看清的情況下,豎着的箭靶微微抖了一下,那支沒羽箭穿過箭靶釘在磚牆上。

全部人聽到弓弦的聲響,回過神來後看到鳳兒踩着鐙,躬着身子用雙手拉開弓弦。這才知道弩中的箭已經射出去了,朝箭靶看去,遠遠的只見右邊的一個箭靶的紅心中,似乎有一個黑點。

林岜也隱約看到了靶心中的黑點,有些不大相信地站起來說:“賢侄女,先待會再射,我去看看射出的那一箭。”說着就舉步朝箭靶走去。

林強雲對鳳兒豎起了拇指,滿意的說:“走,我們也去看看你射出的箭。”

廳外的數十個人,一看林岜和林強雲、鳳兒向箭靶走過去,呼隆隆地跟在他們後面蜂擁而上,隔了數步圍到箭靶周圍。

林岜走到箭靶前面,徑約五寸的紅色靶心偏上一寸處,赫然被射穿了一個圓孔。探頭往靶後看去,只見一支無羽箭緊釘在磚牆上,近五分厚的杉木靶中心的透孔中,西斜的陽光形成一個光柱,太陽的斑點照在那支箭下方一尺左右。

林岜心中想,那麼小的一把弓弩竟然有這樣厲害,會不會是剛好射在了原來就有的蟲蛀的孔中呢。轉入靶後細看了一遍,確信箭只的的確確是從杉木板上穿過,而且木板上也絲毫沒有蟲蛀的痕跡。這才抓住箭桿想要拔出來看看清楚,卻一下子沒能將箭拔出,直到他晃動了幾下才把箭取到手中。

箭鏃的尖部約有五六分沾了些磚粉,僅在沾粉處的尖刃部有些微受損稍鈍,看來只要稍加打磨,甚至根本就不用打打磨便能再次使用。

林強雲見林岜拔下箭,看了之後就站在那裡發呆,叫道:“叔父大人,叔父大人!”

林岜突然醒覺,茫然應道:“什麼?哦,是賢侄。有什麼事嗎?”

林強雲問:“這次是單發,下面射的是三箭,接下去是發射鋼針。你看,還要不要接着再射?”

“射。接着射,我已經看清楚單發的威力,還要再看三箭和鋼針的效果如何。”林岜將箭交到鳳兒手上,轉身回大廳,大聲對圍着的人們說:“衆人先離遠些,以免誤傷,等鳳侄女射完後再來看。”

鳳兒射出了一箭後,看到射出的箭雖然不是盡如人意的射在正中,卻也中了紅心,只覺大有面子,對接下來的射擊更有把握。

她跟着大哥和林岜回到廳內,將那支射過的箭放在地上,回到原射擊處站好。看到衆人也已躲遠,舉起已經裝好了三支箭的弓弩,按平日練習的樣子略微一瞄便扣下扳機。

看着三支箭基本是平行地釘在中間的靶上,鳳兒滿意地點了下頭。

她偷眼掃視不動聲色的大哥,不慌不忙地踩鐙拉弦,從針袋中取出六支鋼針放入弩槽。有些不放心的想:不知道這些針會不會象前幾次一樣不聽話,鋼針啊,你們可要爲我爭氣呀。想歸想,針還是要射出去的。當下也和前兩次一樣,瞄着左面的兩個箭靶中間的位置將扳機扣下。

箭靶上“啪”一聲響,鳳兒就這樣舉着弓弩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一衆人等見鳳兒沒動,還以爲鋼針還沒有射出去呢。片刻之後,鳳兒放下舉着的弩提在右手上,舉起左手擦了擦眼睛,定神再看標靶。

林強雲早就看到靠左邊的兩個箭靶上各釘了幾根鋼針,嘴角含笑看鳳兒,想看看她到底會怎麼樣。

鳳兒一聲高叫:“大哥,不會偏。哈哈,今天射出的鋼針不會偏。”飛快地衝下廳堂朝箭靶跑去。

林岜眼睛不太好使,又心中急着要看清後面兩次射擊的效果如何,也顧不得再保持身份,急步向箭靶走去。眼見得鳳兒正抓住靶上的鋼針要拔下來,急叫道:“賢侄女,且慢取下,讓老夫看清楚了再取不遲。”

趕到箭靶前的林岜邊看邊“嘖嘖”出聲,指點着靶上的箭及鋼針對林強雲說:“賢侄,你所制的這個小弓弩好得很啊。你看,三支箭一支正中紅心,另兩支分射在兩邊相距不足一尺。哎呀,入木足有寸半,鋒尖透出一寸。再看這一邊,我記得鳳侄女是放了六支鋼針的,這標靶上有三根,鋒尖也透過了箭靶。這邊靶上怎麼只有兩根呢,還有一根哪裡去了?來,賢侄幫我找找,還有一根哪裡去了。咦,釘在磚牆上,是這兩個靶之間射過去的。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好,好!”

林岜說到這兒,掉頭環指着圍在四周的人對鳳兒說:“鳳侄女,這幾支箭和幾根鋼針先留在箭靶上,讓他們看看過過癮,然後再收回去好嗎?”

鳳兒聽了這話,轉頭看林強雲朝自己點頭,忙道:“依着大人的吩咐就是。”

林岜笑道:“看來我這張老臉比不上賢侄你啊,南鳳侄女非要你點頭才肯答應呢。哦,哈哈哈!”說着轉身朝廳堂緩步走去。

鳳兒跟在林強雲的身後,喜孜孜地說:“大哥,我沒有給你丟臉吧,今天連菩薩也幫忙,讓我的六根鋼針沒有射偏得太多,只有一根脫了標靶。”

林強雲邊走邊回頭笑着說:“傻丫頭,什麼菩薩幫忙,別亂說了。你也不想想,平日裡你練習射擊時大都是在早晨或傍晚,而且又處於山樑上。你說說看,每次練習射擊鋼針脫靶時,是不是都有風,而且風還不小?”

鳳兒說:“對啊,我每次射偏時是都有風,有時候還吹得人眼睛都快張不開呢,這又有什麼關係了?”

“這還沒有關係?如果說風對射擊沒有關係的話,那就只有順風或逆風纔不會對射擊的準確度造成太大的影響。若是側面吹來的風麼,那影響可就大了,射出的箭也好,鋼針也好,它們離開了箭槽以後,被風一吹便偏離了瞄準的直線,就會造成脫靶的現象。即使是逆風,也與射擊的力量有關,起碼射出的箭或鋼針要迎風而去會不夠力,有可能射不到標的,或是射到標的而無力,不能造成足夠大的傷害。當然如果是順風的話那又是另一種情況,箭能射得更遠,也更有力。這樣說,你明白了嗎?”林強雲耐心地解釋。

鳳兒恍然大悟地說:“原來是這樣子的啊,大哥這次一講我全明白了。以前你給我們講的時候我還沒把這些放在心上,一到真正用起來的時候就把這個道理給忘了。”

林強雲:“因爲你平時練習射擊的時候沒有壓力,或是有人看着過於緊張,只記得按基本的射擊要領去做,而忘了考慮其他因素的影響,這也是沒有經驗所致。以後你弓弩用得多了,就會知道在風有多大時,應該把箭瞄向哪裡才能正確的射中靶心了。”

鳳兒好奇地問道:“大哥,你怎麼懂得這麼多道理呀,你又怎麼知道這些道理是對還是錯呢?”

林強雲信口答道:“這些我是從書上看來的,其實書上說的也不一定是對的。開始我也不清楚書上看到的東西是不是對,我就按書上說的去試着做些事情。做得成的,那這道理是對的。做不成的事,若不是自己的方法不對,那就一定是書上說的有錯。”

林岜看林強雲和鳳兒坐下,便有點迫不及待地問:“賢侄,你是何時於何地進學,師從何人?”

林強雲心念電轉,這又是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端起旁邊几上的一杯茶,送到嘴邊吹了吹後再抿一口,這才裝作從容不迫地放慢聲調說道:“小侄的父母親從小就教小侄讀書認字,因爲識字得早,所以在家裡看了許多書,在我十六歲時家中遭了一場大變。雙親不在後,跟着一位隱居於山裡的老先生,在他那裡又看了很多書,學到了不少東西。可惜的是,直到他不在了也沒有告訴我他的姓名。”

“這麼說來,賢侄原本也是耕讀傳家的了,你的父親想必也是個飽學之士。那麼,你家的書都還在嗎?”

林強雲心中一痛,不禁想起父母親和年幼的弟妹,這時候他們恐怕還不知道自己離開了下鄉插隊的賴源中村,可能永遠也不能再見了。低下頭聲音帶着哽咽,酸澀地說:“正是因爲家中大變,所有的書都被燒掉了。”

鳳兒聽得難過,也不知道如何來安慰大哥,走到林強雲面前蹲下,把頭伏到他膝上叫道:“大哥!”

林岜心道,原來林賢侄家裡是遭了回祿之災。可惜呀,這麼聰明能幹的年輕人,若是家中未遭變故,這時說不定已經赴考入仕爲官了。當下安慰道:“賢侄節哀,逝者如斯夫,生者當奮進。”

一時間,林岜也想不到再說什麼話來安慰他,三個人靜靜地呆坐在廳內。

林強雲閉着眼心中正胡思亂想,忽然覺得腿上溼溼的很不舒服。睜眼一看,鳳兒無聲地抽動雙肩哭得正歡。轉念一想,心中恍然。拍拍她的肩膀說:“我是感嘆身世難過,你又爲了什麼而哭啊?幸好這裡只有叔父大人在此,快起來把臉擦拭一下,被別人看到了要笑話的。”

鳳兒站起來,擡起手臂用衣袖抹臉,抽搐着說:“我看大哥難過,也忍不住也想大哭一場。”

林強雲從黃挎包裡取出一條白底藍邊的手帕,要去鳳兒臉上擦拭,被鳳兒一把奪了過去:“林大人在看着呢,我自己來。”

林岜笑道:“不妨事,你們只當我不在這裡就是。”

看他們兄妹倆平靜地安坐下來,林岜這才問道:“賢侄今天來,除了讓我看你制的鋼弩外,是否還有其他的事?”

林強雲:“正是有兩件事要向叔父大人稟報。數天前,我與一位從泉州過來的蕃人叫蒲開宗的,商定了一筆布底鞋履的生意,並由長汀縣衙的羅押司爲我們具結作保。”

林岜點頭道:“此事長汀縣的羅押司已經與我報備過了,接着再說。”

林強雲:“我聽說,運送履靴時可到衙門申領‘長引’(運送貨物的長途路條),就不必沿途交納商稅,只須在本州納稅後再到泉州交稅。所以,我想請叔父大人到時能給予方便,按章發給長引。”

林岜正色道:“這個賢侄不必擔心,只要交了稅錢,就是我不在這汀州也能發給長引的。另一件是什麼事呢?”

林強雲想了一下,說:“另一件事就是,這一路去泉州可能不大太平,我想組建一支護送貨物的護衛隊,也就是保鏢隊,沿途護送。一來可以保護我們的貨物安全的到達目的地,避免不必要的損失。二來也可以在沒有送貨的時候,留在當地防匪阻盜護持一方平安。”

林岜一聽這事馬上來了興趣,原本自己兩個月前就想將林強雲收攏在汀州做個弓手都頭,只因林強雲無意做這種小募役,只好罷休。這數年來,汀州境內盜賊如毛,亂民四起,連上杭縣的鐘寮金場也被盜賊攻陷過,被搶走了上千兩黃金。可整個汀州只有兩千多老弱廂兵,就是加上千餘役丁民壯也只有三千餘人。既要分出一部守住羅坑隘,防止贛盜入汀爲禍,又要四處清剿圍殺零星小賊,疲於奔命不說,盜賊反而越來越多,剿不勝剿。

這時林強雲忽然提出要組建一支有一定戰鬥力的護衛隊,且不論其戰鬥力的高低,光是想一想在汀州有警時,一紙召令就能調來爲我所用。官府還不用支付半文的佣錢,不用支出兵器糧食。如此好事,何樂而不爲呢?既然雙方都有好處,大可不去管他,任其自去行事便是。

想到這裡,林岜道:“此護衛隊之事,賢侄自行打理就是,官府也無甚明文規定。只不知賢侄打算用多少人,這些人又從何而來,兵器又如何解決?”

林強雲:“我準備從江湖上聘請一些會武功的,另外再從本地招募一些壯丁,現時先有個一百來人就夠了,訓練一段時間後剛好能趕得上第一批送貨的時間。至於兵器,全是我們自己的打鐵鋪自己打製,主要是用鋼弩和朴刀長劍之類的。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林岜叮囑:“不過,若是本州出了匪盜時,你這護衛隊必須聽從官府的調動,以盡我大宋子民之責。另外,我這裡給你一個鄉役弓手總都頭的腰牌和公文,委你爲本州鄉役弓手總都頭,由你們自行組成一隊八百人以內的鄉丁。閒時可以作爲護送商旅的保鏢以求生計,有警時協助官府執行擒捕盜賊維持地方治安之職責。你看如何?”

林強雲喜出望外,離座走到廳中深揖施禮:“叔父大人,強雲千方百計地想多賺些錢,就是爲了多幫助一些流離失所三餐不繼的窮人,就是想讓所有的人都能憑自己的勞動過上吃得飽、穿得暖的生活。我之所以按章納稅,也是爲了能增加一點大宋的國庫,爲國家盡些綿力。謝謝,謝謝叔父大人了。”

林強雲從挎包中取出一個金錠,雙手呈上:“叔父大人,這是小侄捐給本州用於救濟窮困的二十兩金子,請叔父代爲收下。”

林岜呵呵笑道:“難得賢侄有這樣一片爲國爲民的善心,本官就收下了。賢侄啊,你那鋼弩製成一副需要多少本錢和時間,若是朝庭要向你買,又待如何?”

林強雲在來見林岜的時候,早就想好了說辭,馬上說道:“光是鋼弩,假若鋼料都煉好的話,三個人半個月到二十天就可以制好一把,要是再配上三十支箭,最少也得一個月才行。一把弩配上三十支箭共用本錢二百二十貫,若是朝庭要買,我按本錢加少量工錢以二百三十貫的成本價爲朝庭做就是。”

林岜一拍大腿,站起身來高興地大聲說:“好!這纔是我大宋子民說的話,這纔是男子漢大丈夫爲人處世之道。日後朝庭真有需要時,賢侄要記得今天你我說的話。還有,數日前爲叔聽得外間人傳說,賢侄收留了一些無依無靠的孤兒、婦人,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官府可是不許這樣做?”林強雲有點擔心地問道。

林岜:“不不,不。做得好,做得好啊。本州原有的一所‘福田院’,現在已經形同虛設,每年只能撥付一百二十貫錢鈔,只能於冬春時節收養十來個孤老而已。一到夏秋則要讓收養的人另尋去處自求衣食。我身爲一州知事,想辦好這樣的事也是有心無力啊。現如今有賢侄來幫襯收養,可使本州境內少了許多孤魂野鬼,實是功德無量。這樣的好事,官府怎會不許呢。”

林強雲:“然而,叔父大人剛纔問起這事的意思是……”

林岜:“不必擔心,是有人對我說起這件事,言語中對你讚不絕口,如此而已。還望賢侄賺得錢多時,多做些這樣大有功德的好事。”

林強雲:“謹尊叔父大人教誨,這也是小侄的心願。”

第十章第十七章第十七章二十一章 二卷十一第二十七章第十章第1章 上第二十一章第5章 二第4章 下第十四章第十一章十八章第15章 二第22章 二第二十一章二十四章 四第二十六章第十九章第十六章第9章 一第十四章十四章 三第九章十一章 二第二章第三章第一章第2章 上二十七章 三十三章第18章 上十七章第十七章第十九章第十八章十四章 二第十章二十七章第6章 上二十五章 一二十五章 三第二十二章二十章 三第十章十六章 三第2章 上卷十一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二章第9章 三二十六章 三第21章 二第25章 下十三章二十一章第1章 二第二十二章二十一章第七章二十三章二十二章 一十八章 二第2章 二第二十一章第8章 三第七章第1章 一第2章 下第4章 三第6章 三二十六章 二十八章 三第二十一章第五章十二章第21章 二第十四章十六章第八章第二十七章十六章 一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一章二十六章十九章 二十三章 二第7章 上十一章 二第6章 上二十二章第5章 二第8章 上二十二章 一第7章 三第8章 上第一章第2章 下二十一章十五章第18章 上
第十章第十七章第十七章二十一章 二卷十一第二十七章第十章第1章 上第二十一章第5章 二第4章 下第十四章第十一章十八章第15章 二第22章 二第二十一章二十四章 四第二十六章第十九章第十六章第9章 一第十四章十四章 三第九章十一章 二第二章第三章第一章第2章 上二十七章 三十三章第18章 上十七章第十七章第十九章第十八章十四章 二第十章二十七章第6章 上二十五章 一二十五章 三第二十二章二十章 三第十章十六章 三第2章 上卷十一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二章第9章 三二十六章 三第21章 二第25章 下十三章二十一章第1章 二第二十二章二十一章第七章二十三章二十二章 一十八章 二第2章 二第二十一章第8章 三第七章第1章 一第2章 下第4章 三第6章 三二十六章 二十八章 三第二十一章第五章十二章第21章 二第十四章十六章第八章第二十七章十六章 一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一章二十六章十九章 二十三章 二第7章 上十一章 二第6章 上二十二章第5章 二第8章 上二十二章 一第7章 三第8章 上第一章第2章 下二十一章十五章第18章 上